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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推荐的。她们说金庸最近很红。系花抬起头来望着我。
你是看书还是追星?我说完之后不理她,转向管理员同志:请再给她拿一本井上靖的。
当晚喝酒的时候,寝室老大悲天悯人地对我说:别费劲了。系花有的是人追,你没戏。她看不上你。
就是因为追不上,追着才有意思啊。我喝了一大口,又说:就好比喝酒,要是喝不醉,有什么意思?
三
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我一直也没机会问问系花到底看没看我推荐给她的书。愚人节快到了,别人已经在兴致勃勃地准备新一轮的骗人计划。我想我该在那天送封情书给她吧。就算被拒绝了也不至于脸面丢尽,而且还有一个可以骗骗自己的理由:愚人节么,兴许她也在撒谎呢。
事实上我很怕。我很怕失败,我怕她哈哈大笑,说:你这样的也敢动这种心思?我更怕她微微一笑,说:对不起哦。我还是学生,我没考虑过。
事实上这件事要操作起来是极为艰难的。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没追求,没前途,没钱。除了追寻我自以为是的爱情,我还能干些什么呢?
我真正有勇气向系花发起进攻是在四月初。愚人节过了,我没上当,也没骗人。
我已经习惯于没事时上系花所在的设计专教乱转一通了。每次看到各忙各的同学,我总是觉得很伤感。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推开了那间设计专教的门。教室里很暖和,有很痒的微风,可是只有系花一个人在。她抬起头来,我鼓起勇气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说吧。系花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慌乱、不安或激动,连憎恶也没有,就好像一个等着和战士谈话的指导员。一瞬间我心凉如水,刚刚的任何激情都烟消云散。我语无伦次,虚脱一般地说:我想找你借点钱。最近喝酒喝得太凶,我们宿舍好几个人都没钱吃饭了。
多少?
三百吧。我随口报了个数。在大学里没钱了并不意味着你有可能饿死,只会意味着天天有人请。可是我能说什么?我必须找一个借口把谈话继续下去。
什么时候还?
好现象。要是打发一个痞子恶棍的话这一句根本不用问。于是我说道:下个月我家寄钱来时。
那你下个月怎么办?
再借。再不成就找个人管我饭。除非这个月你管我饭。
一丝红潮涌上了系花的脸颊,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羞。她把正在写着的什么东西合在书里,站起来,夹着书本说:你在这里等,我去取。
我目送她离开教室,即使她把写着的东西留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去看。我是痞子没错,但不见得道德败坏。
等她回来时教室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她把三张百元大钞递给我时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并且在心里暗暗地期待着发生些什么。系花把钱给我之后忽然开口说道:我看了,写得特棒。再推荐几本给我吧。
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我心不在焉地说。一百年后没人会追究你看过什么书。
系花奇怪地看我一眼:你的思想怎么总是那么灰色呢?
灰色?我淡淡地说:不是灰色,只是这世界上有些游戏规则我不想遵守。
系花又是奇怪地看我一眼,什么游戏规则?
我注视着系花很久很久,也许只是片刻。然后一种英雄老尽的笑容在我唇间慢慢升起。说了你也不懂。你还年轻,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你呢?你不是么?你比我还小着三个月呢!系花的声音里有被人轻视的愤怒。那一刹那间我想拥抱她。可是我没有,我只是略带伤感地说:没错,我也是早晨八九点种的太阳,可是不凑巧赶上了持续一整天的日食,这是没办法的事。说完之后我转身出了专教。
教室里立刻传出了嘘声笑声和嗡嗡声。
刚走了两步门在我身后打开,系花追了出来,在我面前站住,欲言又止。
什么事?我问道。
下个月要是你没钱吃饭了就来找我。我管你。她脸上的红潮还没退尽。
死也不吃女人的饭。
你……
我看着系花又急又气的样子暗暗好笑,道歉地说:别生气,我也想,可是你会瞧不起我的。说完不等她回答,径直下了楼,留在身后的是整整一春的寂静。
第一章
爱你等于爱上眼泪(2)
四
随后我终于打听到了系花的呼机号码。
然后我出去,找了个公用电话给系花打传呼。
一定过了很久。地下的烟头可以扫成一堆时,系花从校门方向慢慢地走了过来。再近些可以看出她淋了雨,头发和衣服紧紧地裹住了身子。她装作没看到我一般信步走来,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轻轻地说:我已经给你打了五十二遍传呼,这是收费单。
她站住了,看看我,把收费单拿过去揉成一团扔掉,继续走。我在她身后大喊:给我一分钟说话的机会!
系花停下,抬起手腕,开始看表。我说道:我那天去教室只是想还你钱。
她不动,继续看表。
我有些着急,一些话沉郁在我胸口,想说又说不出来。我继续说:这个月你不用管我饭,我给广告公司画了个版面,挣了些钱。
她依然不动。我在惶急之中似乎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时间流逝声。天啊,延长这一分钟吧,事后你可以一年换一秒。我一点一点地冷静下来,说:如果你觉得是我伤害了你,我允许你打我一个嘴巴。这样你就可以成为除了我妈和我妹妹外第一个打我的女性。
系花双肩一耸,不会是在哭吧,一定是在笑。我反而彻底平静下来,悠悠地说道:我喜欢你,我想追你。我说完了,你走吧,回去换件衣服。
一分钟还没到呢。系花忽然说。在雨声之中声音完美得不像是世间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她问。
还没到?我诧异地问。又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要说的了。于是我说:没有了。
不请我看场电影?喝杯咖啡或者轮滑蹦的什么的?系花问道。听不懂声音背后的表情。
那些事都太没品位了。我沉吟着说道。今天报纸上说有个老干部死了,咱们去参加遗体告别吧。
系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说的是真话,我现在思维迟钝,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她问:那老干部你认识么?
……不认识。我说。
遗体告别仪式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要翘两节选修课。
翘四节吧。我想看电影。
那一分钟到没到?
还没到。
老天爷啊,我叫出声来:你真的听见我的话了?
……什么话?
刚刚我用剩下的寿命做筹码,让老天爷把这一分钟延长一点,看来他听到了,说完了这句话我大概就要死。我一边说一边走到系花身后。
不会那么严重吧。系花转过身来,现在你是不是想让老天爷把你剩下的寿命还回来?
不。我希望这一分钟无限拖下去,然后再把我剩下的寿命还回来!
系花笑得直不起腰,你真的相信有老天爷么?我就是了。刚刚我的表忽然停了。
你……
整个遗体告别过程庄严肃穆。我只要沉下脸,往那儿一摆就是一幅沉痛哀悼的表情。奈何系花一直忍不住在偷乐。我一边夹紧她挎着我的胳膊,一边悄声地告诫:严肃点。咱们这是在约会。快别乐了,那边已经有几个人在对咱们怒目而视了。系花很服从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偷乐。
好容易挨到了遗体旁边,我很恭敬地放下一朵小白花,拉着系花落荒而逃。
电影太没意思。我们看了一半就跑出来了,坐在台阶上喝汽水。
你将来打算去哪儿?她忽然问。
天涯海角地跟定了你。我信口回答,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真的?系花停下来看着我。我放肆地亲亲她的脸,她也亲亲我的。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你用的是舒肤佳香皂。
神!好灵的鼻子。我说道,你一定是天上的一位神仙下凡。
哪一位?
……二郎神麾下那一只哮天犬。然后我在她踢打我时顺势抱住了她,让她躺着坐在我身上,理理她的头发。她无限柔情地看着我,最后叹了一口气:知道吗?在图书馆那次我就对你特倾心。现在你越来越有趣了。快放我下来。
不放。
放我下来。
我要一直抱着你直到变成雕像。
那一刻系花绝对是意乱情迷的,我觉得我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但我没有怎样,因为我只是个痞子,不是败类。我痛骂自己无数遍之后叹息一声:下来吧,该上的课还得回去上。
不。你说过要一直抱着我变成雕像的。
那我把你抱回学校去。
系花惊叫一声,身手敏捷地从我身上蹦了下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五
五月来时,我接到了我叔叔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简单地列举了几件事:第一、我妈下岗失业了;第二、我父亲缠身多年的胆结石恶化,目前正在医院待手术;第三、今年的分配政策规定自费生只能回生源所在地分配。我放下电话直接上了火车站,赶上回家的车,开车之后才想起我今晚答应了系花参加她的生日聚会。事实上我一直都没忘,只不过脑子乱得想不到了。
我没能赶上父亲上手术台,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平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一瞬间手脚冰凉,双眼发酸。父亲看到我之后,本来痛苦的表情渐渐有了一丝笑意。
后来的几个不眠之夜里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不可能天涯海角地去追系花,我只能别无选择地回家,我的家庭离不开我。一句话,我和系花不是同一种生活中的人。
我爸病情稍好了一些之后,我叔叔托人把我引荐给了当地一家设计院。
回家之后电话铃一直在响,我提起电话,系花的声音传过来,她跟我说她要找我。
我就是。我尽量装作平静地回答。
系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她断断续续、夹杂着抽泣和怨恨的话声中她表达了如下几点大意:学校说我再不回来就给予除名惩罚,她现在正在替我完成我的毕业设计。她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有人接,以为我出事了,她想我都快想疯了。
谢谢啊。我强忍着心中的巨大悲痛,语气淡漠地说。我会按行情把钱给你的。
系花在那边破涕为笑:你真是,开玩笑也不选个时间。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说。
说吧。
我已经和我们市设计院签了合同。
什么?
那个院院长的女儿和我一批分进。她人不错,长得也漂亮,我把她追到手之后就回去。
沉默。半晌之后系花轻轻笑着说:你这人真是。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是真的假的。
我听到了自己心脏慢慢绽裂的声音。我在自己彻底崩溃之前急急地说道:再见。然后就扣了电话。
两天后我一脸风尘地回到了学校,我晕头转向地冲到了系办公室,听着劈头盖脸的批评履行完补假手续。
我从系里出来时已经饿得快要虚脱。
忽然我被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回头一看,是老大跟老三。他们一脸惊喜之色:回来了?快去专教看看吧。系花已经替你画了好几天图了。
我跨进专教时教室里一片寂静,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都在聚精会神地埋头苦干,系花也在。我走上前,无限爱怜地看着系花本来鲜艳娇嫩,现在却长了一溜水泡的干裂嘴唇。系花怔怔地望着我,小心翼翼地问:电话里你骗我的是不是?
我再也没有任何勇气对系花撒谎。于是我只有不说话,我低下头去,慢慢翻看着系花替我完成的图纸。
电话里你骗我的是不是?系花又问了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声音像纸一样薄。一刹那间我微微弯地的身躯一震。我感到心如刀绞。可是在我刚开始追她时就注定了必须伤害她一次,当时我没有意识到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社会圈里。于是我硬起心肠,声音沙哑地说:没有骗你。
她呆了半晌之后默默地走向房门,脚步飘忽。我紧紧地抓住桌子,否则我会冲上去牢牢地一把抱住她的。
门还在来回摆动时外面就传来了物体堕地声。我冲出去,几个守在外面的女生正搀着缩成一团,无声抽泣的系花。她们全都以仇恨和蔑视的目光看着我。最后她们把系花搀走了。我失魂落魄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