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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三人别说被烧着,连一点灼热感也没有。
纪一鸣很惊奇:“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贺渊回答,周围的景致倏然一变,如同突然从黑暗中回到光明,数十根青铜柱子伫立在周围,石壁上无数盏长明灯点燃着,照亮了整个大殿。大殿中央有把青铜椅子,上面坐了具白森森的骸骨,也不知死了多少年,褪色的衣袍上面隐约还有华丽的纹理,彰显着主人生前曾经有过的显赫。
椅子前面突兀地安置了一个石台,上面盘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蟒,懒洋洋吐着蛇信子,粗大身躯卷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眼珠子像两颗电灯泡似的盯着他们。
石台四面刻满了无数稀奇古怪的符号,既不像常用的符箓记号,更不是历代文字,连贺渊也辨认不出来。
纪一鸣看着那条不怀好意的大蛇,恍然:“刚才是环境,现在才是真实?”
贺渊嗯了一声:“他是由意念创造,自然也擅长创造意念。”
纪一鸣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贺渊,萧阑,纪一鸣。”声音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又带了点尖细的阴冷。
这大殿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入口,没有出口,四面封闭,除了他们,更不可能有人,三人最后发现,声音居然是从大蛇那里发出来的。
“你又是什么东西?”纪一鸣不掩惊讶,蛇本是通灵之物,上古传说就曾有女娲伏羲这样人首蛇身的半神,印度人也喜欢奏乐引蛇起舞,但还从没听说过一条蛇会说话,还能准确喊出他们的名字。
“吾镇守此殿,业已五千载有余,汝等擅闯此地,今日须得葬身于地!”
大蛇还是慵懒地盘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盯住他们,闪动着看见狩猎的兴奋与嗜血光芒。
蛇身布满亮晶晶的鳞片,它这一直起身体,他们才发现蛇身竟有两米来高,还不算盘在石台上的尾部。
这样一条蛇,是实打实的存在,浑身上下都是剧毒,而且还能开口说话,只怕已经成了精,比起对付只能附在别人身上,使用精神控制的古神,只难不易。
“叽叽!”就在这时候,很久没有动静的阿毛发出叫声,从萧阑的口袋里冒出来。
先前萧阑掉入血池的时候,阿毛跟着经受颠簸,也不知道脑袋撞上哪里,就此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可见上古异兽也不都是厉害的,像阿毛这种爱哭贪吃爱撒娇,除了卖萌一无是处的异兽,通常作用是不大的。
但那只是通常情况下。
素来胆小的阿毛抖抖毛茸茸的脑袋,眨眨还没从晕眩状态恢复过来的蚊香状双眼,看着巨蛇,竟然没有胆怯之态,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反观大蛇,却忽然瞳孔一缩,仿佛有忌惮之意。
还没等萧阑抓住它,阿毛后蹄一蹬,从口袋里蹦了出来,谁知道身体太小,摔了个七荤八素。
萧阑大汗,忙把它抓起来抚摸顺毛。
那边大蛇眼神闪烁,竟像是要退缩,却被什么东西阻住,腹部一抖一抖,如同痉挛。
阿毛这次表现得很勇敢,不仅没有哭,还从家长的怀里挣扎出来,依旧锲而不舍地扑向大蛇,它的身形跟那条蛇比起来,就像高楼大厦跟路人一样的差距,但夫诸极其兴奋,抖抖身体,似乎想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大蛇眼中终于染上惧怕,转身就想逃窜。
几乎是在同时,贺渊拿了把瑞士军刀朝大蛇腹部掷去。
嘣的一声,仿佛割断什么,大蛇摆脱钳制,忙不迭就往后逃。
阿毛叽叽两声,还想追上去,被萧阑一把捞了起来,揣在怀里,严禁自由活动。
“装神弄鬼的伎俩!”贺渊冷笑一声,伸手一抓。
其他两人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抓着一根几乎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纪一鸣也明白了:“有人在作怪?”
丝线的一端连着巨蛇腹部,另一端操纵在人手,声音通过丝线引起蛇腹震动,看起来就像是蛇能人言。
萧阑戳戳阿毛的小脑袋:“蛇为什么会怕你?”
阿毛享受地蹭蹭他的手指,眼睛眯成一团,像在邀功。
贺渊:“夫诸属水,蛇性阴,亦属水,充其量也不过几千年,比不得夫诸这等上古异兽,见了它自然要跑。”
“叽叽!”阿毛上蹿下跳,向麻麻表示自己很伟大,并骄傲地接受纪一鸣惊讶的围观。
萧阑挠头:“是谁在背后操纵那条蛇,声音听着很熟的感觉。”
贺渊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手里的丝线,丝线的尽头嵌入石壁后面,像是被卡住了。
而他们直到现在,才有闲暇功夫看一看那四面石壁上雕刻的内容。
古代壁画,无非传达两种内容,或与宗教神明有关,或与当时的风俗有关。像古埃及法老王墓中壁画,大多描绘的是法老死后在冥界统治的情形,而中国的石窟壁画,往往又与佛教有关。从古至今,以壁画来描述事情的形式很常见,后来者甚至能从中发现当时人们的生活习惯,甚至是一些重要事件。
这里也不例外,石壁上雕刻的,是一群古蜀人在进行宗教祭祀的情景,他们所祭祀的,自然是先前萧阑他们见过的那位古神,只不过壁画里面形象地呈现出古神的神像:高大,严肃,威风凛凛,是古蜀人所能想象的神明的形象。
萧阑的目光移到其中一处上,却蓦地怔住。
有个人,被五花大绑缚在刑架上,四周火焰熊熊燃起,火光外围,是一群人围着他手舞足蹈——那也许是一种宗教仪式,而那个被烧死的人,可能也是当时部落里犯了大罪的人。
下一幅,那个人被烧死,余下一堆骸骨灰烬,被人捡起来,然后丢进一个跟棺材大小相仿的大盒子里,然后盖上盖子。
萧阑忽然心念一动,看向之前被大蛇盘踞在上面的石台。
贺渊与纪一鸣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都凝注在石台上。
萧阑喃喃:“凡身犯大罪,烈火焚身而死的人,骸骨都被丢进去,那里面是不是也……”
也有扶苏的尸骨?
其实事情的脉络,至此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古蜀后来为秦所灭,国中巫师皆归顺大秦,胡亥从他们嘴里听说了古蜀人将罪人挫骨扬灰烙下诅咒的事情,便起了心思,害死扶苏之后,还将他的尸骨丢在这里加以封印,使其世世命途多舛,劫难横生,还与古神交换条件,希望能够永生不死地统治秦帝国,结果古神违背诺言,胡亥死了不说,连肉身都被人占了,正所谓可恨可怜,可悲可叹的写照。
“打开那个盖子。”贺渊沉声道,先行走上前。
石盖很沉,但并不难打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玄机,三人合力,不多时便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几乎把人熏晕。
阿毛叽的一声,眼睛已经被熏成了蚊香状。
石台只是一个入口,从外面看,看不到里面有多深,但无论有多深,已全被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的白骨堆满,堪堪堆到石台边上,如同一座万人坑。
要杀多少人,才能填满这里?
曾经贤名远播,举国百姓尽皆爱戴的扶苏公子,秦帝国的继承人,如今也是这些骸骨之一,纵然岁月流逝,他也是被遗弃和遗忘的人,甚至直到死,也没与父皇见上一面。
生别前的所有误会,成了永远的误会,再也没有机会澄清。
萧阑找回了所有的记忆,可关于死前那段痛苦的经历,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又或者说,这是深刻入灵魂也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
他沉寂下所有表情,淡淡道:“要怎么才能毁了这些骸骨?”
纪一鸣也有些失态,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能勉强捺下激动的心情,哑声道:“我去找引火的东西,把这里烧了。”
“不用那么麻烦,”贺渊道:“石台雕刻了诅咒的符箓,只要把石台毁了即可。”
话虽如此,但是这里没有铁锤之类的工具,要毁掉石台,谈何容易。
萧阑从背包里掏出烤炉,拆下里面的小煤气罐,打开,放在石台边上,然后拿出报纸,点燃,随着砰的一声轰响,石台被炸得粉碎。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笑得阳光灿烂:“搞定!”
其他两人默默无言。
纪一鸣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刚才那条蛇蛇往椅子下面的方向逃走,说不定有出口,我去看看。”
椅子是青铜所铸,沉重得很,凭三个人的力量,竟丝毫撼动不了它。
阿毛蓦地跳出来,哧溜一声钻进椅子下面的小洞里,不见了踪影。
“阿毛!”萧阑大喊。
“叽叽!”
没过几分钟,头顶传来微弱的叫声,萧阑抬头,发现一团雪白正从石壁顶端的缝隙弹出脑袋,朝他得意地叫唤。
“后面是相通的!”纪一鸣立刻反应过来。
沿着壁画上人物的线条,有一条细小得几乎辨认不出的缝隙,不仔细端详,根本看不出来,贺渊将手放在上面细细摩挲,最终发现所有缝隙都往一个方向而去——石壁底部一个凹陷处。
那里仿佛是为了手掌而设,四指插进去,正好贴合,贺渊微微皱眉,手掌往上用力。
而后,其他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石壁完全抬起,如同舞台幕布,缓缓往上升去。
阿毛从上面跳下来,准确无误地扑进萧阑怀里,打了个滚。
石壁后面的情景完全暴露出来,那是一面晶莹剔透的冰墙,而冰墙里面,陈白,刘教授,江秀敏等人被一一封在里面,或坐或站,脸上无一例外都露出震惊的表情,显然是在猝不及防的瞬间被冰冻起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长明灯突然之间全部熄灭,大殿里倏然陷入黑暗。
萧阑甚至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觉得后面有种古怪的感觉,也亏得是他多年锻炼出来的身手,下意识地一避。
砰的一声轰然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裂。
“萧阑?”是纪一鸣的声音。
萧阑甚至没空应他一声,破空之声又从头顶直直落下,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旁边一个驴打滚,顺势摸出沙漠之鹰,凭直觉朝对方开了一枪。
对方闷哼一声,没再动作,这时候贺渊已经打开手电筒,照亮周围一片区域。
地上残留下一滩血迹。
纪一鸣紧张起来:“萧阑,你没事吧?”
“没事,有人躲在暗处偷袭。”打从第一眼看到纪一鸣开始,萧阑就觉得莫名其妙的顺眼,这种顺眼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对这个人有股说不出的亲切。
贺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护在身旁,一边朝暗处冷冷开口。
“姚三刀,该出来了。或者,我该喊你李青?”
“嘎?”萧阑眨眼。
他当然知道姚三刀,这人正是他们去鄱阳湖的导火索,姚桐的父亲,贺渊的同门师叔。
但,他不是已经在鄱阳湖底失踪了吗?
殿内一片死寂,除了他们三个的呼吸声,仿佛再没有人。
“唔!”纪一鸣突然睁大双眼,手按在脖颈处,身体像是被人拖着往后退。
萧阑飞快地跃起,伸手要去拉人。
“别动!”贺渊阻止他,从萧阑手里抢过枪,朝纪一鸣身后的虚空开了一枪。
纪一鸣摔落在地,萧阑这才看到他手捂着的脖子部位有一条细细的血痕,正不停地出血,如果再晚一步,也许就要割断喉管,这就是为什么刚才贺渊不让他贸然拉人的原因。
敌暗我明,隐在暗处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起袭击。
纪一鸣随手扯了块布料把脖子束起来暂时止血。
萧阑接过贺渊递回来的枪,垂手不动,听音辨位,俊美面容罕有的沉静。
贺渊状若不耐地转身欲走。
一条透明的,极细的丝线直直刺向他后背心窝的位置。
萧阑也开枪了。
枪声打破静默,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闷响,一个身影重重跌落在地。
长相平凡无奇,是那种丢在人群里也找不着的容貌。
李青。
也是姚三刀。
他大腿和肩膀的位置各中了一枪,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来。
“你们怎么发现的?”他咬牙。
贺渊没回答他,只冷冷道:“把他们放出来。”
姚三刀纵声大笑:“你们害死小桐,我让他们陪葬,也不算亏啊!”
贺渊面无表情:“当初你拜师学艺,你师父就曾说过你心胸狭窄,过于追求名利,终究要死于这上面。”
姚三刀冷笑:“那帮冥顽不化的老头子懂什么,我想让自己活得更舒服点又有什么错了!我只知是师门之罪,他们不教我最好的本事,还藏着掖着!”
“你要找长生不老药,却把亲生女儿间接害死。”
“小桐是死在你们手里的!”
贺渊漠然:“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去鄱阳湖。”
姚三刀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