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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人手接船。黄兴、赵声大喜。胡毅生当即安排人手,吩咐枪械等物下船后就近存放,明日即运广州备用。
第二天,由香港开往广州的客轮上出现了好几位出嫁的新娘,扮新娘的是同盟会的女会员方君瑛、徐佩萱、梁梅玉、曾醒等人,喜轿内放着短枪、子弹,送亲的队伍抬着箱笼被褥等陪嫁物品,长枪炸药等藏在箱笼被褥里,上岸后吹吹打打,热闹非凡,通过检查站入城后,婚轿伴着悠扬的唢呐,抬进广州大街小巷里早已租好的新房之内。
喻培伦、熊克武等早在莲塘街的吴老翁公馆住下,炸药一到,他们便紧张的制起炸弹来,暂无任务的党人方声洞、徐佩萱等也来帮忙。但重要的技术活却须专家喻培伦亲自动手才行,喻培伦夜以继日,舍不得睡觉,眼睛都熬红了。炸弹以每日二、三十枚的速度增加着。
此时已是三月中旬了,诸事进展顺利。黄兴欲先往广州主持,赵声也要同往。黄兴说:“你在广州驻军数年,认识你的人太多,早去危险,我先去,起义之前你再来。”
黄兴即秘密潜入广州,在小东营的朝议第将起义总指挥部建了起来,从各地陆续赶来的选锋迤逦进入广州,枪械子弹也加紧从港入穗。但连着好多起香港的新娘出嫁广州,香港方面的出入境检查站首先警觉起来,吩咐检查人员对新娘的陪嫁物品小心严查,不得大意。消息很快由检查站内的同盟会员传给赵声,赵声急令停止新嫁娘出动,另组运枪队,划渔船将枪械偷运出港,沿珠江运入广州。
运枪队乘凌晨大雾未散时,载货出港,那消几个来回,枪械炸弹等物就全部运抵广州。黄兴命胡毅生安排人员接船,将枪械炸弹另租石屏书院存放,免得集中一起目标过大、一旦暴露前功尽弃。运枪队的陈镜波等随胡毅生搬运完枪械,各自散归。
此时的两广总督是张鸣岐。这是个足智多谋的官僚,早年做岑椿煊的幕僚,他曾屡献奇策,帮岑椿煊固宠邀名,惩贪镇土,成就了一番显赫的名声,因此才蒙岑的推荐进入官场,步步高升。由广西巡抚升任两广总督之后,张鸣岐丝毫不敢轻松,他知两广一带是革命党活动最为频繁的地区,因而上任伊始,就建起了一套情报系统,从南洋、香港等处收集党人的动向消息,汇总分析。最近一段各处传回的消息越来越令张鸣岐感到不安,从蛛丝马迹分析,党人将于近期在广州举事,除过举事的准确日期及党人的详细布置不得而知外,党人向广州频繁聚集、向新军中派出人手联络策反等事却可绝对断定。张鸣岐大惊下急召水师提督李准回防广州,同时命巡警于城门要道监控行人,对可疑人员进行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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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回首羊城三月暮(3)
李准得令忙点起三营人马赶回广州,同时广州的大街小巷出现了许多密探,对行人、住户、商铺及饭馆茶楼进行侦缉,如发现有可疑之人,就盯梢跟踪,发现可疑之商铺住户,就派人监视,务求将党人的落脚地点一一探查明白。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黄兴,他知道起义的消息一定从某个渠道泄露了,情况紧急,黄兴忙给香港的赵声发电,以暗语通知他广州事危,原定起义时间推后,请他及尚在香港的选锋三百多人暂停来穗。赵声接电,心中大为忧虑,只好留港等待。
黄兴接着命已入广州的选锋不许随便出入租屋上街闲逛,以免暴露目标。但接着传来消息,新军将于四月初复员一大批下级军官与兵士,许多党人皆在此次退伍名单之中。消息传来,黄兴心中大急,
南洋来的选锋温生才心中不以为然,悄悄盘算着自己的想法,前几日他上街溜达熟悉地形,恰好李准当日带水师营进城,威势十足。吴生才知李准是广东清军的悍将,曾多次镇压党人起义,他带兵入城,对党人的起义自然大大有碍,吴生才不觉怒火满腔,恶意上涌,便私下筹划炸死李准,为起义扫清障碍。
便在此时,从美国归来的华人冯如,三月二十三日将在城外燕塘举行飞行表演。冯如,字鼎三,号九如,广东恩平人,是华人第一个飞机设计师、制造师、飞行师,幼时赴美,在旧金山和纽约做工,刻苦钻研机械工艺技术。莱特兄弟飞机飞行成功后,冯如深受影响,立志从事飞机制造。他的志趣受到当地华侨的赞助,遂于一九零七年在旧金山以东的奥克兰设厂制造飞机,一九零九年成立广东飞行器公司。同年制造飞机成功,并于九月二十一日在奥克兰附近的派德蒙特山丘试飞, 一九一零年,冯如又制成一架双翼飞机,并决定在家乡广东试飞,试飞地点便选在广州城外的燕塘。
当时的国人那个见过飞行表演,因而冯如试飞的消息一经传开,广州城中 绅商仕女为此而沸腾激动,欲到时倾城而出观看表演,传言李准也将莅临现场,一开眼界。吴生才便决定于此日刺杀李准,为革命除害。
三月二十三日,温生才怀揣手枪,随人流出城涌往燕塘,表演还未开始,前来观看的人群被巡警们指挥着在飞机东侧一带聚集。不久一顶轿子由十多名清兵簇拥着随人流抬了过来,轿前的清兵大声吆喝:“提督大人到!”
市民忙给轿子让路,那轿子招摇着直抬过来。温生才心跳加快,血流加速,迎着轿子走去。轿前的清兵刚喝一声“回避”,温生才的手枪便从袋里掏了出来,对着轿子就是一阵猛射,轿内惨叫几声,血水流了出来。温生才扭头便跑。清兵巡警一窝蜂追了上去。
轿内的提督身中数枪,一命呜呼,不过他不是水师提督李准,而是陆师提督孚琦。温生才被清兵抓获,听说杀错了人时,只气得痛苦流涕、跌足长号。
孚琦被杀,广州满城震惊。李准暗呼一声侥幸,庆幸之余,对党人的手段作法大是忌惮,遂建议张鸣岐,对新军中和党人有过来往的嫌疑分子先抓了起来。张鸣岐也为孚琦的被杀忧心忡忡,正筹思办法对付,听了李准的话,急问:“你可知道谁和他们有来往?”
李准说:“新军管带马锦春过去曾和反贼赵声素有瓜葛,他过去曾在我的卫队任过职,故我略知其人。”
张鸣岐立刻下令,以议事为名招马锦春到督府,软禁起来。但抓了一个马锦春又能怎么样,如今明明感到有大批的革命党进了广州城,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可是巡警盘查、密探搜寻,就是找不到他们的巢穴所在,天知道他们会在那天忽然起来暴动,杀入督衙。
张鸣岐左思右想,最后下令搜城,命李准的巡防营与巡警配合,以查户口为名,对全城逐街逐巷的住户商铺进行盘查,说:“凡一屋之内,聚集多名精壮男子,却无妇女儿童,便是革命党的嫌疑人物,可立即抓了起来拷问,这样遍搜全城,我要让革命党无处藏身。”
清兵与巡警配合着,户口一家一家的查了过来。党人大惊,忧心如焚,这样一天天查了过来,党人的藏身之处、武器藏放之处总有一天要暴露无疑,若撤走人员,取消起义,可八百选锋召集不易,枪械弹药也是经历千难万险才运进广州城的,此刻形势如此严峻,它们又怎能再安全的运送出去。黄兴急得茶饭不思,派人召集已到广州的陈炯明、胡毅生、姚雨平、林时爽、莫纪鹏等商议对策。
陈炯明说:“此刻清兵早已有备,以少数选锋起义,无异于让大家都去送死,革命同志发展不易,如今聚集一起,就这样同时殒命,这怎么能行!还是延期吧。”
姚雨平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拼却一死,也胜过坐以待毙,你们若不动,我就带我那一队人单独起事。”
林时爽、喻培伦也坚决反对延期,可胡毅生说:“如今怎还能起义,存放枪械的石屏书院已被警察密探盯上了,据他们的说话,我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他们早知道我们的全盘计划了。”
黄兴大惊,忙问详情。原来胡毅生早晨带人去那儿取了部分枪械弹药,藏于轿中带出,门外两个密探模样的人看着他们离开,却于背后笑道:“又来取那玩意了,看来快要动手了。”胡毅生因而胆怯,不敢再去石屏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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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回首羊城三月暮(4)
黄兴瞪眼问:“你又怎知哪二人便是密探,他们的话又就是在说我们呢?”
胡毅生急形于色,说:“我已经查明了,运枪械的陈镜波是李准部下的暗探,我们的枪械改用渔船运输完毕,陈镜波就入两江总督府去告密了。”
姚雨平跺脚恨道:“没有枪械,怎能起义!那么就延期,或者干脆取消。”
黄兴以拳击桌,苦思良久,心中苦楚,说:“若如此,我却何以向捐款助革命的华侨交代!”
陈炯明说:“保存我党实力为重。如今党人精华尽聚于此,枪少弹缺而要强行举事,众志士不免毁于一旦之间。况且延期之后,未必便没有机会再次发动。请黄兄三思。”
黄兴皱眉酸心,表情痛苦,但终于点了点头,宣布取消起义,请选锋们分批撤出广州,避往香港等处,以待后举。陈炯明、姚雨平、胡毅生等应声奉令,立刻出门分头通知。
各选锋接到取消起义的命令,遂三三两两出城散去,或乘船过香港,或徒步往走他处。各队负责人及选锋中的骨干却不能走,他们必须设法将枪械炸弹等物掩藏起来。吴公馆内炸弹上千枚,最难掩藏,熊克武、陈春生等便在公馆内厕所旁新砌一墙,将炸弹多数砌进墙内,剩余百多枚墙内无法砌入,只好忍痛扔到水井内。
喻培伦见起义取消,炸弹被扔入水井,大怒下逢人便骂,坚决反对取消起义。陈春生说:“选锋多已离城,却怎还能起义?”
喻培伦说:“你等全部走光,即使剩我一人,我也要独自起义。”
于是往司后街、莲塘街等选锋密集之处穿梭往来,鼓动按期发难。冯超骧、林时爽等二三十人也不愿就这么偃旗息鼓,遂与喻培伦聚而商议说:“我等革命,只知有前进,不知有后退!事已至此,就我们这些人,大家一起将血洒在南国广州吧。”
四川籍的饶国梁大声说:“我辈不死,国民不生,生作牛马奴隶,生有何荣?死则求仁得仁,死有何憾!”
大家说得热血沸腾,便公推喻培伦与林时爽二人为代表,向黄兴请战。他们进了小东营朝议第见到黄兴。林时爽说:“黄兄,举义诚知必死,但为国而死,方为义举,我等若不肯死,有谁肯死?”
黄兴表情痛苦愤怒,说:“我是宁死也要一战的,但众人扰攘,我已经下令撤退了,如今还怎么再战呢!”
喻培伦攘臂舞拳,激动至极,说:“该走的走了,没走的照样没走。但就是众人都走完了,剩我一人,我也要血战到底,将我的炸弹扔完,至于生死成败,那是毫不顾忌。”
黄兴跃跃欲试,但虑人数太少,徒遭败绩,说:“选锋们走得差不多了,找不回来多少了。不过,别人可以走,我黄兴却决不能走。”
喻培伦流泪说:“大不了一死,人谁无死,但好男儿不死于血火之中,枉遭世人耻笑,真所谓生不如死。”
林时爽也大声恳求举事,说:“有些选锋还可以找回来,再迟就真的散完了。钱花了,人散了,华侨们将如何看待我党,华侨的钱难道就是白捡的,就可这样轻易扔掉?”
黄兴愤然说道:“我意正是如此,宁愿战死,胜于无声无息的四散!”
喻培伦、林时爽齐声说:“黄兄既有此决心,我们便分头通知未走的选锋集中待命,明日和清虏决一死战!”
黄兴点头,挥手说:“好,就这样。”喻培伦三人得了黄兴允诺,兴奋之极,奔跃而去。黄兴又命常随他的刘梅卿给赵声发电,请其二十八日带香港的选锋到穗,一同参加起义。
赵声接到黄兴的电报,已经是二十七日的晚上,但香港开往广州的轮船却只有早晨七点一班,此时早已开走了,港穗间的客轮是单日对开,必须后天早上才有到广州的轮班,赵声急发电报给黄兴,请其将起义时间延长一日,
赵声电报到穗之时,清兵刚将旗人驻地选锋的租房搜查完毕,四名未走的防火委员差点便被抓住,而储存枪械的石屏书院已为巡警破获,三眼井储存炸药的租屋也被清兵发现,屋内八名选锋全被逮走,黄兴知情况危急万分,哪肯延期,发电到港称决心按期发难,请赵声另想办法到穗。
赵声、胡汉民等接电急得团团乱转,香港如今有三百名选锋,宋教仁、陈其美、王金发等人也都在港,要同赴广州发难,却有什么办法将大家同时带往广州呢?运枪队的队长陈镜波因涉嫌是李准的密探已被党人处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