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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枕在蔷薇花园)-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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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小朗…」 
松元朗轻轻咳着。像是无法停下,而好几次震动肩膀。不久后,他开始激烈咳到连周围的人都开始住这边看过来。好不容易停止时,松元朗才将手离开嘴边。 
「之前还只像感冒而已,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对不起。」 
那苍白的脸看起来好妩媚,让谷协伸一忘记说出拒绝的理由,而一直凝视他的脸。 
「明天…我会去看诊,还请你多多照顾。」 
望向那慢慢低下行礼的头,谷协伸一寸注意到自己已经失去拒绝的好时机。 
在进入看诊室时,松元朗并没有对谷协伸一行礼。在简单询问完有关症状的经过后,谷协伸一说要听诊看看,松元朗很干脆脱下衣服。他的身体比谷协伸一的印象瘦了许多。松元朗以前就不算强壮,现在肋骨更是清楚浮现。松元朗仿佛对自己全裸和被谷协伸一触摸的事完全无动于衷,什么话都不说地乖乖听从谷协伸一的指示。 
甚至当谷协伸一趁护士不注意,恶作剧般捏起他的乳头时,他也没被吓到,彷佛将感情这字眼忘在哪里没带来似地面无表情。 
谷协伸一唤了口气,并将听诊器放在那平坦胸部上。松元朗的胸中传来像是洞窟中吹过的风的咻咻声。 
「…你之前有过类似气喘的症状吗?」 
「没有。」 
「你可以去柏个X光月吗?还有做血液检查以及照胃镜。」 
「好。」 
松元朗缓慢地站起来。 
「…喂,你要去哪里?」 
「抽血是在检验室吧?」 
他说的没错。 
「照X光是去放射线室吧?照胃镜也不是说照就照,先从能做的事先做起。请你给我检验的委托书和许可证明。」 
对方熟知医院的运作,反而让谷协伸一觉得棘手。谷协伸一像是被催促般写完委托书后,就交给了松元朗。拿到后他便二话不说地离开看诊室,谷协伸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事情不如想象中顺利,的确让谷协伸一感到焦躁不安。 
松元朗住进第一外科病房中最里面的个人房。 
「他是不是变得有点神经质?不怎么爱说话。」 
那个熟面孔的护士偷偷跑来跟谷协伸一这样说着。 
「他之前还满爱笑的…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是太太过世,现在又轮到自己生病。不过话说回来,谷协医师你不是和他很熟吗?难道他都没有亲属吗?病历表上一片空白。虽然松元医生说没有…可是万一要是他那个了,到时可就麻烦,谁要帮他办后事呢?」 
「…我会再去问他一次。」 
谷协伸一每天都会前往探视情形。装说要触诊,叫他脱掉衣服并触摸也不只一、两次。但松元朗丝毫没有抵抗,而在谷协伸一将手指伸入大腿间时,他也没有反应,使得谷协伸一开始怀疑松元朗是不是性冷感了?由于松元朗本人强烈要求,而决定执行手术,执刀医生当然是自己。自己是他的主治大夫,又是他亲自指定。谷协伸一走出医院办公室,直接朝他的病房走去。 
进入手术室时,松元朗的表情完全汶变。手术顺利进行,在正准备切开腹部时,谷协伸一握着手术刀的手第一次感到彷徨。胃、胰脏、胆囊…癌细胞已经侵蚀得太厉害了。 
其它医师也是什么话都泄说地站在一旁。 
「依照预定计划,将全部摘除。」 
听到谷协伸一的话时,大家吓得抬起头。谷协伸一慎重地用旁人递来的手术刀将肌肉组织切开,全神贯注在手指上,并逐步进行摘除的作业。按照预定完成摘取全部脏器的手术,时间比原本预估的还快。 
「这样就全部结束了吧…」 
听到第一助手如此说着时,谷协伸一摇了摇头。 
「清洗淋巴腺。」 
「不是已经差不多了吗?再进行下去的话,只是在浪费他的体力。」 
「有可能感染到的器官全都要去除。」 
「太勉强了。更何况要怎么做…」 
「手术刀。」 
谷协伸一无视于那制止的劝告而拿起手术刀。真是看不顺眼!被侵蚀到这种地步的器官真是一点都不有趣!就让我一个不剩地将你们全部清掉!谷协伸一尽管焦急,但手指反而非常灵活地移动着。周遭同事都用极度惊恐的眼神看他那一心一意摘除病巢的模样,但本人都没发觉。手术最后比预计时间晚了三个小时才结束。但那样大规模摘除脏器,又不嫌麻烦地清洗淋巴腺的手术,所花费的时间真是快到令人吃惊。 
「果然还是学弟受照顾。」 
在谷协伸一结束手术,回到更衣室换衣服时,有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医生这么说着。 
「什么?」 
谷协伸一把弄脏的手术服脱到一半时,回过头来。 
「他既老实又认真。对了…松元朗在第一外科时,你也是最疼爱他的人吧?所以才…虽然觉得你对他太过疼爱…总而言之,这次真是成功的手术。要是他能因此捡回一条命,我们做医生的也会感到欣慰。」 
「是啊…」 
「可是已经扩散到那种地步…再撑也只有半年吧?我真不想看到那样。那家伙比我年纪还小…从大学毕业后今年才第二年,算算只不过26岁,比我还小8岁!我实在不想看到那么年轻的学弟死去。即便那是他的命运。」 
松元朗腹部下方右半部的脏器全被摘除后,呈现出一种很不白然的曲线。除此外,还有腹部上的伤痕。以往都只要求内部完整而外观怎样都好的谷协伸一,这次非常用心地帮他缝合伤口,但还是在皮肤上留下缝合的痕迹。虽然对他原本很漂亮的腹部感到有点可惜,但换个角度想想,能用舌尖去品尝那绵长的伤痕也是件不错的事,令人能够欣喜。 
只是…比起之前,松元朗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手术后的几天,他都睡在床上度过,而在康复到能离开床后也不想往外走。 
不是一个人静静看书,就是呆呆看着电视,常常没回答谷协伸一的问题,几乎无视于谷协伸一的存在。谷协伸一对那顽固的态度无可奈何,就在这时候,有一篇报告送到了谷协伸一的手中。 
自己没有任何亲属,松元朗曾经跟谷协伸一这样说过。因为母亲是孤儿当然无从找起,而父亲那方面应该找得到,所以谷协伸一委托征信吐帮忙寻找亲属,而结果终于送到自己的手中。不出所料,上面写着几位松元朗父亲那边的亲属名字。松元朗的父亲在工位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二,祖父母和伯父都已过世,仅剩姑姑还活着。谷协伸一看完那后,立刻打电话给他姑姑。 
松元朗的姑姑。田上女士前往医院探望松元朗,是谷协伸一打电话给她后第三天的事。松元朗的姑姑没先到病房,而直接要求跟谷协伸一见面。她是位年届50的优雅中年女性,而且眼神让人感到相当高傲。 
谷协伸一在会议室里跟她详细解说松元朗的病情。从治疗开始到手术结束,甚至连大概撑不了半年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田上女士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改变,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静静听着谷协伸一的话。 
「那孩子很渴望见到我吗?」 
「…我想他应该很想见到妳吧?毕竟妳是他唯一的亲人。」 
田上女士有点皱起眉头。 
「说句老实话,我并不想见到那孩子。」 
谷协伸一心想,这女人说出的话还真是刻薄无情。 
「其实,上个月我大哥才刚过世。」 
那种事和现在讨论的事有什么关系?要是不想见他的话,就这样子打道回府也没人敢说什么。 
「真是辛苦您了。」 
「而二哥过世的消息,是直到前天接到你的电话时听你说起才知道的。他跟那女人私奔之后,就跟我们断绝关系,从没联络过。在父母过世时,我和大哥曾商量要想办法和二哥取得联系,但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好不容易才想说找到他的下落时,没想到他已经在十年前过世了,而这次又轮到二哥的儿子要过世…」 
谷协伸一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下去。 
「要是这样的话,不如不要找到…如果那孩子真想见我的话,我会去见他的…」 
松元朗真是和亲人无缘。就连唯一的亲人也这样。 
「无论如何,都请您去见他一面。」 
谷协伸一催促出上女士站起来,并打开门。在走出门口时,田上女士自言自语地小声说。 
「我好像是专程来帮他帮丧事的。」 
手术过后的两个礼拜内,松元朗没办法一个人好好走。在手术结束过了几个礼拜时,他的病情开始稳定,而曾考虑过要不要暂时出院,但不知怎地,复原不如预期。转移到肺部的癌细胞逐渐扩散开。松元朗还说不只有手术后的疼痛而已,连全身都开始痛起来。松元朗应该也注意到自己病情恶化的情形了吧? 
已经撑不到半年。只剩下一个月或两个月。周遭的气氛让彼此心里都有这种共识。那位是松元朗姑姑的女人,明明刚开始还很不情愿,但她现在好像一个礼拜会去探望好几次。谷协伸一怀疑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因为想得到松元朗的遗产,只要照顾他两个月就能得到遗产的如意算盘。谷协伸一心想,普通人会去照顾他,一定是因为想要钱吧?但新人医师能得到的薪水并不多。谷协伸一想到他的姑姑打错算盘时,一个人呵呵笑着。 
松元朗还是一如往常。当谷协伸一到病房探望他时,都是沉默不语。他那露骨到有点滑稽的态度,反而让谷协伸一感到可笑。 
「你的情形如何?有哪里感觉痛吗?」 
脸色看起来比昨天还好一点。松元朗用棉被盖住头,不让谷协伸一看到他的样子。 
那一天,谷协伸一因为要动手术而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动手术上,因此到病房探望他时已经很晚了。大概是晚上11点左右吧?谷协伸一在经过医院办公室前面时,被值夜班的护士叫住。 
「谷协医师,你还没走啊?」 
「嗯,我想看看松元医生的样子后再回家。因为明天要参加学会,有两天不在这里。要是不先去看看他的话,怕他又会闹别扭。」 
听到谷协伸一这样说,那位中年护士忍不住呵呵大笑。但在那之后,她的表情立刻正经起来。 
「对了,有关松元医师的事想跟你说。他好像病情一直恶化,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癌细胞扩散到肺部的原因…他调呼吸感到痛苦,所以睡不太着。」 
「这样啊…也差不多该帮他戴上氧气罩了,只是本人好像不太肯。」 
「那可真伤脑筋啊…对了,这么说来那位是松元医师的姑姑吧?她人很好喔。虽然长得不怎么像松元医师,却是个满通情达理的人。」 
算了吧,她只不过想从临死的人手中拿到钱,所以才那么亲切的。 
「我也这么觉得,那我先去病房啰!」 
位在最里面的病房的电灯并没打开,里面一片漆黑。谷协伸一没敲门就把门打开,并开电灯。 
谷协伸一发现松元朗用被单盖住头。 
「小朗。」 
谷协伸一走近后,松元朗还是窝在被单中一动也不动,好像正在睡觉。 
「你已经睡着了吗?」 
没有必要特地叫醒他。这么想的谷协伸一正准备转头离去时,突然注意到有东西发出啪的一声。谷协伸一回过头看,但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谷协伸一本来已经打算离去,却因为有点不放心而再次回到松元朗的身边。一开始时,谷协伸一并没注意到那盖住松元朗的脸的被单正微微抖动。他从旁边将被单掀开一半。 
松元朗并没睡着。一副苍白的脸,并忍住不出声地哭泣着。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哭了,谷协伸一发现被单已被眼泪弄得湿答答。被单突然被掀开的松元朗,慌张看着谷协伸一。他第一次看到松元朗这样子的脸,而惊讶得目瞪口呆。松元朗匆忙将被单用力往上位。肩膀不停地抖动,还发出那忍耐不住的呻吟声。 
「小朗…你哪里会痛?」 
谷协伸一不禁怜悯起他,而不自觉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发,但马上就被用力拨开了。那态度就像是在说谁需要你的同情啊!但松元朗还是没有停止哭泣。 
他不停地哭反而让谷协伸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没叫自己留下来,但又觉得自己就这样离开不太好。谷协伸一拿出那放在墙角的访客用折迭椅,坐在松元朗身边。我真爱多管闲事…有时间在这里做这种事,不如早点回家准备明天学会的事远比较有用。舍弃这个已穷途末路的男人,再去寻找更年轻的男人,不知道多有建设性啊! 
松元朗迟迟不肯停止哭泣。不知是什么时候,他那连筋都浮现的瘦弱双手从床中移出来,并在空气中摇晃着。谷协伸一正想说地想做什么时,那只手就放在坐在枕边的谷协伸一的膝盖上,并紧紧握住谷协伸一的手,力气大到差点要折断谷协伸一的骨头了。不过,随着松元朗的啜泣声逐渐变小,那力气也渐渐变小。不久后就完全失去力气,变得只是重迭在一起而已。 
在确认松元朗入睡后,谷协伸一就悄悄将他的手放入被单中。 
那是谷协伸一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松元朗。学会的第二天,谷协伸一接到医院的通知,说松元朗突然病情恶化而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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