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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桃江满足地兀自说着趣闻,面朝墙壁睡着的宝庆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刚才与她母亲
的对话。
“是为了你好。”宝庆在梦里听到自己这样对桃江解释。
'九'
在桃江辞了家教工作不久后,暑假很快进入了尾声。每天都有成群的学生扛着寝具从
四面八方赶来,宿舍大楼渐渐聒噪起来,楼道里的笑闹声绵延到窗外。
依然是傍晚会突降暴雨的节气。
女生们聚在楼道口,头发滴着水,等着被男朋友接去吃饭或是唱歌。
宝庆在窗前呆立了一会儿,望着那些独自一人走去食堂吃饭的学生出神。然后,她看
到桃江,马尾辫扫过身边高个男生的脖子,后者俯下身,短暂的亲吻。
这两个月的雨季,炎热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与桃江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讨
论。自从桃江结交了新的男友,总是在宝庆睡着后回来,清晨出去,更多时候借故待在其
他女生的寝室。有时偶尔回来取什么东西,正巧宝庆也在,便会有些“记性不好,忘记
了”的简约对话,但是忘记什么,桃江没有说。
也许,她并不知道自己对她母亲说过些什么,宝庆这么自我安慰着。但不管怎么说,
那些属于黄昏时分浴室门口的清凉,用来激烈讨论和游戏的草坪,一起听到暴雨的第一滴
滴答声,通通都已经离她而去。
门口迟迟没有传来桃江的脚步声。
宝庆蹲在蚊香边,望着尽头的那点红色。
红色以外,是迷宫一样的螺纹。
宝庆看着升腾的烟雾,一时间竟忘了那是香灰,伸出手想去按那点红光。刚一触及,
原本完整如初的灰烬突然垮塌下来,一寸一寸断裂,只留下来不及收回的食指,凝固成懊
悔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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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宾妮:致娜塔莉斯的乐章(1)
一切源于死亡。
我十六岁这年史彦去世。我衣着净整在他的葬礼上沉默。史彦离开我这年二十一岁。
他是我的家教,在三年里断断续续辅导我各科功课,直至他自杀那天为止。
我对他原本毫无兴趣。
认识他那年我只是叛逆的姑娘。恰巧父母感情不合,于是顺理成章玩到功课一团糟。
然后父母悔过,把我摁回家里,从隔壁房将这位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家教请出来。
我记得很清楚。
那时他如我此刻一般,身着黑而沉静的衣装。他站在我房门前,背后是我的穿衣镜,
我不看他脸,只通过镜面看他垂在身后的双手。而他却没有什么动作。仿若房内无人。镇
定得有些脱离尘世。
我转回视野去看他的眉目。而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点。
几个月后,我成绩渐长,我并不承认这是史彦的功劳。因为我不需要他帮忙便能回到
这个起点。只是他认真得让我发笑,甚至于不介意分一些荣耀给他。我对他很好奇。他从
不着急收取学费,也不按时间计算报酬。只是坐在我身边将疑惑仔仔细细地讲给我听。末
了,有些愉快地叹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做家教呢?”我问过他。
“只是想帮一些人。”
他隔了两年多才给我答案。而后不久,他忽然邀请我去他们大学玩,我背着斜挎包坐
在他们楼底下等他。他递给我大叠大叠的复习资料,叮嘱我好好学习,然后带我在那所名
校转了一圈。风光无限。
隔天,他自杀了。
在葬礼上我才得知他是个多好的人。家教不止一份,报酬很少但是坚持时间很长。成
绩也好得让人惊叹。唯独让人不解的是,他似乎有难解的心结。那心结是什么暂难得知。
而我,仿佛是他死前最后一桩“善行”。
有人问我,那些复习资料里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呢。可拿到资料的那夜我便翻阅过。史
彦留下的不过是透透彻彻的习题。
我想我对他没什么感情。
但看见他宁静微笑的照片时,胸腔里被挑起一股热气。我找了个角落稀里糊涂地哭了
起来。他居然傻到留给我他整理的历年考题变化,甚至规划至我高三时也可享用。我原本
不以为然,但到了这时才发觉,他大概是想一直教到我考上大学,似乎他也这么对我说
过。但他突然离开了,只留下大本大本的习题和标红的答案。甚至连鼓励的纸条都没夹。
我心里咒骂着。
然后我遇见了第二个领我走向命运的人。
马森出现时,穿着与史彦相似的黑色衬衫。但马森的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为棱角分
明。但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他与史彦并不相同,他是没有棱角的人。但那时我什么都不
知,我仅仅以为他是第二个史彦。他带着轻微的关注与我擦身,大约是记起些什么,所以
驻留在我周遭,看着我哭成一团,而后递给我纸巾。
“你是史彦教的那个学生?”
我带着眼泪白了他一眼。什么也不想说。
“果然很好认。”
“什么意思?”
“他生前说起过你,你与他形容的相差无二。”他蹲下来,眼镜玻璃折出刺眼的光。
“你说话很拗口。”我扭过头去。
“他也这么说我。”马森笑纳了我的攻击,而后拍拍我的头,“如果史彦知道你哭得
这样伤心,也许就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什么意思?”
“我跟史彦可不合拍,这不过是猜测。”他说话的口吻温润甘甜,却藏着让人厌弃的
气味,“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可能还是有今天我们碰面的场合。谁知道呢。”
他站起身来。
“……这世界,并不适合他。他太过于信奉他的‘娜塔莉斯’。”马森自言自语般感
叹道。我抬起头时,他已离开我可仰面目及的范畴,消失在人群里。
那并非是我第一次听到“娜塔莉斯”,却是第一次将这四个字纳入我的人生。我直觉
它与史彦的死有关。但我对过去实在没有什么印象。史彦死之前,我对他从未上心。他只
是每周会出现的一道小菜肴,有些趣味,但也仅此而已。
我在十六岁之前忙于对人生摆出厌倦的姿态,忙于在父母之间的争斗暗地捅捅刀子。
他们很快发现了我的劣根,但他们容忍了我,并且纵容我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也许他们
是为了某种救赎。
我这样以为。
我十二岁那年,知道了他们各自有情人,但他们执意要在一起。我宁愿他们分开得快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消失宾妮:致娜塔莉斯的乐章(2)
一点。但我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变成了为撮合他们而使出的极端行径。最终他们离开
了彼此的情人,虽然两个人也过不好,可他们偏不愿分离——而他们觉得这是为了我。
我每周唯一平静的时间是听史彦讲题那天。
他每周来三个小时,但有时候留到夜里才回去。他是好人。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
遍让我确认“懂了吗?”,我不耐烦至极,他还会要求我“那把这道类似的题做一遍”。
做题的间隙他在一旁看他的专业书。一丝不苟地阅读。直至我推醒他。
我若作恶般的不推他,他便一直看着。
过了很久,天色暗了下来。房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香味肆涌。他翻过下一页,
仍旧继续阅读。我觉得这次家教的时间拖得也够久了,于是推醒了他。
“做完了。”
“好。”
我把题推至他眼下,他低头逐行检查,额发微微散开。我毫不留情地问他:“其实你
知道我早就做完了吧。”
“嗯。”
“但你就是不管我,除非我告诉你‘我做完了’。”
他甚至没抬起头来,而是一边用红笔对我做的题逐行画钩,一边用温如蜜糖的声音回
应我:“我只是信任你。在任何条件下。”
“信任我?”我嗤之以鼻,“你在拖家教的时间吧。”
“没有。你父母亲知道,我应聘时有承诺,加课不需要另行付钱。”
我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去。
“没意思。”
他检阅完,然后抬头望向我,笑容如同湛蓝温和的海水,将我的目光吞噬:“不止你。我无条件去信任任何一个人。如果不能信任,那么人与人之间就只剩下伤害与猜忌
了。嗯……这题你答得很漂亮。奖励你一点什么好呢?”
我没脾气地趴在桌面,眼睛看向别处。
而史彦拍拍我的头。
“‘娜塔莉斯’说,人们不应以伤害来索取需求,如果不满或者存有希望,应该直白
地说出来。”他忽然温和地说起来,如同怀抱《圣经》的神父。他漫不经心地与我讲述整
个世界。而后随我一起沉默,仿佛给足我时间去琢磨他的祷言。
但那时我太小了,什么也不懂,我对他所有的判定仅仅是“奇怪的人”。于是我只能
趴在桌面上,一边听他淡淡的声线,一边数着窗外亮起的灯盏。
“喂。小溯。”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呼应我。我转过头看他。而他问得那样谦卑。
“你会相信我所说的吗?”
可我内心略有迟疑,以至于至他死去,都未能给出答案。
史彦去世两个月之后,我忽然想去找马森。他们同一所大学、同系、同班、同寝。甚
至在漫长的岁月里就读同一所高中。一路形影。同款黑衣。同样眼里只容得下自己的世
界。但让我忽然想起这么一个人的,是变得索然无味的星期天下午。
空白的三个小时档期。
父母没有找来接替的家教。可能他们觉得有些不吉利,怕我迅速会引发出一些不良情
绪。但我不畏惧鬼怪,也不怕“家教”这种东西,如果史彦变成魂魄回来找我,我同样愿
意听他讲题。因为这已是他培育了我三年的条件反射,在史彦离开之后,那三个小时忽然
变成了苍白的空洞期。
于是我去找马森。
在史彦的宿舍楼下我看见马森在跟人打球。大汗淋漓。他还记得我,于是抛开球朝我
慢跑过来。眼里是看不尽的打量。
“做我的家教怎样?”
他略微吃惊,然后没心没肺地拒绝了我:“我可不是三好学生,教不起你。”
“没意思。”
我压根儿没料到答案这样无趣,于是扭头要走。
他无所谓地拽起我的手。
“你是缺人管教还是缺人陪玩?我不陪教,但玩玩还可以。”
“都行。”我的手仍被他捏着,但我忽然不想挣扎,“玩也不错。”
那便是另一场开端。我与他之间。他与史彦之间。史彦与我之间。我们三者由这一天
形成了一个怪圈。纵然史彦已经死去。但一切却恰恰刚刚开始。
我承认,起初我竭力在他身上找寻史彦的影子。他们太相似,但本质上却又完全不
同。他从不管我是否在他的旁侧,每每周末拉扯着我在电玩厅转悠,却总是在我一失神间
就不见了。
找了好一会儿,我才在人群中央觅得他。
他会劈头就责备我:“跟紧点啊,丢了怎么办。”
我甚至不想与他对质,只是非常安静地点头。
如果是史彦。他甚至不会责骂。他会始终在我转头的时候迎上笑脸,而后问我想做些
消失宾妮:致娜塔莉斯的乐章(3)
什么。然而我也不懂我究竟想做什么。在史彦死后,我总想找一点什么做,然而无论是看
书写作业或者和人玩闹,我都会忽然落下泪来。
就算摆出再凌厉的姿态,也止不住眼泪就这么突然“啪嗒”、“啪嗒”掉落。
父母知道之后,也不敢与我深谈,怕触碰我内心的柔弱。可我哪里有什么柔弱,我仅
仅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四年前我的世界断然失衡,三年前史彦进驻这世界开始修修补
补。直到我毫无良心地与他建立起某种依赖,他就自杀了。
于是我迅速地想要找到另一处支柱,且不管他是否牢靠,也顾不上他是否与史彦相
同,我渴望从马森身上得到许久未得到的宽慰。他在每个周末代替史彦领我四处玩耍。打
发时间。他身旁女友众多,而我只不过是最粗制滥造的一个。
总有人问他:“她是谁?”
马森摆出神秘的模样,朝他们“嘘”一声,然后用郑重却又略带戏谑的口吻介绍道:
“娜塔莉斯。”
“什么破名……”其他人朝我挤眉弄眼。他们不信任马森刻意营造的气氛。
“她可是女神。”
马森说。
我无法与他深究“娜塔莉斯”的含义。他也不愿告诉我这个名字所代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