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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妳是第二个来看她的人。」
月氛几乎掌不住,还是勉强把哭声压在嗓眼裡。走进病房,夜儿躺在
雪白的床单裡,显得分外的瘦小。
她的额头和皮肤都还有裂开的伤痕,那是变身后的后遗症。但是本来
圆呼呼的夜儿…现在却像是枯萎了一样,毫无生气的躺著。
「干嘛一副要死的样子?」月氛的声音变了,她还是尽力欢快点,「还
变得回来算妳运气!就跟妳说过了…妳不可以吃素。说也说不听,现
在…现在…」
她真的忍不住,哭了出来,「现在又何必管那些无耻又无聊的人类?以
后看妳敢不敢?!妳就是夜叉,就是妖异!為了救那些低等的人类,
妳看看妳把自己弄成什麼样子…」
「…我是夜叉,这没错。」夜儿缓缓睁开眼睛,她连眼角的破裂了,
看起来像个饱受折磨的娃娃,「但我也是人…我没有后悔,真的,我没
有后悔…」她哭了起来,好不容易结痂的眼角被泪水冲开,混著血,
在脸上蜿蜒著泪。
她和月氛抱头痛哭,心裡虽是一片空虚,却也清明无比。一生都為了
「认同」而苦痛,直到如此大难,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定位。
她,再也不想否定自己。
不管别人怎麼看待,她就是她,不管是夜叉,还是人类,她都当得无
愧于心,夜裡可以安眠。
她终于挣脱了这个无谓的枷锁了。
***
夜儿妈决定带著夜儿离开都城,多年经营的小包事业转给伙伴。
「我做够了。」夜儿妈耸耸肩,「做了这麼多年,我也算存了笔钱。」
她心裡有点作痛,那本来是要给夜儿当嫁妆的。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
夜儿在都城是生活不下去的。窃窃私语的恐惧会终身尾随在她身后。
「反正我们在玉里还有块地,开始养老也不错。」
王叔叔却没有接下夜儿妈的事业,反而默默的先到玉里买地盖屋,「…
我想也该养老了。夜儿都这麼大了…大姊,我还是跟著妳的。」
「老王,你不用这样。」夜儿妈有点不安。
「…我习惯跟著大姊了。」王叔叔釐黑的脸发红,「当邻居也不坏,别
这样,大姊,我吃惯大姊作的菜了。」
夜儿对夜儿妈的决定没有反对。她只是默默的收拾行李。她的身体恢
復的很快,急急的离开医院也是因為这样…太不自然了,医生有些起
疑了。
离开都城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她还抱著小小的希望。
但是一天天的等下去,越等就越失望,而失望渐渐累积成绝望。
守军不会来了。
即使搬家的最后一天,她还是频频回头。直到货车已经将所有的东西
都上车,她才死心的坐入王叔叔的车。
让一切都有个结束吧。
其实,她该感恩不是吗?她变身过了,却还变得回来。挣开心锁后,
她也终于可以恢復饮食,对于血肉的渴望渐渐的淡了…虽然体重也跟
著回升。
这一切,她都可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她还活著,还能感受清风拂面,还可以跟亲爱的母亲在
一起,她也不是失去所有的朋友…月氛和远志一直都是她的朋友。
她拥有的,比皮相的美丽还多很多很多。
再望一眼都城,他们的车,渐渐驶离。这美丽又污秽的城市,还是蒙
著一层迷离的黄雾,撒遍动人的灯火宛如宝石。
以后她再想起这个都城,心裡流盪的却不是怨恨。而是思念、缠绵,
和一丝丝的惆悵。
当然,还有一些坦然。
远去玉里以后,閒不住的夜儿妈和王叔叔除了照顾自己的田地和菜园
外,又买了铁牛和插秧机,到处帮人干活。这个少有年轻女子的乡下,
倒是相当欢迎夜儿。她让镇公所雇用了,虽然是临时僱员,却管了镇
裡唯一的图书馆。
日子静静的流逝,偶尔远志和月氛会来看她,就算是生活裡面少有的
大事了。但是她是多麼珍惜这样的平淡。
她恢復了未减肥时的体重和外貌…不过,她现在会稍微打扮化粧一
下,為的是礼貌,而不是美貌。
远志又来看她时,觉得很欣慰。或许她已经不復减肥成功后的美丽,
但是另一种沉稳而知足的静謐,让她显得像是温润的珍珠。
看她温柔的在田埂缓行,享受著流盪的清风夕阳,他不禁觉得夜儿离
开那个污秽的城市是对的。城市太拥挤,连心都困守到狭隘污浊了。
「远志。」夜儿终于发现了他,微笑的招手。她把头髮挽成一个髻,
插著一根典雅的木釵,圆圆的脸柔和许多,穿著有中国风的衣裳。长
裙缓缓的飘动,和陌间的草花相映碧绿。
「怎麼没先说?我好去接你。」她笑著迎向他,握了握他的手。
「计程车也很方便的。」远志对她笑笑,「…有人託我拿这个给你。」
递了个信封给她。
夜儿疑惑的打开信,名字很陌生,她没见过。「这是谁?」
「让妳救了性命的司机。」远志摸摸鼻子,有点想笑,「他伤得很重,
住院住了很久…等能起床就到处找妳。不知道谁跟他说的,找到我那
儿去,千求万恳的要我告诉他『仙女小姐』的地址。我不告诉他,他
就拜託我转这封信。」
坦白说,字很丑,文笔也真的烂得出奇。但是这个质朴的人类却在期
期艾艾的字裡行间,想尽办法要告诉夜儿他所有的感激。
「…仙女小姐,没有妳救我,我没有女儿出生。她也叫叶儿喔。要不
是老婆说人还没怎样不可以乱拜,我真想早晚三柱香谢谢妳…妳一定
是观世音派来救苦救难的,仙女小姐,我谢谢妳谢谢妳,谢谢谢谢…」
夜儿鼻头有些发酸,勉强忍住,「这没什麼,叫他不用多礼。」
「我可以看吗?」远志问。
夜儿递给他,他默默的看完,「…突然觉得,人类没有那麼令人讨厌了。」
「怎麼这麼说?世界上的人类本来就有各式各样的。」她倒了杯茶给
远志,「我还是很喜欢人类,很喜欢很喜欢。」
远志望著她好一会儿,踌躇著要不要告诉她。毕竟…他还是有私心的。
但是…他不管多麼喜欢这个善良的夜叉,却脱离不了「朋友」的身分。
如果她能幸福…那就好了。
「…还有一个人,想要知道妳的消息。」他把信递给夜儿。
「还有谁?」夜儿细心的把信收起来。
「袁守军。」
这个名字让夜儿僵住了,她脸孔马上变得苍白,眼睛转向别处。「…留
下来吃饭吧。我先去做饭…」
「他找妳很久了。」
夜儿沉默好一会儿,「…等我一下,六点我们就开饭。啊,我妈妈回来
了…妈,远志来了…」
看著夜儿像是逃走似的跑掉,远志反而觉得萧索起来。
仗还没打,他已经输了。
第九章
午休时间到了。夜儿轻轻的站起来…虽然图书馆没有半个人,但她还
是轻手轻脚的,把手上几本书归位,缓缓踱出图书馆,轻轻的把门关
好,锁上。
这个农业為主、人口外流严重的小镇,除了学生,是很少有人会来借
书的。现在孩子可以做的事情太多,大部分的时间都让教科书弄得窒
息,少有的休閒娱乐看看漫画打打电动就不够了,不太有人会来到这
个偏僻的小图书馆。
但是最近…却常有年轻的农夫往这儿跑。她有些无奈的笑笑。
她不是不能谅解…这些少数留在小镇的年轻人,想要讨老婆真是越来
越难了…她不过是个管图书馆的临时僱员,长得又不怎麼样,但是在
质朴的农家人看来,她这个大学毕业,管著一屋子书,好像「很有学
问」的年轻女孩,已经是很好的啦。
夜儿圆呼呼的身材,在老人家眼裡正是当媳妇的上好人选,「屁股大卡
会生」,他们老是喜孜孜的对她笑,「脸大四正才有福气」,这也是他们
善良的评语。
重要的是,这样大城市来的女孩,却一点骄气也没有,一有空閒,就
帮著夜儿妈到处干活,什麼苦都能吃,用大灶煮饭也是一学就上手,
总是笑咪咪、客客气气的,让人看了不得不生爱。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这样的媳妇儿哪找?老人家催促著,年轻人也
羞涩的爱慕她的温柔稳重又懂事,当然没事就往图书馆跑,巴望著多
跟她说句话。
这些夜儿不是不知道,虽然有些啼笑皆非。相隔百里,其风各异。她
在都城被嘲笑侮辱,在这小镇却受尽尊重爱护,甚至是她不想要的爱
慕…
她并不是讨厌这些年轻人,也很乐意在小镇一直生活下去…但是说什
麼都不想结婚了。
并不是怨懟父母,也不是自惭形秽。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定位,不再介
怀别人的目光。只是…夜叉的血统到她这儿就该停止了。她不捨得她
的女儿,和女儿的女儿…承受她走过的苦楚。
她爱孩子的,非常非常爱。就因為很爱,所以才不忍心她们来受苦。
这个小镇…只是抗拒世界潮流的避风港、桃花源。离开了这裡…妳让
这些女孩儿怎麼过日子?
她不愿意结婚生子。或许是这样的心情…所以远志告诉她,守军拼了
命的在找她,她只能选择躲避、当作没听见。
守军只是习惯她的存在而已,毕竟他是个这样善良长情的人,就算看
到夜儿的变身也喊了她的名字。但是守军是该继续追他的美女,开开
心心的…总有一天会让他追到才貌兼具的可爱女人,成家立业,生下
几个孩子…
而不是来找她。
「妳躲得开一时,能躲过自己的心一辈子吗?」远志要回去前,忧愁
的看著她。
对于这个宛如兄长的族人,她是充满温暖的感激的。夜儿却什麼都没
说,只是轻轻拥抱他,「…路上小心,不要使用太多能力了,身体要紧。」
她没办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但是…她的确躲不开自己的心,也管不住。即使这样骑著脚踏车漫行
时,她却遏止不住的思念那个嘴巴很毒、线条很粗的男人。
镇上都是认识的人,大家都友善的打招呼。瓦斯店的老闆热情的喊住
她,塞了一盒喜饼给她,「帮我带回去给妳妈妈啦!我家小女儿要结婚
了!」
她笑笑的接过喜饼,那个脸上佈满青春痘瘢痕的准新娘羞涩的笑了
笑。夜儿知道她准备嫁给谁,那是个很好的人,很勤恳的种了两甲地
和一座山。他们是在皮肤科认识的,那个准新郎也有满脸的青春痘瘢
痕。
小镇没有任何祕密…她提著喜饼,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有点沉甸甸。
青春痘…似乎不是什麼严重的毛病。但是他们两个长到像是被毁容似
的,满脸都是红艷的瘢痕。為什麼他们这麼勇敢,还想要结婚呢?万
一遗传到孩子怎麼办?
她不懂。
习惯性的穿过整个小镇,一直骑到堤防。翻过堤防,整个秀姑峦溪娟
秀的在她脚下潺潺而过。
这是她每天的固定行程。她爱这泓清亮的溪水,更爱站在溪边望著自
己倒影的芭乐丛。总是有酸甜的芳香飘扬著,累累的结著熟黄的芭乐。
午休一到,她会骑十五分鐘的脚踏车到这儿吃便当,凝视著溪水潺潺,
岁月就这样安静的过去。
其实,第一次到溪畔,她就察觉芭乐丛有「灵」。自从和月氛与远志成
為至交以后,她对「移民」、「有异」已经不再抱持著排斥的态度。而
这株有趣的芭乐丛散发著友善的香气。
倒是稀奇的,她第一次看到自生自长有灵的妖异。但是这株芭乐丛的
气这样温和甜蜜,像是散发著爱情的甜美似的。
「妳是女生吧?」夜儿对著「她」说话,「而且是很温柔的女生。」
芭乐丛低吟著,缓缓款摆著青翠的枝枒,像是点头同意。
「妳的主食除了阳光空气水,该不会还包含甜蜜蜜的爱情吧?」夜儿
笑,「这是个温柔的地方,许多人的恋情都在这边裕Р帷!
一颗黄澄澄的、熟透的番石榴自动掉到她裙摆,像是温柔的放下。夜
儿往后靠著树干,感到光滑的树皮下有著温暖流动,连她的心都随之
暖烘烘的,「请我吃?妳太客气了。」
吃著让阳光晒到微暖的番石榴,她和这株神秘的芭乐丛建立起一种了
然于心的友谊。
这天,她还是来这儿吃中饭,只是有些恍惚。
「…妳知道吗?思念是很无可奈何的事情。」夜儿的脸上有种伤感却
模糊的柔,「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妳不知道他有多重要。就跟阳光般,
天天晒著太阳,感受不到他的好。只觉得阳光这样炽热、让妳全身汗
黏黏,晒得头昏眼花,巴不得太阳赶紧下山…但是太阳再也不升起的
时候,妳才知道,那种炽热是多麼重要…」
她颊上蜿蜒著泪,映著波光闪闪,唇角却是软软的笑,「但是他在他的
世界好好的,我不在乎我的生命有没有阳光再升起…」
再也不见也没关系。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芭乐丛青翠的叶片滑下许多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