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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或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冷淡,张文山原本激动地通红的脸庞渐渐变得灰暗,伸出两只手想要去抓她的肩膀,又意识到不妥,顿在半空只握了一把空气。
她瞧他的样子竟似要哭出来,只得道:“只要吕萌同意就好。”
她不说还好,张文山痛苦地似被剖心掏肺,声音嘶哑哽咽:“她不说肯,也不说不肯。既不笑也不哭,我害怕,我好害怕……”
他到底说不下去,偏过头大口地喘气。她也听不得,鼻子一酸,两行泪就落了下来,更多的眼泪蜂拥而至,她觉得再不能待下去,擦了把脸匆匆道:“我走了,希望你能对吕萌好。”
她几乎是逃一般奔下楼梯,险些扭了脚腕。张文山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他喊道:“我会和萌萌幸福一辈子!”他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她的耳朵里全是一辈子三个字的叠音。
蒋友谊还等在车里,等她上了车便沿着医院门前的环形花坛,转了一圈向大门驶去。她失魂落魄,张文山最后那句话和设计师那句蹩脚的中文祝福在脑海里交叠重播。
不过是刹那间,她恍然明白过来,原来百年好合,就是让对方幸福一辈子。
爱的自私【9】
她默默念着这四字成语,每念一下,心口就一阵疼,鲜血泉水般汩汩涌出,淹到肺里,生不如死。
天空又下起了雪,雨刷有节奏地在车窗的玻璃上左右摇摆,刮出一片清晰的视线。路前方有对情侣不急不慢地骑着车,女孩戴着坠了两条小辫子的红色捂耳毛帽,环着男孩坐在后座上,两只手伸进男孩的口袋取暖。车子驶过他们,她回头去看,两个人在寒风中笑,鼻尖冻的通红。
她突然说:“友谊,对不起。”蒋友谊没有说话,车速明显降了下来。她又说:“友谊,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太自私了,我不该把你拖进我的痛苦中。”蒋友谊一脚踩了刹车,心急火燎道:“你什么意思,你后悔了,你想甩了我是不是?苏子,我告诉你没门,咱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你别想扔下我!”
她摇头,心里难受的厉害,眼泪蓄在喉咙里,声音断断续续,她说:“友谊…我想重新爱一次…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蒋友谊一愣,蹙眉侧首打量她,竟然是不敢相信。她的眼泪到底没忍住,滚滚往下落。她觉得从未有过的伤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放声大哭不能停止。蒋友谊默默地靠过来,将她揽在怀中。车内只余她的抽噎,雪越下越大,雨刷不曾调到快速挡,不一会车窗就被薄薄的一层雪盖住。车内没有开灯,犹如黄昏时刻,一切喧嚣归于平静。
那时她出车祸住院,蒋友谊就是这样抱着她。那天夜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的脸上,空气静谧恬然,刹那间让她恍然失神,竟觉得这是她这一生梦寐以求的安稳时刻。
她的一只脚踩入流沙,现在收回,才能避免将三个人都陷于痛不欲生。她早该明白过来,她既然已经拥有了实现幸福的通路,又何苦去纠结没有结果的痛苦。
童话里说,从此公主和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便是如此吧。
爱的自私【10】
翻看日历,竟然已经到了除夕,小区处在闹中取静的地点,又因着住户较少,几乎不闻炮竹声。但从窗口望去,树上已经挂了五色小彩灯,物业工作人员正在笑呵呵地调试。苏子回头一看,房间还如往日一般,半点喜红也无。她说:“友谊,咱们要好好过个年。”微一顿接着道:“过完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小区门口的欧式黑铁工艺门,两角挑着半人高的大红灯笼,对联也已早早贴好,墨迹清晰鲜活,原是请人书写,并非买来的现成印刷品。车子开到马路上,不时听见噼噼啪啪的鞭声,间或夹着几个炸雷般的炮响。道路两旁的商铺许多已经放下防盗门,等红灯的时候看见门上贴的告示,原是店主回家过年,请老顾客们初七以后再来光顾。
车子开到古文化街,苏子在天津居住近三年,却不曾到此一游。因它名声大,心中不免好奇,一双眼四下打量。青砖铺地,两旁的铺子整齐划一,正是生意兴隆的好时候,严冬腊月里仍大敞着门,有那带钩的特制铁架从门端悬下,琳琳琅琅地摆着各色物件。一路逛下来,裱字卖画的店铺极多,进去一转,售的多是花鸟图,由以牡丹为最,花团锦簇色彩浓艳,端的是取那繁华之意。
走到路的尽头,是一处广场地,数十个摊子架着三四米高的货架,满眼望去皆是对联福字和吊钱,货摊上亦铺的满满,无一不是火红,在清冷的阴天里,倒似要着起火来一般。
两人挤到摊子前,仰着脖子左看右看。买的人太多,老板招呼不过来,任凭他们四下翻看。这里的货物极全,许多竟没有见过,原是延承了正宗的老例。
苏子第一次布置过年用的东西,只觉得眼花撩论,一会问蒋友谊这个好不好,一会问他那个是做什么的。没曾想蒋友谊见识广博,竟然大多认得,还能说出来历,好性子地看她左拿一件右放一件。
第二次初恋【1】
最后两人林林总总买了一堆,全部由蒋友谊提着,她自己做了甩手掌柜。广场右侧坐落着一排古香古色的平顶建筑,隔着透明玻璃窗可见柜台前围着许多人,她以为是卖什么稀罕玩意的,不禁过去瞧。等到了跟前,一眼瞥见门上的牌匾,泥人张三个字赫然在目。她心中咯噔一下,蒋友谊已经走了进去,回头见她仍在站在台阶下,喊道:“进来啊,里头暖和。”她慌慌望向四周,指着一处道:“这里不好玩,咱们去那吧。”蒋友谊出来一看笑道:“那是天后宫。”
天后妈祖原本是保佑海民安全返家的神灵,后来陆续有人前来求子,因此香火旺盛,站在高处可望见青烟袅袅。她本是随手一指,却不想指了庙宇,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倒是蒋友谊开了口道:“既然不信就不好进去,免得犯了忌讳辱了神灵。”
她忙点点头,蒋友谊笑吟吟道:“农历三月二十三是妈祖的诞辰,照例举办花会,到时咱们来求子好不好?”她一下红了脸,躲躲闪闪不理他,蒋友谊故作恍然大悟,拉长了音说:“到时候兴许咱们已经有了宝宝,用不着来求了!”
她呀呀叫着去捂耳朵。太阳渐渐从乌云中探出头来,街上原本就红彤彤一片,此刻在太阳的照射下,如同沉在水中的大块胭脂,鲜活明亮。映的她一张脸,绯红似霞,有了许久不曾有了生机勃勃。蒋友谊俯首看着她,缓缓握住她的手心。她乖乖地让他牵着手,两人并肩徜徉在晴朗的冬日里。
自车祸后,又经绑架,她身体一直不曾彻底复原,走不多时便冒了虚汗,蒋友谊蹲下身子道:“上来,我背你。”她四下一看,来来往往都是游客,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会叫人笑话的!”蒋友谊已经蹲下身子,道:“背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快点上来,不然我抱你走。要么背要么抱,你选一个。”
第二次初恋【2】
蒋友谊总是有法子让她就范,她赧了脸,犹犹豫豫伏在蒋友谊背上,蒋友谊身子刚起来就向后倒去,吓得她抓着他的脖子啊啊大叫。蒋友谊哈哈大笑站直身子,她才知道他是故意的,气得捶他后背。蒋友谊大叫:“哎呀呀,谋杀亲夫了!”她去撕他的嘴,他的唇被她捏成一条线,仍不肯闭嘴,吱吱呜呜道:“罚我八十岁……还背你……好不好?”
她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仿佛是一片尖锐的水晶扎入胸膛,碎化成漫天繁星。手无意识地一下接一下地捶着,蒋友谊叫道:“呀呀,等我老了背不动你的时候再打……”她鼻子发酸,蒋友谊突然道:“你哭了?”她忙说:“没有,这是有点冷。”蒋友谊顿了一下道:“不要把鼻涕流到我的后背上啊。”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将头缓缓靠上他的肩膀,她说:“不,就要弄到你的衣服上,让你永远也洗不掉。”
蒋友谊笑起来,将她的身体往上送了送,柔声道:“好好,永远也不洗掉。”他们迎着太阳一直向西,夕阳挂在地平线上,仿佛一个硕大的橘子,又暖又圆。行人渐渐稀少,店铺早早落了锁,不时响起鞭炮声,渐渐连绵不绝,震耳欲聋。城市的上空弥漫着爆竹特有的药香,仿佛一场大雾笼罩了所有的人。
已经来不及包饺子,两人仍到超市采买一番,虽是速冻水饺,回家煮来端到桌上,热气腾腾并无二致。苏子换了在古文化街购买的一条改良棉旗袍,因着过年,自然买了大红色,又刚洗过澡,皮肤雪嫩娇艳。她身体微微一动,领口和袖口缀着的白绒,便悠悠飘荡,仿佛她整个人就要飘飘仙去。
她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漂亮,却不知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静美有多暖人心。蒋友谊只觉得看不够,觉得人生从未如此美好,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血液仿佛沸水,在身体里翻滚。
第二次初恋【3】
他一时间不能自持,眼光如同一只蜜蜂始终落在苏子身上。她本就是敏感的人,虽背对他仍觉得异样,疑惑回头去看。蒋友谊反应极快,立即将视线转移到饭桌上的香槟,笑吟吟问她:“记得你只爱喝橙汁的,今天怎么破戒了?”
她抿嘴一笑:“我又不是和尚,什么戒不戒的。”便把小时候喝香槟的趣事讲给他听。那年她五岁,母亲尚在,父亲经常去外地打工,得了一瓶香槟,觉得是个稀罕物,便抱在怀中大老远带回家给妻女品尝。她笑地眯起了眼:“那时候觉得香槟就像汽水一样,甜甜的很好喝。”蒋友谊笑道:“肯定喝多了,对不对?”她乐不可支道:“可不是,喝了不知多少,第二天醒来,我妈说我昨夜在床上又是唱又是跳,还吐了一地。”蒋友谊呀了一声说:“那今天可不能让你喝了,要是撒酒疯我可不伺候你。”
他话虽这样讲,仍取过酒起子,开了香槟,一人倒了一杯。金色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中,晶莹剔透,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醉。苏子端起酒杯,浅浅舒了口气,道:“隔了二十年,已经记不起香槟是什么味道。但知道很喜欢,喝了很快乐。”她顿了一顿道:“以后我也要快乐。”说完轻启朱唇,清凉的液体一线入喉,不禁打了个哆嗦,然后身子如火烧般滚热,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她平素并不饮酒,喝个咖啡都能手抖,一杯下肚已经有些醉意。喝多了有些话痨,很是不像平时的样子,喋喋不休。歪到在蒋友谊怀中道:“友谊,这香槟不好。”蒋友谊顺势将她手中的杯子接到自己手上,她嘟囔道:“没有小时候喝着好,一点也不好,什么法国进口,肯定是假货!”
说完在他怀中扭来扭去,他柔声问:“不舒服?”她翻过身来勾着他的脖子,他的两个瞳孔中倒影着全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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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初恋【4】
记得有次吃饭,他出乎意料去夺她的筷子,竟然没能得手,筷子被她牢牢握在手中纹丝未动。他笑她,凡事太过用力,丝毫没有小女儿的风情。此时她酒精上头,难得的媚眼如丝,慵懒可爱。像只柔软的猫咪,贴在他的胸口。
都说女人当如猫,她却是只小狗,时刻竖起耳朵,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和事。外表看起来势不可侵,他却知道,她看似冷静的外表之下,那颗因为恐惧和不安怦怦乱跳的心qǐsǔü,是多么脆弱。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像蚕宝宝般给自己结了一层茧。他默默地进入她的生活,给与她滚烫的爱情,如同丝厂的织女,在滚水泡软的茧里寻找丝头,然后一点一点将她剥离出来。
小区里燃放了烟花,在天空灿烂绽放,然后化作璀璨的流星,滚滚落如人间。她迷离地望着窗外,觉得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景象,无比的开心,莫名的开心,仿佛心底也在燃放烟火,一簇一簇的白亮升到天空,瞬间炸出五彩祥云,她踩在云端之上,身子又轻又软,快乐地大叫:“我好高兴,我好高兴!”
他从不曾见过她大叫大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明媚生动。刹那间,他突然明白什么是一笑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尚在恍惚间,她突如其来地吻了他。
他怔住了,她从来不曾主动吻过自己。他还没回过神来,她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一下,然后放开再亲,仿佛他是一块香喷喷的点心,她笑嘻嘻地说:“你是甜的。”他头脑里哄的一声巨响,不假思索地回吻过去。烟花在黑天鹅绒般的夜色里盛开,仿佛巨大的变幻布景,悬挂在窗前,只为他们二人热烈绽放。
她始终很开心,不曾颤抖,亦不曾僵硬。当衣物从身体脱落的时候,曾有一小会发冷,但是很快的,蒋友谊赤露的身体滚热地贴上她的肌肤,他的吻比他的身体更加火热,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处。
第二次初恋【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