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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经半夜,乌漆抹黑。
于得水前头提着灯,延珏后头踩着雪,这俩一仆一主,偷偷摸摸的去了另一个院子。
在一纵丫头奴才的了然下,延珏无障碍的进了主屋儿,熟能生巧的溜进了被窝儿,抱着那团儿半梦半醒的肉球。
肉球哼哼:“你死凉的,离我和我儿子远点儿。”
“就不。”祖宗脾气也惯菜儿,继续该搂搂,该抱抱。
肉球又哼哼:“别他妈往死勒,一会儿没气儿了。”
祖宗笑笑,“没事儿,死了也是我的。”
肉球不搭理他,他也没再说话。
很快,俩人,哦不,一家三口便入了梦。
彼时天上的月老和童子对着人间摇头叹息。
月老说:都怪我,这俩人的结儿打的却是死了些。
童子说:死结又有什么不好?
月老叹息:凡事物极必反,这是天道。
……
第廿三回 人之复杂天难定 天之复杂人难解
大年初四,雪骤停,阳光正好。
果府,馒头庵书房门口,正在瞌睡的丫头,冷不防瞧见一身便服的果齐司浑,吓了一跳。
“老……老爷!”丫头赶忙跳起来请安,这时才见果齐司浑手里断了一个瓷碗,里头装着两个鸡蛋。
丫头叹道:“老爷是奴才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阿玛,年年小姐的生日,老爷都要亲手给小姐煮鸡蛋……”可……
丫头话未说完,眼神便顺着果齐司浑的视线,瞥向那书房紧闭的门窗。
“仲兰昨儿一夜没睡?”果齐司浑骤起了眉头。
丫头咬着下唇,点点头,想必昨儿二小姐去七爷院子的事儿,府里又是传开了。
“哎……这孩子的痴,当真像极了我……”果齐司浑一声叹息,推门进去,当然,那后半句的呢喃,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听的清。
……
“出去。”清冷的女声随着推门声响起,那其中的沙哑足矣说明一夜未眠的疲乏。
却听脚步声仍在,案几前痴坐的仲兰秀眉拧起,揉了揉蹙跳的太阳穴,又说了声:“出去。”
“我说出去,你听到没有?”伴随第三次更为不悦的逐门声,仲兰抬头,看见的却是那瘦的佝偻的果齐司浑,堆满褶皱的笑脸。
“仲兰,是阿玛。”
“呵……”仲兰倏的冷笑一声,表情并不比刚才暖上几分,反而在看见那两个煮鸡蛋的时候,脸色更冷。
“劳烦中堂大人百忙之中,还会记得仲兰生日。”
仲兰的口气很冷,像是陌生人一般,可果齐司浑似是习惯了,他并不恼,只端着那碗鸡蛋,放到了她的案几前,而后柔声道:“阿玛看着你吃了,阿玛就走。”
仲兰冷笑一声,“何必自取其辱呢?大人明知仲兰吃不起这盛情。”
“仲兰……”
“慢走,不送。”仲兰站起,绝决的背过身子,全然不看果齐司浑。
却听果齐司浑一阵猛咳,她攥紧拳头,却也并未回头。
拿着绢帕擦擦嘴,果齐司浑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倔犟的背影,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仲兰,阿玛知道我的话你听不进去,可阿玛只有你一个女儿,别管阿玛如今变成什么样,阿玛永远是向着你的,没有一个做爹的,愿意看着自己女儿飞蛾扑火,阿玛想你幸福,想你过的好……”
“知道为什么阿玛始终没有扶你额娘做正室么?”果齐司浑自问自答。
“因为如果那样,你的婚嫁更是全无自由,届时皇上定会指一门亲事给你……凡事更由不得你了。”
“阿玛知道你的性子,阿玛不想你……”
“够了!”仲兰截断了他的话,转身,冷眼看着他道:“说完了么?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仲兰……”果齐司浑过早衰老的脸上满是沧桑,仲兰却视而不见。
只道:“仲兰是死是活,不劳烦大人操心,大人也不必如此年年讨好,十年前,仲兰既然选择闭口不谈,以后也会如此,大人不必担心仲兰反水拆了您的台。”
“仲兰!”果齐司浑喘了起来,老脸憋的通红,气急不已,他拍着自个儿瘦弱的胸脯,喘道:“阿玛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呵…。”仲兰冷笑,“大人说笑了,仲兰的阿玛自然不是那种小人,我阿玛知书达理,重情重义,她在仲兰心中,是君子,是英雄,只可惜…。”仲兰摇摇头,“他死了,十年前他就死了,仲兰不知,大人口中的阿玛又是谁人?”
“你!你非得要气死我不可么?”果齐司浑气的全身颤抖,脸色通红,他怒极的狠拍了下桌子,桌上的笔洗砚台发出嗡嗡的回响,笔架上的湖笔有节奏的晃动。
彼时仲兰抬手比向门,冷冷的说了句:“请。”
“哼!”果齐司浑强押下翻涌的怒火,看着眼前这个自个儿的独女,虚弱且不失威严的道:“我也不跟你转弯抹角了,想嫁七爷,门儿都没有,别说他不会娶你,就算你费尽心思嫁了进去,往后也是独守空房的命,你如此优秀,我不可能看着你一天天在那种日子里煎熬!”
“为父不求你夫婿身家显赫,但至少要你待你如珠如宝,我这番苦心你不解便罢了,等你再大些,自然明白!”
“我实话告诉你,借着今儿你生日的由头,我已经给你老师和他的许多门生下了帖子,届时趁着今儿晚宴,你也好好给我抬眼看看,这天下,不是只有七爷儿一个优秀男儿!”
一股脑说罢这,果齐司浑并未给仲兰再说话的机会,甩头便走。
而随着关门声响起,却听那‘啪’的一声,瓷碗坠地。
仲兰攥着拳头,看着地上两个碎裂的鸡蛋,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过。
……
却说晌午还未到,冯府门前好生热闹,狭窄的胡同口,百余乞儿排排成队,人人端着破钵烂碗,等着府门大开,而另外一边,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长跪在此,随着不时的风一吹,原本单薄的人像纸片般,随时可能落地一般。
您问了,哪个冯府?此书生又为何人?
自然,冯府便是国之大儒冯沧溟的府邸,而这书生正是陆千卷。
却说这陆千卷自打六爷延瑛一句话,给冯沧溟收了做门生,还从不曾拜会过这位老师,当然,这并非他不尊师重道,而是这位老师,每逢拜会,必是给他吃上一翻闭门羹。
这不,今儿他才打听到,每逢正月,初二过后,冯府必是放粮救济贫苦百姓,若是冯老在府上,他更是绝不假他人之手。
所以今儿,他才来碰碰运气。
“这冯老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若不是年年得他救济,小老儿可能早就饿死路边喽!”乞儿中,一个年迈的老乞丐有感叹道。
“是啊!那些个富人只管自个儿吃的满嘴流油,有谁顾得上咱们这些人!”
“要么说,这冯老是国之大儒,这圣名,当之无愧啊!”
“哼……说你们傻,还真信那些,不过是有钱人想给自个儿积个德,咱们刚巧赶上罢了。”一个更老的乞丐挖着鼻屎,笑的是一脸嘲讽,彼时那些个旁人气的够呛,转眼就给他围成了个圈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啐他。
“怎么说话呢!冯老可不是这种人!你说这话也不嫌丧良心!”
“是啊!”
“是啊!”
“把话说清楚!别吱吱唔唔的污蔑人!”有人说道来气,竟一拳头朝那老儿杵了过去。
小老儿给杵了个趔趄,也急了眼,忙辩道:“我说错了么?你们这些人讨了几年饭?知道个狗屁!要是他冯沧溟真的好心乐善好施,怎么从前没有,这六年才有?”
“为什么啊?你说说!”
“你们不知道吧,那老子就告诉告诉你们……”
“从前呐,这冯府可是比现在热闹多了,那时候冯家大少爷还活着,这冯家大少爷,年纪不大,若是今年还活着的话,了不得就二十三四岁,要说这冯家大少爷,那可是知书达理,上知那什么,下知那什么,反正!反正就是个书读的特好的人,可这人吧,偏生身子骨不好,自小便得了肺病,一年到头的泡在药罐子里头,尤其六岁那年,差点就没死了,这不,有个道士给冯老出了个招儿,说是娶个媳妇儿冲冲喜,于是掰掰算算的,按那八字儿,就给这才七岁的少爷,挑了个媳妇儿,笑话的是,那养媳妇,才一岁,可你说,这也邪门了,这一岁的小媳妇儿,偏生给那病少爷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从此呢,这小媳妇儿就成了这府上的宝了,吃的,穿的,读的书,样样不比这少爷差,那少爷也是特别稀罕这小媳妇——”
“老叫花子!你这绕弯子的说什么呢!谁不知道冯家少爷几年前没了,谁听你说这个!”
“嘿!成,您都知道,那老叫花子问你,可知道这少爷是怎么没的?”
“病死的呗,还能有啥?”
“呸!病死的?我看你像病死的。”
“那咋死的,你说!”
“来来,我告诉你们个秘密……是落井淹死的!”
“啊?”大伙儿都楞了,却听那老叫花子接着神神秘秘的道。
“前些年,我在那府门口讨饭,那些个奴才偷着嚼舌根子,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说啊……那年那小养媳到了裹脚的岁数,冯老找了婆子给裹脚,可那小养媳妇书读的多了,心就野了,说什么学那些个满人不肯裹脚,可那哪儿成啊,咱们汉人,讲究的就是这头面和金莲,这不,就给那小养媳给绑起来,硬生生给给那脚骨打碎了,那养媳妇哭的那叫一个惨呐,这不,才打碎了一个,那少爷立马心疼的喝住了奴才,把自个儿那小养媳给抱走了,可就这一抱可坏菜了,那少爷的一身病骨头,哪抱的住这小媳妇儿,这倒霉催的,才走了五七八步的,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少爷一个没站稳,仰头倒栽葱下去,嘭!的一下,脑袋好巧不巧敲在石头上——撞死了!”
“啊?”
那众乞儿全都楞了,这简直跟听天外说书似的啊!
您还别说,就连那陆千卷都听的耳朵直了,彼时心下暗忖,怪不得,打他进了翰林,便不只一次听过,冯府寻一跛脚女子多年……
跛脚?
陆千卷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人影儿来,不过转而,就被‘吱嘎’的推门声,攫住了注意力。
却见那书着‘冯府’二字的匾额下的红门中,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那个老者,精神矍铄,却是满头银丝,周身的一股书卷气,自比常人不同。
“学生拜见——”开口还未说三字,陆千卷的声音便被一纵乞儿的叩谢声给盖了过去,而他形单影只的身子,也被如潮涌般的乞儿们转眼挤到了后头。
而那之后,便是最大的庙会也比不了的赈粮,却见老者拿着一个葫芦瓢,一瓢瓢的舀着米,那众人一窝蜂的涌了上去,像是全然忘了前一秒心中还在腹诽这个‘大善人’,这时候他们关注的很简单,只有一个字——‘米’。
民以食为天,这话儿是不错的。
很快,蜂拥人潮随着米袋子一个个的见空,而渐渐散了去,一声声的‘青天大老爷’‘转世活菩萨’等等的赞歌也没唱多一会儿,便各自端着满钵的米,散了去。
而门口,跪的笔挺的陆千卷,逐渐显得鹤立鸡群。
“怎么?年轻人,忘了带碗?”冯沧溟的语气同他的人一样,仙风道骨,大气凛然,他微笑着上前搀扶陆千卷,惊的陆千卷赶忙摇头,龃龉间才反应过来,跪地叩头忙道。
“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冯沧溟一楞,“你是……”
“学生陆揽籍,字千卷,保定人士,得恩师指点,现在翰林院任庶吉子,学生深受老师恩德,一直无缘拜访,今——”
“你走吧。”
冯沧溟突然的一句话,惹的陆千卷一惊,他一抬头,却见在上之人,脸上全无刚才之和气,不止,细心察之,甚至还有那么星星点点的厌恶。
陆千卷不解,忙瞪大的眼道:“老师?”
“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