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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上 共2卷-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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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又气又急,怒不可遏,喘着气道:“糊涂!本宫千万交代你们对先皇后的物事要分外上心保管,你们竟全当作耳旁风么?旁的也就罢了,偏偏……”

  玄凌的目光有些怔忡,“这是她第一饮遇见联的时候穿的。”

  皇后的目光如火焰一跳,久久凝望着玄凌:“皇上还记得,那时姐姐进宫来看我。”

  玄凌淡淡“唔”一声,道:“自然是不能忘的。”

  他们这样说着话,只余我一人在旁边,像是一个被抛弃和遗忘的人,孤独地看着他们。莞莞?我心头冷笑,更是哀戚,莞莞,原来都是别人!

  他很快逼视我,语气陌生而冰冷,简短地吐出三个字:“脱下来!”

  我一时有些尴尬,脱去外衣,我只穿了一件品色暗纹的衬裳,是绝对不合仪制的。然而我迅速地脱了下来,双手奉上,平直下跪,“臣妾大意,误穿了纯元皇后故衣。”

  皇后觑眼瞧着玄凌,小心道:“昭仪一向谨慎,必不会故意如此,怕是有什么缘故吧?”她向我道,“你自己说。”

  我平静摇头,道:“臣妾在来皇后宫中时发现礼服破损,不得已才暂时借用此衣,并不晓得衣棠的来由.”唇角漫上一缕凄惶的笑意,胸中气息难平,“若非如此……”我盯着玄凌,却是说不下去了,只向皇后道:“原本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领罚。”

  在我心里,何尝愿意在他眼中成为别人。罢了,罢了!

  玄凌看我的神色复杂而遥远。我别过头,强忍着眼中泪水。

  这样生冷的寂静。片刻,皇后迟疑着道:“昭仪她……”

  玄凌面无表情道:“昭仪?虽然行过册封礼,却没听你训导,算不得礼成。”

  我心中已然冰凉,如此却也一震。不觉苦笑,罢了,我在他心里原当不得昭仪,他所一念牵挂的人,并不是我呵!

  他看着我,仿佛是远远居高临下一般,道:“棠梨宫已经修建好,你就好好去待着思过吧。”

  我的失宠,就是在这样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全盘颠覆了。修建一新的棠梨宫,雅致精巧的棠梨宫,象征着荣宠高贵的棠梨宫,亦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座冰冷的囚笼。

  我的泪,在甫回棠梨那一夜流了个畅快。春寒依然料峭的夜里,被褥皆被我的泪染作了潮湿的冰凉。月光沉默自窗格间筛下,是一汪苍白的死水。我这样醒着,自无尽的黑暗凝望到东方露出微白,毫无倦意。

  心,从剧烈的痛与滚热,随着炭盆里彻夜燃尽的银炭蓄成了一滩冷寂的死灰。那样深刻的耻辱和哀痛,把一颗本就不完整的心生生碎成了丝缕。我醒悟一切不过是个圈套,自那件毁损的礼服起。而醒悟之中,是更深切的悲辱一一他给我的一切情意与荣宠,不过因为我是个相仪的影子啊。

  莞莞!他心中的我,不过是纯元皇后的代替而已。

  长久的睁眼和哭泣之后,眼睛干涸得刺痛。良久的寂静之后,终于有人推门而入,是槿汐。她轻声道:“娘娘。”

  我只是怔怔坐着。棠梨宫中的人皆随着我被禁闭了起来。合宫的惊惶不安,亦不敢来打扰我。槿汐行了一礼,缓缓道:“娘娘千万保重自身,别伤心坏了身子。”

  我已无泪,殿中阴暗,她的神情在逆光中显得焦灼。我抬头,第一次持久而玩味地看着模汐,喉咙有沙哑的疼痛,我忽而冷笑起来,“槿汐,从前我问你为何无故对我这样思心,你只说是缘分使然,如今一一可以告知我了吧。”

  她咬一咬唇,平静跪在我身边,只是沉默以对。我的唇角缓缓展开,这样悲寂而怨愤的心境,笑容必也是可怖的,“是因为我像去了的纯元皇后是不是?”

  她缓缓点头,又摇头,道:“娘娘与纯元皇后并不十分相像。”

  我质疑地轻笑,全然不信,道:“是么?”我自语,“直到如今我才明白。”端妃初次见我的神情骤然浮现在眼前,她何以见我时会惊讶,何以说那样的话。她的入宫最早的妃殡,自然熟悉纯元皇后的容貌。

  槿汐轻轻道:“三份的相似,五分的性情,足以让皇上情动了。”

  我怆然微笑,自嘲道:“三分容貌?五分性情?也足以让你为我效忠——不,你真正忠心的是纯元皇后。”

  槿汐恭谨跪着,恳切道:“奴牌并无福气得以侍奉先皇后,只是因缘际会曾得过先皇后一饮垂怜。”槿汐平静看着我,眸中清亮如水,“娘娘穿上先皇后的衣衫才有真切的几份肖像。先皇后心地太过纯良,而娘娘虽然心软,却也有诀断。槿汐效忠娘娘,是有先皇后仁慈的缘故,更是为娘娘自己。”

  槿汐说得坦诚直白,我颇为触动。我侧首看她,凄然道:“圈套之中,如今的我已然失宠,这饮不比往日,恐怕难以翻身,再对我效忠也是枉然。”

  槿汐郑重叩首,道:“此饮之事也是奴婢的疏忽,奴婢觉得衣衫眼熟,一时也想不起是先皇后的旧物,何况姜公公从前并未服侍过先皇后,的确是咱们中了别人的算计。”槿汐顿一顿,道:“昨日娘娘刚被送回来,听闻姜公公就被皇上下旨乱棍打死了。”

  我闻言一震,心下更是难过:“他是受我的牵连,也是被算计的一颗棋子。”我握住槿汐的手,歉然道:“我不该疑你的忠心,哪怕你是因着先皇后,至少也是为我。皇上却一一”我没有接下去,只是冷笑不已:“皇后费好大的心思!”

  槿汐睫毛一跳,沉吟片刻,道:“娘娘何以见得?”

  “若非她有意,谁能动得纯元皇后的旧物,又何来如此凑巧?”心下颤颤,皇后的手段我并非是不晓得的,联手对丽贵嫔的惊吓、华妃的铲除,我们合作得默契而恰如其分。她并非是一味的端淑啊!我冷笑之余又有些心悸,我何曾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狡兔死,走狗烹啊!

  可不是如此么?

  槿汐垂首,微微咬唇:“娘娘并无对皇后有不臣之心,只是娘娘步步高升,又得圣宠,皇后想必忌惮。”

  我起身,茫然四顾,道:“我既失君心,又不得皇后之意,所犯之事又涉及先皇后,是帝后和太后的伤处。”

  槿汐整眉:“今日之事眼下确实无法转圆,娘娘只能静待时机。”

  “时机?”我环顾修缮后精致的棠梨宫,此时此刻,它和一座真正的冷宫有什么区别?当日玄凌为了保护我避开前朝后宫争斗之祸送我去无梁殿,自是情意深重。今日的禁闭怎能同日而语。罢了,罢了!

  日子过得死寂,曾经棠梨宫一切的优渥待遇尽数被取消了。外头的人更不晓得在怎样看我的笑话,册封当日被贬黜,我也算是头一个了吧。玄凌只让内务府给我贵人的待遇。姜敏忠一死,内务府的人自然见风使舵百般苛刻,送来的饭食粗砺,大半也是腐烂生冷的。棠梨宫中一些粗使的小内监小宫女自然怨声载道,抱怨不迭。幸而槿汐和小允子他们还弹压的住,众人也是尽力忍耐。

  我心中纵然悲痛,却也不愿意再以泪洗面。然而百般自持,那痛心与怨忿硬生生被压迫在心中,哽如巨石,渐渐也远离了茶饭。

  春寒中大雪未曾有停过,棠梨宫地处偏僻,又多阴寒潮湿之气,取暖用的炭火早就被内务府断了,无可供取暖之物,被褥几乎潮得能挤出水来。虽然多穿了几层衣物,不消几日,原本娇嫩的手足就长满了累垂的冻疮,颗颗紫如葡萄,鲜红欲滴,不时迸裂血口,泛出鲜红的缕缕血丝。浣碧与流朱焦急不已,也顾不得忌讳,夜夜和我挤了一处睡,互相取暖。我才发现,她们的手足也俱已开裂破损了。

  我再耐不住,心疼之余不由三人抱头垂泪。我含泪道:“昔年在府中为奴为牌,你们也不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如今反要和我一同遭这样的罪。”

  浣碧用腿暖着我的足,伤感道:“小姐又何曾这样辛苦过。皇上也太……”

  流朱抹了泪,愤然道:“奴牌百般求告,只希望内务府可以通融送些医治冻疮的宫药来,或是拿些黑炭来也好啊!谁晓得他们理也不理,更不放奴牌出去,只在门外百般奚落。当初他们是怎么讨好巴解咱们来着。”

  浣碧叹气,瞪了一眼流朱道:“你就消停些吧,还嫌不够闹心么?”

  流朱恨道:“总有一日,我便要他们知道她流朱姑奶奶的厉害!”说着把我的手捂在她怀中。她的手也是冰冷的,唯有怀中一点暖气,尽数暖给了我。我紧紧搂住她们,心下更是难过,道:“原本要为你们谋一个好出路,恐怕也是不能了,只怕是自身难保了,却拖累了你们。”我对浣碧更是愧疚,“浣碧,我更连累你。”

  浣碧轻轻摆首,只是默然落泪。流朱慨然道:“难道奴婢跟着小姐只是为享福的吗?!奴婢自小跟着小姐,既跟着小姐享了安乐,更不怕陪着小姐分担。奴婢的一身都是小姐的。”

  我泫然:“我又何曾把你们看作了奴婢呢?”

  浣碧眼中泪光闪烁,“流朱说得不错。小姐待咱们不同奴婢,难道还怕一起捱过去么?必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月光晦暗不明,淡淡地低一抹灰影,深夜的殿中越发寒冷。我心中凄楚,又怕辗转侧身吵醒了身边的流朱和浣碧,便僵着不动。月光森森的落在帐上,今日又是月尾了。下弦月细勒如钩,生生的似割着心。月圆月缺,日日都在变幻不定。可是说到人心的善变多端,又岂是月亮的阴晴圆缺可以比拟半分的呢?

  我在惆怅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许是连日的饮食无常,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精神委顿。或是因为这不堪的心力,一向不太准确的信期也比上月晚了三五夭。身体和心都是说不出的酸胀难过。槿汐焦急不堪,几番要为我疏通了侍卫去请太医来。奈何守卫棠梨宫的那些侍卫极是凶蛮,态度也恶劣,丝毫不加理会,逼急了只道:“皇上有过旨意,不许这宫里有一个人出去。别的咱们也管不了。”于是眼瞧着我一日复一日的憔悴虚弱下去。

  终于那一日晨起换衣时,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虚浮,便不省人事了。醒来时却是温实初在近旁,殿中复又生起了炭火,温暖而明亮。温热的草药在小银桃子上咕嘟咕嘟地滚着,微微有些熏人。身上的被褥一应换了松软干燥的,塞了一个铜制的汤婆子焙在脚边取暖。

  我抬一抬手,却见手上厚厚包了层软布,不由惊诧,槿汐笑吟吟在一旁道:“娘娘别动,刚涂了治冻疮的貂油,怕脏了衣服。”她端了一碗燕窝轻轻吹着,用银匙一口口舀了喂到我唇边。我头晕目眩,身上软绵绵的乏力,只瞪着周遭的这一切疑惑。囚禁之中何来这样的礼遇,而脚边的汤婆子热热烫着脚,分明又不是虚幻之景。

  我望着温实初,乍见故人,眼中不由热了,道:“温大人。”

  他应了一声,眼中漾起稀薄的温情和悲惜,极力抑制着,行礼道:“微臣恭喜娘娘!”

  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不自觉地摸到腹部,疑惑且意外地着望着他:“是吗?”模汐落下泪来,轻轻转首拭了,偕了一宫的宫女内监齐齐跪了下来贺喜:“恭喜娘娘。”她道:“太医说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我心下有一刻的惶然,却也欣喜了,欣喜之中更是悲伤。我曾经深切地期盼着有一个孩子却不得,如今这个时分偏又有了孩子,不知是我依靠他还是连累他了。我抚着小腹,几欲落下泪来。

  待得众人退下,唯剩了温实初和槿汐在侧。槿汐在旁照拂着药炉,温实初为我看过脉道:“娘娘心情起伏太大,胎气不稳,切勿再要动气伤心了。”我别过头,忍着鼻中的酸,道:“大人以为本宫眼下如何?”

  他长长叹了口气:“这是娘娘眼下唯一翻身的机会了。”他宽慰道:“皇上已经下旨由微臣照顾娘娘的身孕,虽未恢复贵嫔应有的礼遇,也准以嫔礼相待。皇后也命人格外照顾娘娘的饮食起居,娘娘尽量放宽心吧。”

  我却凄然笑了,道:“是么?大人以为这是本宫翻身的机会了么?若如此,大人方才絮絮说了这许多,怎未听提及有解除禁足之令只言,皇上也未曾有一字的安慰之语。何况这所谓的嫔位礼遇,也是为本宫的孩子,并非是因为本宫。

  他默然,也恻然了。一旁的槿汐也怔怔停了扇着风炉的手,垂首不已。殿内一时静静的无声,只见小银铫子里的的热气。

  “嘟嘟”滚了出来,白白的…嘟噜…嘟噜。

  温实初急切道:“娘娘……”喉间也有了哽咽之意。

  我抱了汤婆子在怀中汲取暖意,微微一笑,“大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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