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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大了,什麼怪事都有。
只有我知道,聊斋的「夜叉国」并不只是传说而已。
根据聊斋第四卷,夜叉国,曾经提到一个徐姓商人遇船难,漂流到夜
叉国的故事。徐商不但在娶了夜叉女,还生下二子一女。这三个孩子
分别叫做彪、豹,和夜儿。
徐商后来遇海船搭救,带著徐彪回中原了(当然没跟他的夜叉老婆说,
烙跑的),后来徐彪长大了,当了大官,偶尔得到兄弟的消息,痛哭著
一意要回去接弟妹和母亲。很幸运的,在海运那麼不发达的时代,他
找到了弟妹和母亲,一家团圆,并且屡建战功,全家都荣华富贵,可
喜可贺。
真的…可喜可贺吗…?
「夜儿以异种无与為婚。会标下袁夺备失偶,强妻之。夜儿开百石弓,
百余步射小鸟,无虚落。袁每征輒与妻俱,歷任同知将军,奇勛半出
于闺门。」
这段文字写在一副画得很逼真的古旧画轴,一代代的母传女,神秘的
流传下来。我不姓徐,但是我也不姓袁。这是母系的独有祕密,不是
父系社会的男性能够知道的。
时代已经过了几千年,但是夜叉的血统却顽固而坚强的,影响著夜儿
的每代女孩。
那位曾曾曾…曾不知道哪儿去的曾祖母,用她顽强的血缘宣告她曾经
存在过的事实。
我们只知道她叫做徐夜儿,是第一代的夜叉半妖。累代与人类通婚,
而我们这群女孩儿…却依旧承袭了她的部份容顏身形,和让人惊骇的
怪力。
…城市大了,什麼怪事都有。
只有我知道,聊斋不只是聊斋而已…
我是夜叉,不是恐龙。 第一章
她姓叶,叶夜儿。
為什麼叫夜儿呢?她妈妈对外的解释都说因為她晚上出生的,所以叫
夜儿。事实上…有个自外外外外…不知道外到哪儿去的外曾祖母流传
下来一个神秘的传说,她们这些女人,都是夜叉半妖夜儿的后代。
关于这个神秘的传说,夜儿的妈可是非常骄傲的,总认為自己来自一
个高贵神秘的身世,所以也就很骄傲的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取了个祖先
的名字。
但是现在的夜儿,却不认為自己有什麼好骄傲的。就在五分鐘前,她
被甩了…
虽然说,当你第一眼看到夜儿的时候,恐怕会在脑海裡直接反射出「恐
龙」这种远古的爬虫类动物,并且会断言她绝对属于肉食性的兇暴生
物,大约霸王龙可以比拟吧。
她拥有一张威猛的脸孔,浓密而乌黑的眉毛不怒自张,一双眼睛倒是
很大,却有些浮肿又单眼皮,配上丰厚的鼻翼和厚厚的唇…若是长在
男孩子脸上,说不定还可以说他是个猛将。
很不幸,她是女的。
说到她的身材…简直是路上那些苗条少女的两倍。时下哪个女孩不是
四十起跳的体重?她硬是多出一倍。虽然配合一七○的身高,又拥有
宽阔的肩膀,若她是男生,说不定人家会说「君子不重则不威」,或者
会有女孩倾心她那过人的文笔、温柔体贴的个性,或者是充满安全感
的宽阔胸膛…
更不幸的是,她是女的。
更更不幸的,她只有外表像暴龙,内心却柔弱善良的像隻小白兔。所
以她被甩的经验非常少…也就那麼一次。
因為她只交过这个男朋友。
作為一个身世神秘的半妖后代,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外貌已经算是全
额交割股,没有上市的希望了,所以,她也一直都非常安分,追求爱
情是每个少女都有的权力…却不是夜儿的。
活了二十年,她连正眼看男孩子都没有过。虽然她是这样善良羞怯的
女孩,却有拥有跟她祖先一样高贵不可屈服的战士意志。自从她明白
「龙骑士」是什麼,「恐龙」是什麼,还有听懂了各式各样的嘲笑以后,
她就决心当个有自尊的恐龙…
不对不对,是有自尊的女人。
不过她的决心再坚强,总也有不小心掉进漩涡的时候…谁让求偶是生
物的本能呢?
于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她在网路上认识了一个电脑工程师。花了一
年的时间聊天,工程师被她优美灿烂的文笔和丰富风趣的谈吐迷了个
头昏脑胀,又花了半年的时间讲电话,工程师被她甜美温柔的声音迷
得意乱情迷…
当然啦,成熟稳重、人生经歷丰富(比起夜儿来说)的工程师,自然
使尽方法、绞尽脑汁,就是想拐夜儿出来见面(真的只有见面吗…?)。
不管夜儿怎麼跟他解释,自己真的是隻恐龙,甚至咬牙把自己的照片
寄给他看,都不能动摇工程师想要赌大宝的决心(别开玩笑了,拿丑
女照片就想让我知难而退?越抗拒就越有可能是美女!)
总之呢,夜儿把自己的容貌说得越白木,工程师大哥就对她越仰慕…
甚至还说出这种不知道哪儿抄来的深情对白:「每个人都会老,百年之
后,怎样的美貌不会消逝?我爱的是妳的才华和心灵,外表根本就不
算什麼…」
聪明冷静的夜儿,就这样一脚踏入了爱情的陷阱,答应了他的见面。
当然,工程师先生没有夺门而逃(真跑了怎麼在网站立足?他们这种
电脑人知道的也只有网路社会的人际关系),只是脸孔抽搐了几下。
(老天~原来妳这麼诚实…為什麼妳是诚实的?為什麼~為什麼第一
次亲密接触的情节不发生在我身上?為什麼?為什麼人家遇到的是大
美女,我遇到的是大恐龙?為什麼~)
基于某种虚荣心或者是不吃白不吃的心态,这位工程师先生还是硬著
头皮,跟夜儿变成了男女朋友。
当然,工程师先生的内心挣扎,夜儿是不清楚的(从头到尾她都低著
头),她一直以為自己终于找到了爱的归宿,对这位总是工作很忙的「男
朋友」温柔体贴到了极点,甚至毕了业,推掉好几家大出版社的邀约,
执意到脂艷容当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助理企划,就為了脂艷容的公司离
工程师的公司近一点。
虽然工程师总是「很忙」(忙著跟别的女人约会,但是夜儿不知道)、
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次面(见面的时候都是叫夜儿去帮他打扫无处下脚
的狗窝),但是她还是傻傻的认為,她在恋爱中。
直到今天,她才清醒过来。
為什麼没下雨?
夜儿望著咖啡厅的窗外,阳光该死的耀眼,路上的行人脸上的掛著微
笑,世界如此欢欣…
除了她以外。
失恋不都该下起雨来吗?天地為之同悲…那大概是美女才享有的特权
吧?
她眼神空洞的看著对面的满满的咖啡杯,五分鐘前,她的「男朋友」
侷促的坐在那裡,告诉她,「我想结婚了。」
夜儿还傻傻的心裡一跳,红著脸低下头。「…可是可是…你还没见过我
妈妈,我也还没见过伯父伯母…」她的恋情,就要开花结果了?
工程师慌张了,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訥訥的将一张喜帖放在夜
儿的面前,「…是我要结婚了。」
她呆了好一会儿,瞪著喜气洋洋的喜帖,像是瞪著炸弹一样,就算打
开来,看见男朋友的名字和陌生女子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她也理解不
过来,直到看到喜帖附的婚卡…
这才懂了。
两个人…是笑得多麼灿烂啊。他身边的女孩…是多麼纤瘦、多麼美丽。
她几乎没听到工程师急促的解释,「…因為我爸妈很喜欢她,所以…我
也是逼不得已的…」
夜儿静默了很久,久到让人心惊。她依旧低著头,「…所以,你还是比
较喜欢漂亮苗条的人吧…」
「欸,不要把我想得那麼浅薄!」工程师心虚的嚷著,「根本不是外貌
的关系,是因為我爸妈他们…」
夜儿一直静静的听他说,但是说真的,她完全没听懂工程师说什麼。
只知道他的嘴一直一张一闔的,有点好笑,但却是心酸的好笑。
「…我明白了。」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她还是温柔的。
如果她泼妇似的骂街,或者是衝上来搧他两个巴掌,或者工程师可以
理直气壮一点…但是她一直这样温柔,这样谅解,反而让他有些羞愧。
「我们还是好朋友。」他收拾了喜帖和婚卡,仓促的丢了这句话,然
后落荒而逃。
等他走了,夜儿又呆坐了好久,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
就在她准备推开玻离门的时候…服务生追了上来,「欸,小姐,你们还
没结帐~」
…连帐都没结清?连分手的咖啡都要她请吗?
她笑了起来,却又跟著哭了。她一面掏钱,一面哇哇大哭。
这一天,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转捩点。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
她牵过摆在咖啡厅前面的脚踏车,一步一哭的骑回员工宿舍。
夜儿任职的脂艷容厂区很气派…跟其他同样位于工业区的厂家一样气
派。这样气派的厂商们却座落在都城最偏远、鸟不拉屎鸡不生蛋,连
公车都不靠岸的南方工业区内。
因為公车都不靠岸,更不用提捷运了。最近的公车站──搭计程车二
十分鐘可达,运气好的话,半个小时有一班,只要转三班车就可以到
火车站了。捷运呢…大约搭半个小时的计程车就有了…只要你不怕换
线走到走断腿。
所以工业区眾多员工只能咒骂著选择开车上班(台北县市多难停车你
知道吗?!),或者咒骂著花两个小时通车(是谁选这个远在天边的工
业区的啊?省租金也不是这麼省的!),更或者,乾脆把车费省下来,
在附近租个房子住。
夜儿选了最后者。
比起其他同在工业区的厂商,脂艷容算是相当有良心的了。他们租下
了附近的老旧公寓,便宜租给自己员工。虽然说工业区到员工宿舍步
行也可以走死人,但是比起其他人凄惨的遭遇,算是相当幸福的了。
最少,骑机车五分鐘就可以回家,就算骑脚踏车,也不过十五分鐘。
夜儿就是天天骑著脚踏车上下班的,刚刚的分手约会就是在工业区外
的小咖啡厅。
茫然的从小咖啡厅骑回家,经过附近的停车场,微风带来细细的谈话
声。她的听力比一般人都好,毕竟是半妖的后代。平常她会自动过滤
不需要的资讯,但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她的男朋友…更正,前任男朋友。
「…恭喜啊,终于甩了那隻恐龙…」
「我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啦。」工程师很得意洋洋,「嘿,她还是个
处女勒。关上灯其实还满…」
一阵曖昧的轰笑让夜儿的脸变得惨白。
「这麼恐龙你也啃得下去喔~」他的同事讽刺著,「没看过当龙骑士还
这麼爽的…」
「我这是做好事你懂不懂?」工程师的声音很牺牲奉献,「我若不骑了
她,恐怕她这辈子都没机会被骑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再说,
对这种丑女也温柔体贴,女生会觉得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唷~」
「哇靠,你还想得真远!原来你是这样追到小凤的啊~」
夜儿全身簌簌发抖,几乎连踩踏板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她的眼泪不知
道什麼时候乾涸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她用力嚥下口水,命令沉重如铅的双腿快快运作,她想要离开这个地
方,离开那些骯脏的人。
容貌是父母生成的,半点不由人…我也不愿意,我也千百个不愿意
啊!!
她将悲愤全化成力量,将脚踏车骑得几乎解体,一路超过了好几辆疾
驰的摩托车。路人目瞪口呆的望著时速超过七十公里的脚踏车,猛揉
眼,没想到青天白日下,居然就见鬼了…
顾不得路人的惊骇,她用最快的速度骑回宿舍,宛如一阵风般衝进自
己的房间,这才放声大哭起来,哭著哭著,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小镜子,
忿忿的一把抓来摔在地上,每个碎片像是嘲笑似的映出她很抱歉的容
顏。
我…我…我也希望是个美女啊!呜…
记不得从什麼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
好几次哭著从小学回家,因為别人叫她丑八怪。
「妈妈…妳為什麼不把我生得漂亮一点…」她对著妈妈痛哭流涕。
她那宛如铁塔的妈妈将工程帽推了推,亮出钵大的拳头,「谁?!是
谁?!是谁敢说我的夜儿不漂亮?!」这声暴吼像是平天打了个响
雷,左邻右舍的小孩子都吓得哭了起来。
…妈妈,又不是大声点,别人就会指鹿為马的…
「妳看看,我们夜儿长得多好!这麼可爱的小孩哪裡找?」很年轻就
丧夫的叶妈妈完全没有寡妇的丧气,这样的生气蓬勃…什麼叫做胳臂
上可以跑马,看叶妈妈就知道了。
自从瘦小的叶爸爸因為车祸丧生之后,叶妈妈不但独力抚养夜儿,甚
至接下叶爸爸生前的工头职位,到处包工程。说到叶太太,业界内真
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都说我是大肥猪、丑八怪啦!」夜儿还是满脸眼泪鼻涕的。
「那都是胡说。」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