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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亲的轻度精神衰弱,所以“想要尽早离开那个地方”。用淡淡的口吻说出这
落落专栏:微热(下)(2)
样的句子,敬子听完后捏住爱惠的手用力按了按,即便她自己也不清楚想表达是
“鼓励”还是“反对”的意思。
势必也谈到爱情的事,但也谈到人生,敬子说出那句“空虚”的比喻,爱惠一
下笑起来:
“有时候觉得读书没劲,睡觉没劲,今天过得没劲,第二天也肯定没劲……那个时候,我也一定是张很大的白纸,从桌子上死气沉沉地垂下来吧。 ”
“嗯……不知道能做什么,什么有意思的事。”
“你也可以去找你的今野君嘛。”
“这是两码事……”但终于把话题绕回了起点,“喜欢他啊?”
“嗯啊。是很喜欢很喜欢,有时候想想就要哭的那种程度哦。”
敬子看见爱惠托着腮的手慢慢朝上延了一点,十指指间尖敲着眼皮。
“……是哭了吗?”
“嗯。”换成捂的姿势,“真难受啊。”
敬子将双臂伸到朋友的腋下,拥抱住她:“好的,好的。很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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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子想,如果说朋友之间能发生最温和与动人的事,就是像那天夜晚一样
了。谈起一些心里困惑的东西,哪怕对方也无法给予明确的答案甚至首肯的回
复,但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这样的话,也算是珍贵的了。
类似每次修学旅行时的夜晚,与人挤在一张被褥里,虽然最后困得呵欠连
连,却又坚持把聊天进行下去。或者在某个考试失利的午后,遇到同样捏着难看
试卷的人,平日里也许很少说话,但奇异般地会在河堤旁躺着说很久,扔了一块又一
块石头打水漂。
敬子把好友的脑袋放在下巴旁,黑暗里像母亲一样安慰对方——这样的事情,
“再过几年,也应该记得吧”。
e
直到真的过了几年。
许多个几年。
接到爱惠的电话,元气满满的声音在听筒里喊着“哎呀,终于找到你了”,敬子
短时一愣。
“我回来啦,
”爱惠说,“有空吗?什么时候出来玩。”
约在已经被改建成商场的小公园原址上见面。
这天敬子很早就开始准备,虽然她心里也直骂自己抽风了,居然会兴奋到紧张,但仍然忙着找衣服、以前的毕业手册、一起买的护身符。出门时已经急得火烧火燎,高跟鞋的带子在关门时却被卡在缝隙里,让她气得拔了半天。
坐在出租车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虽然当初曾说“一起去考东京的大学吧”,但敬子最终还是错过了第一志愿,
等到第二年再复考,爱惠则在家人的安排下去了美国。从分开后便没有再碰面的机
会,便这样长长久久地停滞住了。准备第二年考试时,敬子常常独自去那个今野公
园,在里面背书或是纯粹放松,然后用玩笑的口吻自言自语:“怎么现在只有我和
‘今野君’了。 ”
一年,两年,几年和几年前的事。
从出租车上下来,敬子整了整衣领下的围巾,朝餐厅的落地橱窗里望去,一眼
就发现了高村爱惠。
《微热》最终回下回刊出
七堇年专栏:如果天空不死
你走之后,你走之后,你走之后。
关门声沉重。风起。无雨。阳光摇晃不定。下午的浑浊和疲倦。挂上电话的“咔
嗒”一声。电脑键盘的声音。台灯。一份寿司。一张睡皱的床单。柜子上无声的玩偶。
坏了一只的耳机。空的黑色天鹅绒戒指盒。失踪的左脚拖鞋。显示电池耗尽的相
机。衣柜里的潮气。留着一块咖啡渍的狼藉书页。没有落款的信。晾晒在阳台上的
白色衬衣。
花去一个星期的时间。清理每一件与回忆相关的物品。从玩具手电、贝壳、笔
记本、浴巾……到巨幅的素描和佩戴三年的项链。从柜子和抽屉的底部拿出,放在
手里细细地看一阵,想起一些不被记住的时刻。
然后告别一个人和一些事。从物质开始,到触觉、声音、话语……一一抹去。回
忆在此倒序,如影院放映室里发出细细噪音的卷带,一束光线从窗口透出。画面无
声投射在巨大荧幕上。一片黑暗的座位,空无一人。过去曾有两只手在此紧紧握住,
直到结束时缓缓打出的片尾字幕。电影的名字叫做爱情。
整整四个大纸箱的旧物。坐在地板上休息。四下寂静唯剩挂钟的走针之声。心
如此沉默喑哑,胸腔却破裂,如同没有雷声的闪电一次次劈碎夜空。
这是在你走以后。你走以后。你走以后。我为人世的稀薄流了泪。对生命的恋舍
变成了疾病。一场无名的悲袭击了我——我又遗失了心。
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纪念。已经到了散场的时刻,不得不起身离开。想起的是一
句话:“我会发觉我原来是一只蝴蝶,很偶然的,经过了生。 ”
在过去的短短几年里,从少年变为青年。也许还是年纪太轻,生活里充满了太
多不值得那么快乐的快乐,和不值得那么悲伤的悲伤。要说波澜,其实不过是池塘
里的涟漪。我们的生命这样的单薄,一切大痛大彻,其实不过是存在于我们的幻想
之中。因为对人群的兴味索然以及对言语的厌倦,我总是选择独自行走。
如此的如此,似乎是越来越孤独。认识我的陌生人越来越多,然而记得我的
旧朋友越来越少。若这就是成长,那未免也太残酷。
成长,原来不过是由无数离别构成的相遇。
曾经答应过要和你一起开车沿着海岸线南下旅行。而今实现这个心愿的人已
不在,尽管我还是用暑假二十一天时间拿下了驾照。
于是在某一天情绪低落的黄昏,头一次独自开车,去郊县兜风。一路上放着
一些旧情歌,天色渐晚,暮色四合,我心里越来越落寞。
车窗外是黯淡的田野。已到了收割谷子的季节,远处焚烧稻秆的烟雾淡淡地
覆盖了一层蓝色,气息这样的辛辣而芳香,是泥土的质感。朴素的乡下人背着背篼
带着孩子在马路边走路,也许是要回家。
这不是沿着海岸线的道路,身旁也空无一人。落空的不仅仅是诺言。包括一
些信任,一些生命中的时光,以及希望。
我开着车从那些回家的农家人身边经过,离城市越来越远,却越来越有如
归的感觉。好像这渐渐黑暗的道路的尽头,便是我的家。而我将一个人,为着这
模糊的尽头一直前行,就算抵达悬崖必须勒马。
其实我想说的是,在我们的往事里,你还总是穿着黑白衣裤和球鞋,骑着一
辆灰色的二手自行车,后座上载着我,一起去吃饭,去自习,去买书……在城市的
车水马龙之间握紧龙头穿来穿去,从款型漂亮的名牌跑车旁边擦过去的时候大
声叫,啊,好车呀……
你也会在流完了口水之后不客气地说,等我们三十岁的时候,肯定也会开着
你喜欢的那款玛莎拉蒂,去……
但我也曾经有一次在心里想要对你说——
是不是到了三十岁的时候,我们也会开着一辆这样的好车,挡风玻璃下是自
己带着而立之年的疲惫和麻木的面孔,在红灯前停下的短暂时间里,侧头望见车窗
外面骑着自行车、笑容融进了阳光、穿梭在街道上的少年恋人……羡慕得心酸不已
呢。
那样的一个骑车载你的少年。那样一个肩胛骨突起的白T恤后背。那样一些阳
光灿烂的青春岁月……是不论有多少辆名牌跑车,也追不回来的年轻时代。
那一刻我该也会慨叹岁月流逝无声,恋慕起往昔甜美,感到内心因为布满时光
的脚印而粗糙起来了罢。
但最终还是会一笑而过,在红灯转为绿灯的时刻,松掉离合器,跟上油门,抬
头向前,甩掉那些只有年轻时代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悲和喜,绝尘而去。
看,在同一条路上,各有各的车道:车行道、自行车道、人行道……每一个人只
能走属于他的车道。
生命也是如此。
在太多已说出的或者未来得及说出的“再见”中,我已走过二十年。其实明明
知道再也不会相见,但仍然必须在道别时刻给自己一个婉转的希望。说着天下没有
不散的筵席,我们却总是执著酒杯,拉着一只曾经爱过或者仍然爱着的手,想要再
唱一首歌。
再唱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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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安:西决(第三回)(1)
转眼间,已是深秋。
龙城的深秋就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典型的深秋。灰色的,凉而不寒,并且肃静。不适
合温馨的离别,比如毕业;相反地,比较适合反目成仇,情敌决斗,以及,葬礼。
可是遗憾的是,我还偏偏就是在三年前的这个时候遇见陈嫣。然后,开始了一段我迄
今为止维持了最久,并且最为认真的感情。
郑南音总是缠着我问,到底喜欢陈嫣什么,尤其是在她自认为谈了恋爱之后。这个问
题,我很难回答。我不像小叔那样,不是语文老师,我的表达能力不算很好。
但是我一直都在努力回答这个问题。对于人们都相信的那种爱情没有理由的说法,我
不认同。或者,我们学科学的人总是认为没有什么是不能解释的,若你做不到是因为你的
能力不够,而不是它原本无解。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很有可能是错的,但是很遗
憾,我的劣根性就是如此。
陈嫣当然也问过我,为什么追她。我说,因为我觉得你人长得漂亮,心肠也好。这似
乎是个很无耻的答案。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我是在大学里的龙城同乡聚会上认识她的。
我是物理系,她是经济系。其实陈嫣绝对算不上美女,衣服和发型都没有任何夺目之处,
脸上的表情也总是淡然。有的女人是这样的,一开始你的眼光不会被她吸引过去,但是久
而久之,随着日子的推移,不经意间,你开始觉得她好看,至少她没有任何一个角度是难
看的,非常均衡。再过些时间,她的举手投足都让人舒服,于是你发现她的漂亮属于生活
范围之内的漂亮,在这种漂亮面前,你可以心安理得,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行为是否得
体。当你恍然大悟其实她很值得追的时候,对不起,已经有人动作比你快了。陈嫣就是这
样的女人。
我呢,就是那个动作快的家伙。我幸运。
她说:“郑西决,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决定和你在一起?”她笑了,笑容里总是
有种温存的悲戚,“我第一次跟你出去吃饭的时候,你一直都在说你们家。你姐姐,你妹
妹,简直就像是贾宝玉。”她仰起脸,深深地看着我的脸,“那个时候我就想,把家人看
得这么重要的人,一定不是个坏人。”
这种时候,通常比较适合细水长流地接吻。
三年了,我仍然喜欢亲吻她。接吻这件事情,特别容易让人懂得什么叫做唇齿相依。
然后,一种悠然的感觉弥漫上来。于是我就觉得,这个女人,陈嫣,她是我的骨肉至亲。
后来我们毕业了,我和陈嫣一起回到了龙城。我们都希望自己能过上那种安稳,并且
最为普通的生活。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珍贵的默契。
陈嫣在一个房地产公司上班。她总是这样向别人解释她的工作:“别误会,我不是售
楼小姐。我只不过是会计师手底下的小会计,眼睁睁地看着老板暴发,自己的工资永远是
那么一点点,如果不好好调整心态,早晚有一天猝死。”
我喜欢陈嫣的这种做人方式。
最近我跟陈嫣见面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说起郑南音,因为她的确可恨。她的学习成
绩,她的前途,以及她那个不靠谱的小男朋友,通通令人恶向胆边生。更可恨的是,我还
得在三叔三婶面前帮她圆场,说她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她还不领情,估计是
被那个男孩子弄得头昏脑涨了。最近更像只被惹恼了的猫,动不动就跟我龇牙咧嘴,指责
我这个奔三的中年人根本麻木得不懂得什么叫感情。我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历数着郑南音
的种种恶行,貌似火冒三丈,其实乐在其中。陈嫣总是微笑地看着我,似乎我无论说什
么,在她看来都是有趣的,有趣的未必是我说话的内容,而是这个正在说话的人。
她永远有办法,让我安静。
我们家那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