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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湖和七纵对视一眼,都有些动容。只见五湖衣袖一振,一束碧色丝绸缓缓飘向空中。
阿史那永羿将碧云绡抓在手中,冷冷朝君无意道:“碧云绡要合两个高手的轻功方可发挥,君将军,你我一起下山。”
他根本没有问君无意的意见。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君无意救人的心情,与他并无二至!
左翊卫士兵们面面相觑,都听闻边境多奇门遁甲之术,却不知道这碧云绡有何妙用。
只见阿史那永羿将碧云绡一头绑在君无意的腰间,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下崖时全力施展轻功,顺山石踩踏,不可分神,你我轻功互为借力。”
两人步伐一动,长绡仿佛有生命一般向上空伸展,轻若浮游楚楚。
士兵们都看呆了。
张统领愕然急道:“将军!万万不可——”
“在此等候。”君无意沉声命令。
二人对视一眼,刹那间已有决断。下一刻,白衣黑影已纵身而下,投入茫茫云海!
山风尖利呼啸,君无意施展轻功足踩崖壁,腰间有股力量牵引向上,碧云绡长长漂浮数米,似有生命一般,减缓了下坠的冲力。
星子从西天升起,月光如练照出崖下乱石。
离崖底只有数十丈的距离。
突然,一只苍鹰盘旋呼啸而至!全力施展轻功时,丝毫不可走神,更无法以内力抵御外敌,否则轻功一坏,互为借力的平衡不复存在,碧云绡作用若失去,武功再高也只有葬身崖底。
苍鹰已凶猛袭向阿史那永羿的头顶!
如果阿史那永羿出手反击,真气便会走岔;如果不反击,只怕他的头要被啄穿一个大洞!
情形凶险之至,君无意突然侧身,和阿史那永羿换了一个位置!身法变换使苍鹰定位失准——但,鹰喙也瞬时啄破他的额头。
吃痛之下君无意轻功身法竟丝毫不变,两人顷刻间又下降了十丈。
苍鹰尝到了鲜血的滋味,更加贪婪,再次俯冲而至!
君无意一把按住阿史那永羿的手,示意他不可妄动!此刻他血流满面,视线已不是很清楚,无法判断离地面还有多远。却见阿史那永羿手中寒光一闪——
贪婪求食的苍鹰突然惨叫一声,整个被穿透,直直坠到地上!
乌金枪出手,阿史那永羿顿时真气一岔,没有轻功互为借力,碧云绡仿佛也突然失去了生命一般,柔柔垂向大地。
哪怕是绝顶高手,也无法在垂直的绝壁上行走!
二人顿失依傍,猝然滚下乱石间。
十一、征服
乱石铺明月,绝壁清辉。
君无意挣扎动了动,胸肋剧痛让他几欲昏厥,恐怕是摔断了肋骨。
阿史那永羿扑倒在前方乱石间,一动不动。有碧云绡相连,二人的距离并不算远,君无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几步路却几乎要耗尽气力。
“……”君无意正要俯身去推阿史那永羿,弯腰时却眼前蓦然一黑,头部失血的晕眩猛然席卷而至,他顿时双腿一软。
阿史那永羿原本伤得并不重,只是他的枪法胜在外功,内力尚不如君无意,所以醒来的迟一些。
挥去眼前的一片黑暗,君无意吃力的推了推阿史那永羿。
对方眉头一皱,已睁开眼来——视线渐渐清晰,寒月绝壁,荒草凄凄,如水月光下只见君无意满脸是血。
阿史那永羿回想起坠崖前的情形,蓝眸里有一丝波纹涌动。想撑坐起来,却发现无法动弹,原来他的右臂被卡在两块大石之间。
“君将军?”阿史那永羿见君无意脸色不对,用左手扶住他。
君无意甩甩头,似乎要努力驱除晕眩感。血湿迷住视线,清白冷月也蒙上了一层红。
“把额头包扎上,否则会血流不止。”阿史那永羿皱眉道。说话间撕下自己的衣袍,将布条按在君无意额头的伤处。
君无意只知道胸肋剧痛,闻言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在流血,吃力的抬起手,用黑布将额头紧紧包扎住。
“我们合力推开石头。”君无意定了定神,顺着他的视线,阿史那永羿看着自己被大石夹住丝毫不能动弹的手臂,点点头。
两人调动全身内力,朝大石推去——
只听一声虎啸自山上传来!
阿史那永羿在草原生活,对猛兽最为警觉,厉声喝道:“有虎!”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只斑斓大虎已窜出草丛,扑了过来!
君无意的谡剑正要出鞘,胸肋间却猛然剧痛,他身法一慢,猛虎顿时将他扑倒!虎爪正按在肋骨伤处,君无意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乌金枪瞬间出手,切月裂夜,光似流星!大虎有灵性一般顿时警觉,松开虎爪向侧躲避——乌金枪深深扎在乱石衰草间。
与此同时,君无意手中谡剑一振,长剑直破虎额。
虎头受伤,怒弓起背,长啸之声响彻山崖。
君无意执剑与虎对峙,谡剑寒光让猛虎不敢靠近,君无意调整内息,积聚气力——
此刻他身负重伤,阿史那永羿又卡在大石间无法动弹,任何一点闪失都足以让两人葬身虎腹。
寂静如死的对峙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幼兽的呜呜声。
只见阿史那永羿身侧的洞口处,两只幼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紧张的看着他们。
阿史那永羿出手如电,掐住两只猫般大小的幼虎颈脖!
“不可!”君无意用尽全力喝道。
猛虎怒啸一声,朝阿史那永羿扑去,血盆大口直咬他的头颅!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谡剑掷出,一剑正中猛虎的后腿,将它整个钉在乱石间!
猛虎狂怒大啸,山石震动。
君无意大声道:“快放了幼虎!你身旁就是虎洞口,猛虎攻击我们,是因为我们侵犯了它的洞穴……”
斑斓猛虎的挣扎仿佛让整个崖底都在晃动,它后腿被钉在乱石中,挣扎不开,虎目中狂怒渐渐化为哀戚——
眼见阿史那永羿已扬起手,君无意跌跌撞撞扑至洞口,一掌打向他的左臂,阿史那永羿手中一麻一松,幼虎从半空中摔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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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两只幼虎没有掉到坚硬的岩石上血溅三尺,却落在了柔软的白衣间。君无意将幼虎接住,力竭向后倒去,仰面躺在岩石上喘息。
衰草窸窣作响,花斑大虎竟用尖牙咬住谡剑,虎牙之间顿时鲜血淋淋,十分可怖,长剑带连血肉被咬出。
花斑虎一得脱身,立刻扑向君无意!
君无意手无武器,此时也绝无气力再出手相搏,猛虎双爪已按住他的肩膀,张开血盆大口——
“君将军!”阿史那永羿嘶声喝道。
——带着倒刺的舌头湿乎乎的舔在君无意的脸上。
两只幼虎“呜呜”躲在瘸腿花斑虎的身下,小脑袋一拱一拱的找奶吃。
大虎舔舔幼虎,如有灵性一般蹲下身来,用牙叼起君无意的衣襟,要“扶”他起来。
阿史那永羿蓝眸里波涛汹涌,冷峻的声音也有了波动:“早听闻‘白衣谡剑’君将军人心所向,竟连猛兽,也为你的一念之悯所动。”
君无意摇头:“我只为留一寸余地,幼虎无罪,你杀了它们,就算再杀了这只大虎……周围未必没有其它猛虎,我们断然出不了这崖底。”
阿史那永羿竟笑了一下:“你是仁者,只能为将,不能为王——你这样对待你的敌人,人,未必和虎一样仁慈。”
冷峻蓝眸深沉难测:“无论在草原还是在中原,要收获人心和土地,最终,仍只有枪与剑的征服。”
“我明白……”君无意喘息了片刻:“谡剑也一直在征服……不过我相信,唯一不使人遗憾的征服……是谅解对仇恨的征服。”
阿史那永羿怔了一下。
君无意吃力的拍拍虎头,指着洞口:“……把石头撞开……”大虎通人性一般蹲下来,背起他,跃向大石,阿史那永羿一举左臂同时使力,两股力量让巨石震动开裂,阿史那永羿顿时将手臂抽出。
“……”阿史那永羿将从虎背滑下的君无意接住,吐出一口气:“这就是你们汉人说的,仁者无敌吗?”星空在他身后燃烧,蓝眸如同最耀眼的北辰之星。
他的手臂用力的按向君无意的肩膀,刹那间,君无意肩头重若千斤。
星悬远山,辉光刹那间铺遍整个大地。
天边冲出一窜烟火,阿史那永羿猛然仰头:“九州?”
番外、生子当如是
叶禹岱每次看到与他同朝为官的君澈,都觉得很没有面子。
君澈性情颇孤高,是朝中人人称道的美男子,统帅左屯卫军,以剑法闻名;他叶大将军骁勇威武,执右屯卫军之牛耳,也以剑法闻名。
本应该旗鼓相当,但可气的是——
“我爹说,他最看不惯女人们都直勾勾的盯着你瞧——明明他的武功比你好,马跑得比你快,那些女人都蒙了眼睛,只会看张白面皮儿!”众官下朝时,六岁小丫头叶舫庭笑嘻嘻的跑过来,扯她君叔叔的官服。
当着文武百官众同僚的面,叶禹岱的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君澈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平素略显冷峻的白面皮儿泛起赧色,如玉生晕。
回到府里,脸已经丢尽,但脸色还没缓过来的叶禹岱动了真火,拿一根胳膊粗的棍子追着打叶舫庭:“臭丫头!给我站住……”
叶舫庭个子小,人却机灵。她踢翻了四把椅子,打烂了五个花瓶,碰倒了九个茶盏——
就在叶禹岱马上要捉到她时,却发现她已经躲在了夫人贺兰亦难的背后。
“夫人……”叶禹岱满腔的怒气顿时都变成了陪着的笑脸。
叶大将军有三房姨太,但他怕老婆——
老婆让剥橙子,他不敢剥桔子;老婆要吃葡萄,他不敢不洗葡萄。
老婆要护女儿,他再大的冤屈也只能赔成笑脸。
其实叶禹岱一直在严格的约束叶舫庭——叶舫庭从小吃奶就吃得比别家娃娃多七八倍,叶禹岱一心以为这是好兆头,虽是女儿,也难保不力大无穷、武功绝世。盼了三五年,叶舫庭从会叫爹到会走路,会跑会跳,越来越玲珑机灵会讨人喜欢,书却是根本不读,看到剑就扔,力气也只在吃饭时特别大。
而这时,十三岁的君无意已经开始上战场了。
君澈的儿子君无意,叶禹岱见过一次——沙场秋点兵,小少年白衣简装,挽弓如满月,十箭正中朱红靶心,回过头来,笑如远山水墨,入画天地。平心而论,略显稚嫩的脸容是没有他爹那种勾女人心的俊美,但,小少年比君澈爱笑,微笑的神情似春风过大地,连他久经沙场的老将都要心折——
君澈的夫人只是个相貌平凡的女子,衣着简洁,不爱贵族女子华丽繁复的裙装,但她脸上永远如阳春四月的暖意,教人难以忘怀。
君澈处处让人看不顺眼。他的儿子懂事,他的夫人温柔,隋军破江南时,两位将军同时入城,少女们的鲜花都抛向君澈。
这世道实在是不怎么公平,他奶奶的,将军又不靠脸带兵,我最看不惯女人们都直勾勾的盯着君澈瞧——明明我的武功比他好,马跑得比他快,那些女人都蒙了眼睛,只会看张白面皮儿!
——愤愤不平的叶禹岱在自己府宅里骂骂娘,没想到六岁的叶舫庭听得一清二楚,也背诵得一清二楚。背论语时这丫头可是关了三天柴房,为了换八个大白馒头,才终于背会了一句“食色性也”。
叶禹岱恨铁不成钢,在同僚面前已经无脸可丢,一连几天,叶禹岱上朝时,都恨不得用官帽的帽沿遮住黑脸。
君澈的话不多,这日下朝时却和上前几步和叶禹岱走在一起:“——端午节快到了,怅漓做了些粽子,托我给小舫庭带些。”
叶禹岱满肚子窝火,君澈的夫人沈怅漓有一双巧手,是故意显摆怎么的?人多眼杂,叶禹岱不便动手,其实他真想一拳打断君澈的鼻梁,打烂他冰雪斧斫的脸,去他的怡然孤高!
忍住火气,叶禹岱当君澈是空气,黑着脸自顾走自己的路。
君澈被远远的抛在后面,微怔了一下。
其实他不太擅长处理尴尬的场面,也并非清高,只是用惯了刀剑,少言语,所以旁人会觉得他冷淡。但夫人沈怅漓却不同,她的温柔微笑熨帖人心,只要有她在,人人心湖之畔永远春风化雨。
想到这里,君澈冷峻的眸子也蒙上一层春水般的温柔。
“松子冲出马场了!快拦住它!”突然,只见十几个大内侍卫大喊而至,太子杨勇在后面叫道:“不能伤它!”
“松子”是太子杨勇的爱马。太子爱马,却不爱政事。
叶禹岱猛然冲上前,一把擒住马鬃,翻身上马!他满肚子的火气,下手也重。烈马从未被如此粗鲁的对待,吃痛之下烈性更甚,发足狂奔要把叶禹岱摔下马背!
既无马缰,又无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