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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08·第十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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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辙;二是只要他嘴里没嚼着韭菜饺子,就会哼哼唧唧地唱起大戏来,声音听着像某种缺
  了油的拉弦乐器——民族乐器里陈早只知道个二胡,所以就管他叫二胡油。至于这个老头
  儿是不是很尖酸刻薄,她没什么感触——有方美羚在,其他的都是小场面了。
  并且陈早隐约记得,周日那天她卖票卖得手忙脚乱的时候,二胡油在大厅里冲着混
  乱的人堆使劲挥舞着他的小苍蝇拍,骂的不是“小崽子们”,是“小崽子们给我好好排
  队”。
  求同存异嘛。
  总之陈早还是非常满意执勤的,不光是难得的安定祥和,能沾光看几场大片、偷空抄
  抄笔记,这份活计还有很特殊的优势:“某某跟某某买了今晚第一场的票原来他们暧昧久
  矣”、“真玄妙某某走了以后某某又和某某某碰头了”……这种一手资料累积到最后,比
  任何聚散离合绯闻八卦都翔实精彩得多。关键是既不用花钱买票,又不用担心挨骂,更别
  提收到侵犯隐私什么的传票。
  这时她简直是这世界上最无忧无虑欢快的小市民。
  几天下来,陈早撕票撕得越来越轻快利索了。
  那些正副票之间断得非常光滑,一个锯齿都没有。
  好像随便拿出几张都能对在一起似的。
  【三】
  陈早就这样忘我地、得过且过地沉浸在世界和平的美梦里,以至于执勤最后那天早
  晨,一直小心翼翼的她也睡过了时间。
  她一边使劲把脚后跟往鞋膛里塞,一边冲着电视机前敷面膜嗑瓜子、只穿着吊带睡裙
  却快跷出四郎腿来了的方美羚使劲瞪了几眼:
  “今天房东可能会过来,你能稍微正常点吗?”
  陈早心里接下来的台词还没念出来,方美羚就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哦来过了,走了。”
  陈早很想一屁股摔在门槛上,要知道,房东的妹妹的侄女就是负责她预备党员转正的
  德育测评员!
  “我说你可快迟到了,”方美羚不耐烦地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你以为她来干吗?
  她领着个发廊小哥儿来,除了给你添个合租室友还能干吗?不过正好,他们看见我,什么
  都没说就走了。”
  直到坐进好几百人的教室里,陈早都感觉这世界突然和平得稍微有那么点不真实。最
  后她开始拼命劝自己天上确实能掉馅饼,掉羊肉泡馍,掉各种东西,方美羚这次算是做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猫某人:在一起(3)
件败絮其外的好事。
  这时教室后排几个男生为了占座争执了起来。
  “两分钟前我去方便了一下这座就变你的了?看你脸不大倒挺厚的啊!”
  “这教室没五分钟都挤不出去,你哪儿方便的也忒方便了……”
  但这回陈早没顾得上总结这是第几次对世界和平的失望了,她也没顾上看热闹。
  她完全被刚收到的手机短信吸引住了:
  “叫方美羚赶紧从你那滚回来。”
  北美奴隶制度是什么时候废除的?
  谁来阐述一下揭竿起义的导火索?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第一部宪法第一条是什么内容?
  陈早觉得讲台上那老师就是在不遗余力地教唆她。
  她感觉浑身骨头节连接的地方也都在磨磨唧唧地交头接耳着。
  陈早酝酿了半天底气,做出了一个异常豪迈的决定,在回复里打了一个“滚”字。她
  觉得在这个过程里,整个脑核一直在使劲搅动,像跳编花篮时扭在脚脖子上的那一股股皮
  筋一样,直到扯没了弹性最后被随手一扔。
  她慌忙地想“还是换一句更含蓄的好吧”,可还没来得及按下清除键时,天上就真的
  掉东西了——不过不是馅饼。
  后排激烈的肉搏战把课本打得飞成了一道流畅凛冽的曲线,正拍在她后脖颈上。
  陈早拿着电话,耐着性子从1×1背到了256×256,才止住了她妈妈“要死啊!好容
  易上到大学你再给我变成白痴!赶紧去医院”的号叫声。
  她一边朝礼堂走一边胡思乱想,刚才要是换成方美羚的话,现在估计会变成那几个男
  生躺在地上哭叫“要死啊……送我去医院”了。
  想到方美羚,陈早也就电光石火般想起了她老公发来的那条短信。她急忙查了发件
  箱,才发现自己真的、居然、没修改就把那个“滚”字回复出去了。
  陈早的脸瞬间变得和后脖颈上的淤青一个颜色。
  二胡油看见陈早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走过来的时候,正听着《宝莲灯》选段吃饺子吃
  得高兴,甚至连闭嘴掩饰的时间都没有。他就这么含着那多半个饺子的尸体,一路目送着
  陈早走进斜对面的办公室拿了书包,然后又迎面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递给二胡油一把剥好的大蒜。
  陈早记得方美羚就是这么吃的,并且还假装无视她鄙夷的眼神,炫耀说这可是想当年
  在医院当白衣天使的时候学来的,是养生保健云云。陈早前两天执勤的很多“间隙”里看
  的励志啊温情类的美国小说撺掇着她“世界和平要靠与人为善”。
  不过这时她觉得小说就是小说,照着学样果然非常蹩脚,她本来也不是这块料。
  况且表演的道具也这么蹩脚。
  二胡油盯着那几个白灿琉璃的蒜瓣愣了好半天,最后指着手里的保温杯前言不搭后语
  地说:
  “要不你也尝尝?这倒是清真的……”
  【四】
  陈早靠着公车站牌,想起二胡油放下他手里的小苍蝇拍以后结巴了的语气,还有那山
  羊胡上羞赧起舞的韭菜叶时,直笑得腮帮子疼。
  街道路灯和迎街橱窗的亮光在小巴模糊的窗玻璃上迅速地流转倒退,空气里混合着市
  坊间真实的喘息声,从汽车的窗户缝一股一股钻进来。
  原来二胡油整天听的那些唱戏的磁带,都是油老太当年表演过的段子。真看不出那个
  神神道道尖酸刻薄的油老太当年也是红得发紫的台柱子,现在看着简直跟……跟……
  跟我妈一样。
  油老太估计也时不时在家给二胡油颤颤巍巍唱上一出吧——这简直就是压箱底的锦绣
  唱本儿里,花团锦簇戏园子里演的那些才子佳人的……老年版嘛。
  再看看方美羚。
  指望方美羚能趴在人耳朵边上讲些什么细水伶仃出来?陈早靠在椅背上,撇着嘴想起
  方美羚一惊一乍地跟她讲“我第一次值夜班,值班室里就停了一个电死的,你知道吗?那
  整个抽搐得……跟生鸡肝一个色!谁爱做护士谁就去做吧!老娘可受够了”。
  陈早觉得自己离从夹缝中爬出来那天还遥遥无期。
  哪怕天上掉个韭菜合子下来也好啊。
  还没等陈早苦笑的嘴角伸展开,她就毫无准备地重重向后磕在了座位靠背上,整辆车
  踩着一道尖利的刹车朝右侧冲去,紧接着又一声吱吱嘎嘎的刮蹭声响过。等陈早缓过神来
  的时候,她已经连抽冷气和咒骂的底气都没有了:这辆小巴被非常瓷实地夹在两辆她概念
  中的“大货车”间,右边卡车的集装箱上印着FOB;左边那辆她认得,是蓝色的液化气

猫某人:在一起(4)
罐。
  陈早感觉从头皮到脚趾一阵阵发涩。
  陈早一路云山雾罩、哆哆嗦嗦地摸回出租房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方美羚的面膜脸和
  “哟活着回来啦”的讽刺挖苦,而是她和她丈夫剑拔弩张的对峙正逢断弦的瞬间。
  方美羚刚运好了气准备号叫。
  方美羚的丈夫也不是文艺青年,他抄起一个塑料杯,想了想又换了一个玻璃的使劲摔
  在了地上。
  “闭嘴!”
  陈早站在门口动弹不得。
  这些她一早盼着让马景涛他们演绝了的戏码却像引子一样,瞬间点着了她的眼泪,呲
  呲啦啦地弥漫了起来。
  这时候陈早的手机锦上添花地响了起来。
  她使劲憋住了哽咽的气息,按了接听键。
  “学校保卫处,陈早速回校配合犯罪调查。”
  当方美羚险些揪住办公室那些保安的衣领、把他们踩到脚底下时,扒着椅子扶手吓懵
  了的陈早终于听明白了缘由:礼堂今晚丢了两组音响。
  她战战兢兢地对着保卫处长说:“我走的时候,老师那边还有二胡油在值班。”
  “二胡油是谁?”
  “……就是负责职工剧院的那个老师。”陈早瞬间短路后,感觉自己的脖子在隐隐地
  疼。
  “他一个小时前刚被家属送进医院。”
  【五】
  陈早并没有想到,十二个小时之后明晃晃的太阳地里,她还会和方美羚挽着胳膊和普
  通睡足了出来闲逛的行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偷了音响的那几个嫌疑人居然跑去和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的音像店销赃……陈早已经
  说不出,组成她世界的物质中,到底是什么成分的含量更胜一筹了。
  她觉得自己确实就像“陈早”这两个铅字一样,被噼噼啪啪编排个不停;最要命的
  是,她还在不断为自己增加着莫名其妙的戏份。
  被方美羚揪进内科外科耳鼻喉专科检查了个遍以后,陈早终于得空坐在医院门口的花
  坛边上晒太阳了。
  紫外线化作白茫茫的阳光,无辜得像首摇篮曲。
  这时,陈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她紧走几步叫住了那个端着绿地红花保温杯的油老太。油老太迅速地打量了一番陈
  早,明确了她既不是熟人也不像贵人后不耐烦地说:“神经病啊!”
  她踮着小脚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陈早嗫嗫嚅嚅的样子,可怜得像个地主家打杂
  洗衣服的小丫鬟。
  她抱紧了保温杯扭头走开,迅速而低沉地说了一句:
  “神经病。”
  方美羚掂着大包小包有的没的药从药房出来,刚要对着陈早大呼小叫,却看到陈早霍
  地一下站了起来,气贯丹田似的架势。
  “回光返照啊你。”方美羚撇嘴。
  “你回家吧,”陈早说,“闹够了就赶紧滚回去!”
  方美羚一愣,她从来没见过陈早这副石破天惊的嘴脸,刚想骂还没吃药呢你就大着胆
  子中什么邪。
  陈早伸手拽住了方美羚的袖子。
  【六】
  陈早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输只赢,世界和平。
  她从来也不会抛弃良心去迷上自己水里的倒影,赞叹什么“美容止”、“落鱼雁”的
  台词。
  当然更不会因为梦见蝴蝶而苦恼到底是谁梦见了谁,然后蹉跎地郁郁寡欢下去。
  她记得方美羚也是做过一些像舞台剧似的桥段的,她在她女儿三岁的时候,从铁皮
  饼干盒里把当年和她老公看电影时攒下的那些连号的电影票倒出来,教她单词说这叫
  “together”,虽然半吊子混着俄语味的发音实在不怎么样,最后还恼羞成怒“笨得要死
  将来找什么工作啊”。
  陈早拽住方美羚的胳膊,说:
  “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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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汐:回忆总在蝉鸣时想起(1)
是什么,起伏成一片记忆的浪潮。
  “余望快结婚了。”
  和高中好友在日式的小酒馆里聚会时,对方忽然说出的这句话,让正在回着男朋友短
  信的笛陌的动作顿了下来。
  “哦,是吗?”笛陌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手指继续按着手机的键盘。
  笛陌从酒馆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12点,刚出来就接到男朋友邵钦的电话,问需不
  需要来接她,笛陌说着不用不用,邵钦在那边笑着说你干吗忽然这么客气。最后还是拒绝
  了对方来接她的要求,笛陌笑着挂了电话。
  和好友好久没见,一直聊到了酒馆打烊。中间好友说起真没想到你做了幼儿园教师,
  记得你高中时一直说那种流着鼻涕软绵绵的东西是怪兽。笛陌听到苦笑了下说,我也没想
  到,以后的事谁知道。
  高中好友看着笛陌一直在发短信的时候问着,“你有男朋友了?”
  笛陌说,“嗯,半年了。”
  对方像是松了口气般地点点头,就接下了那一句“——余望快结婚了。”
  笛陌是有一瞬间惊讶的,但迅速地就在各种词语中选择了最不痛不痒的“哦,是
  吗”。
  并不是逞强,现在他们中间横亘着近十年的时间,笛陌面对着隔着十年的距离传来的
  消息,不痛不痒地掀了下眉毛。
  和邵钦的认识,是因为同事的介绍,说俗气一点就是相亲。在这之前笛陌有过三四次
  恋爱,出于对方或是自己的原因,总之都是以失败告终。所以和邵钦见面时的笛陌是精疲
  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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