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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制造一些灾难。
管理者干涉还是小事,他不可能在生死搏斗中,保住翡翠的孩子。
灵光乍现,我们身在都城,而都城是有管理者的。
他宛如光速一闪,投身到都城错综复杂的小巷,没命的拍着某个没有铁栏杆的小窗。「管理者!舒祈!妳不要跟我装死!快要出人命了!」
小窗霍然打开,「上邪君,我工作很忙……」舒祈蓬头垢发的脸孔满是愤怒和忍耐,瞬间转为错愕和不敢相信,「诃梨帝母?」
她想关上窗户,却被上邪死死的扳住,「妳能逃去哪?妳总是要面对的吧?」
向来气定神闲的舒祈,带着厌倦微笑的舒祈,脸孔刷的雪白。她被击中一个隐痛,一个致命的弱点。
她太小看这个可以看透人心的大妖魔,世尊豢养的大妖魔。
「有些母亲是鬼子母的信徒,明里暗里将身心献给她。妳的母亲也是当中的一个吗?」
「……你不懂,我无法违抗……我无法违抗诃梨帝母……」她完全失去管理者的气势,像是一般的中年女子,为了血缘这种暴力关系无能为力的软弱女人。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诃梨帝母已经追踪而至,她伸出巨大的鬼爪抓了下来,目标却是上邪怀里的岑毓。
为了怕被抢走,所以想吞食下去吗?
眼见避不过去,上邪回身相护,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鬼爪。但鬼爪的气还是划破了岑毓的脸孔,飞溅出鲜艳的血,那血就这样染上了舒祈的脸庞。
她沾了沾脸上的温暖,看着指上的血发愣。她深呼吸,厉声,「得慕,动员令!」
这是她破例命令得慕出动军队,这也是第一次,她挺身违抗诃梨帝母。
在这之前,她一直是旁观者。冷冷的看着诸界众生,严守自己中立人类的立场。她狷介到简直无理的地步,真正操心这些纷争的是得慕,她也都交给得慕处理。
但在这一刻,有种长久压抑的情感终于爆炸了。对母亲的孺慕和怨恨,都一起发作起来。
「嗡弩弩摩哩迦细谛婆贺。」她冷冷的对着在她窗前行凶的诃梨帝母说了这句。
「这是世尊赐给我的真言,妳拿这来驱散我?」诃梨帝母笑了起来,然后张大眼睛。她居然让这句真言刮上天空,完全不能前进,然后被舒祈的鬼魂大军团团围住。
无言的、冷冰冰的鬼魂,像是半透明的海洋,像是一种禁咒,让她无法动弹。
拥有大神通力的她,瞠目望着那个容颜平凡,已有衰老之貌的中年女子。
「妳能奈我何?」诃梨帝母嘲讽的,容颜渐渐变化,变成舒祈母亲的模样,「我是妳的母亲!我是世间所有生物的母亲!妳能对我怎么样?我要回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他们是我生的,我既然生了他们,他们就该顺从我!」
舒祈惨淡的笑了笑,「妈,妳说得对,但也不对。妳若要用这种感情胁迫子女,那不如别生下我。我……并不是生来当亲情的奴隶的。」
只有一些母亲,一些特别偏执的母亲,在心里敬奉着鬼子母,也让自己成为鬼子母的化身。
若说世界上有什么是舒祈感到恐惧的,不是魔王天帝,甚至不是凌驾天界的世尊,而是母亲,她那化为鬼子母的母亲。
「妈妈,我长大了。」为了怕母亲伤心,她一直忍在心里的话,终于可以说出口,「妳该放手了。」
诃梨帝母听了这句话,像是被利刃穿刺了心。整个都城的意志一起胁迫而至,连同鬼魂大军的灵力,让她发出绝望的哭喊。
孩子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都会离开?她不能忍受这种空虚。
「妳驱除我又有什么用?所有的母亲都会渴望召唤我,召唤我!」她声嘶力竭的叫着,「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我知道没有用。」舒祈冷冷的回答,「但现在,我不要妳在我的都城里出没。」
她合掌,割断了诃梨帝母的「念」。
虽然不甘愿,上邪还是去捞起晕厥的老太太,不然从半空中掼下来,他很难跟翡翠交代,那团肉饼是她的娘。
「这种事情还是找妳解决比较快。」上邪算是称赞的说。
「……拜托你闭嘴好吗?」
翡翠的母亲病了一场……最少她以为她病了一场。
在病中,翡翠被禁足赶稿,岑毓打电话给小舅舅,哄着还是婴儿的表弟,处理家务,服侍汤药。
棠瑶有些迷惑的看着她亲手带大的长孙,不懂这样贴心的孩子,为什么老对他口出恶言。
就是一种焦急、一种烦躁,总是害怕子女甚至孙子弃她而去,忍不住要刺探、讥讽,甚至惹得他们哭泣发怒,这才觉得自己在他们心目中有一席之地。
为什么我之前要这样呢?棠瑶很迷惘。为什么我不能好好跟他们说话,或者说,好好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儿子急匆匆的回来,带她去看医生,踌躇很久,「……妈,岑毓还是小孩子,让顺芳……顺芳回来照顾宝宝和妳,好不好?」
顺芳是儿子的前妻。说起来,顺芳很伶俐,也很能干。就是嘴巴快了些,直了点。明明她是个好媳妇儿,为什么要对她吼、对她秽语,像是对待仇人?
她不懂。她不懂以前的自己。
「你不是交女朋友了?女朋友不说话吗?」
儿子红着脸孔转过头去,她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所谓的「女朋友」大概是顺芳,他们就算照她的心意离了婚,还是没有分开。
「你让顺芳回家来吧。」棠瑶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干嘛对她拚命挑毛病……她是个好太太。」
儿子瞪大眼睛,像是他老妈长了第三只眼睛出来。
棠瑶只觉得很疲惫,一种温和、舒服的疲倦。曾经充满她身心那种高涨、急躁的精力褪去,她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好计较,她老了,她需要休息。
紧绷脸孔回到家里来的顺芳怀着没有消散的忿恨,她根本不想看到这个恶鬼似的婆婆……但她的孩子还不满周岁,她放心不下。
等她看到婆婆的时候,愣住了。
是不是太久没见面,她忘记婆婆的长相?眼前这个温和、柔软、苍老而美丽的女士是谁?
她怀着戒心,照顾着宝宝,也照顾着病中的前任婆婆。过去可怕的经验让她恐惧,她怕是婆婆另一个恶毒的诡计。
强烈的忧虑让她直到孩子上小学才答应和前夫再婚,这个曾经破碎的家庭才得以完整。而她大病之后的婆婆一直保持那种样子,温和而沧桑,带着宽容的美丽老去。
此是后话。
***
等翡翠两眼充满红丝的赶完稿子回到家中,突然觉得天翻地覆。
她那咬牙切齿终日骂个不停的老妈据说生了一场病,病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她都怀疑老妈是不是该去看精神科大夫。
战战兢兢好几天才接受这个好到简直可怕的事实,而她的儿子闷不吭声的背起书包去上学了,脸上贴着OK绷。
「你的脸怎么了?」她想看看儿子的伤口。
岑毓敏捷的闪过去,「会痒啦,妈……指甲刮到的。」他含含糊糊的回答,「我快迟到了。」
他那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老妈立刻被唬弄过去,等回神要问,儿子早就搭车走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绷着脸孔的上邪,穿戴得整整齐齐(还是一头及腰的银白长发),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编礼篮,上门说:「诃梨……呃,我是说,伯母,请把翡翠嫁给我。」
翡翠差点把嘴里的开水喷出来,她呛咳到散发脸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活活呛死。
「谁跟妳抢水喝?」上邪对她皱眉头,「毛毛躁躁的,怎么都没有进步?」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翡翠对着他张大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的头发……」
上邪脸孔抽搐了一下,「……跟妳说过这没办法。」
棠瑶看看带着惊人美貌的上邪,又看看她平庸微胖的女儿。她早听说女儿有个漂亮男朋友,但没想到这样的漂亮,也不知道他年纪这么小、这么时髦。
但是这样时髦漂亮的男孩子,却提着装了大饼、礼饼、米香饼、礼烛、福圆、金饰等六件礼的古老礼篮,上头还摆着红包袋。
来提亲,连大小聘都带来了,依足了古礼。
(虽然说,红包袋里放的是台湾银行开出来的本票。上面几个零就不要算了,总之,够让上邪绑在幻影咖啡厅很久很久很久……)
「你的头发……」棠瑶好一会儿才开口。
上邪好看的脸又一阵抽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这倒让棠瑶没得说了,「这种事情,应该让父母知道。」万一这孩子没成年,担个「妨害家庭」还是什么的罪名,那就不好了。
「我父母亲都过世了。」上邪很干脆,「如果需要大媒,我可以请我咖啡厅的老板来。但结婚到底是我的事情,我觉得亲自来一趟比较好。」
「翡翠年纪不小了,婚事要看她决定。」棠瑶觉得不太妥当,但她不想反对。没名没份同居着总不是办法,人家不嫌弃愿意娶,当然是最好的。「她还有个孩子。如果跟你们住不方便……」
「很方便。」上邪紧绷了声音,「翡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棠瑶盘问了一会儿,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没有什么意见。「我当妈妈的,也没什么话好说。」
翡翠惊骇的看着她的老妈。什么时候老妈这么好说话了?不对不对,老妈没话好说,我可是有话说啊!
我不要结婚!开玩笑,结过一次就很凄惨了,为什么我还要再去自掘坟墓啊?!
「我不……」她想抗议,却在上邪充满压力的眼神里头迟钝下来。
「妳戴着我的戒指喔。」上邪低声、咬牙切齿的,「而且妳欠我一次。」
「我欠你啥?」翡翠惊恐了。
「妳欠我欠大了!莫名其妙跟我分手,有没有?妳说,妳说啊!妳以为妳拉锯子,拉扯的是什么?是我……肉做的心啊!」上邪说得虎眼含泪,颇有人间四月天的气势。
「……就跟你说过,电视不要看太多。」
在翡翠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她和上邪结婚了。最意外的是,她的宝贝儿子不但没有反对,还问能不能去跟他们一起住。
上邪乖戾的说,「那当然,臭小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岑毓冷淡的看着龇牙咧嘴的上邪,冷淡的回答,「你别想我会叫你爸。」
「臭小子!」「死妖怪!」
在他们互相叫骂的亲昵(?)中,翡翠突然觉得她未来的日子不知道会是多采多姿,还是多灾多难了。
第三章 三人行
岑毓去参加翡翠和上邪的婚礼。
说是婚礼,也不过是去公证人那儿盖盖章,举行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仪式。他的老妈还呈现极度惊愕的状态,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嫁了出去。
当公证人询问,「……林翡翠小姐,妳愿意吗?」
这时翡翠大梦初醒,含着眼泪,「……能不能说不愿意?」
「妳以为妳拉锯子?妳拉扯的是……」上邪痛心疾首的又开始了他的「人间四月天」。
「我愿意我愿意,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别演了……很丢人的……」翡翠几乎啜泣起来。岑毓同情的看着老妈,瞥见上邪的签名。「……妖怪也有姓?你姓赵?」
「当然不是,」上邪很理直气壮,「反正一定要身分证,身分证上一定要有姓氏,百家姓第一个字就是『赵』啊。随便啦,有就好……」
他深深怀疑他的妖怪继父到底有没有身处人间的常识。
这场荒谬的婚礼只花了二十分钟,上邪提着翡翠和岑毓的行李,一起搭出租车回家。
「……就这样?」岑毓难以相信。他虽然才高二,到底也跟外婆参加过喜宴。哪有人签个名,听公证人唬烂两句,就算结婚了?连两个证人都是路边拉的欸!
「不然呢?」上邪仔细回想整个流程,他可是巨细靡遗的在网络搜寻过,还查遍了六法全书,才找到这样合法又迅捷的结婚方式,这死小鬼居然质疑他。「我保证一切合法,不但符合人间律条,而且完完全全遵照宪法和六法全书的规定比照办理的!我还可以背给你听。根据民法第……」
「行了行了,」岑毓有些受不了,他跟一个妖怪计较婚礼隆不隆重做什么?他老妈都不计较了,「不用背给我听了。」
翡翠还怔忪着,「……我结婚了?我又结婚了?我不是死都不要结婚的吗?为什么我又嫁人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
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小心翼翼的从后照镜瞥了瞥这家子怪异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打从心底有些发毛。
饶是上邪藏得这么仔细,但他身具夹杂着神威的妖气,气势不同凡响。他又挨了诃梨帝母一爪,没有好好调养就奔忙婚事,难免疏神气倦,也就有些欠掩饰。
平常他在幻影咖啡厅当他的点心师傅,来往的几乎都是「移民」(他们当然没感觉),鲜少在人间行走,但是现在他真的累了,可怜的出租车司机就首当其冲。
出租车司机也不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