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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三册完结)-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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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坐得远,没有留意。云歌此时才看到刘弗陵的手有烫伤,脸侧有几抹黑迹,云的笑意慢慢都化成了酸涩,几口把杯中的茶尽数喝下,“不错,不错。”

    云歌看刘弗陵想给自己倒,忙一把抢过茶壶,顺手拿了三个杯子,恰好斟了三杯。

    自己先拿了一杯,“于安,抹茶,难得你家少爷煮茶,你们也尝尝。”

    于安和抹茶面面相觑,云歌眉毛轻扬,笑眯眯地盯向他们,“你们笑了那么久,也该口渴了。”

    于安立即快步而进,抱着壮士断腕的心,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

    抹茶握着茶杯,喝了一口,嘴里已经苦得连舌头都麻木了,脸上却要笑得像花,“谢谢小姐赐茶,奴婢到外面慢慢喝。”

    云歌的反应固然机敏,可刘弗陵自小到大,整日里相处的哪个不是心机深沉的人?

    心中明白,面色未动,只深深地看着云歌。

    看云歌面色怡然地品着茶。

    他想要拿过云歌手中的杯子,云歌不肯放,他索性强握着云歌的手,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云歌愣愣看着他,他淡淡一笑,抽了一快绢帕给他,强笑着说:“你脸上有炭痕。”

    刘弗陵用帕子擦了几下后,还有几点地方没有擦去,云歌看得着急,自己拿了帕子替他擦,缩手时,刘弗陵却轻轻握着了云歌的手,云歌身子僵硬,低着头,把手缓缓抽出,“我有些累了。”

    刘弗陵脸色一黯,起身道:“那你先休息一会,晚膳晚点用也可以。”

    云歌低着头没有说话,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突然站起,叫了声:“抹茶。”

    抹茶忙进来,听吩咐。

    “你去和于安说一声,说陵哥哥的手被烫了。“

    抹茶点了下头,一溜烟地出了门。云歌的身体渐渐好利落,只是那一剑伤得太重,虽有名医良药,还是留下了咳嗽的病根。

    刘弗陵神伤,暗中命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去好好研究咳嗽的药方,有成者重赏。

    云歌自己倒不在乎,“命能保住已经万幸,只的偶尔咳嗽几声,不要紧。”

    山中无日月,时光如水一般流过。

    云歌受伤时是夏末,等病全好已经冬初。

    她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人,白日里还好,她可以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可夜深人静时,却总无法不难过。

    想着他如今也该和霍家小姐举案齐眉了,说着那和自己无关,可是当日风中他绾着她的头发所说的“绾发结同心”却总会突然跳到脑中,如今他应该替霍家小姐绾发插簪了吧。

    庆幸的是,她对他的恨意淡了许多。

    恨的滋味像是中了传说中的苗疆蛊毒,无数虫子日日啃噬着你的心,是痛中之痛。

    云歌不喜欢恨人的感觉。

    他负了她,她却负了陵哥哥。

    山盟海誓犹在耳,却经不起世间的风吹雨打。

    她经不住他的诱惑,他经不住世间权力的诱惑,所以她恨不起他,若要恨,她该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未带眼识人,恨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看到刘弗陵进来,对着一炉熏香发呆的云歌急急跳起,刘弗陵眼睛一暗。

    云歌知道自己想掩饰,反倒落了痕迹,何况她想瞒他也太难,索性不再刻意做欢颜,只静静看着他。

    刘弗陵走到她面前,凝视了她会,忽地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揽进了怀中,“怎么才能让你笑颜依旧?如果只需烽火戏诸侯,那倒简单。”

    云歌本想推开他,可听到他那低沉的声音,声声都压得她心酸,她忽然无力,头靠在他肩头,只是想落泪。

    如果有些事情从没发生过,她和他现在该有多快乐?

    刘弗陵静静拥了她会,忽地说:“你昨日不是说养病养得人要闷出病来了吗?我陪你下山去散散心,你想去吗?”

    云歌想了想,点点头。

    于安听到皇上要去山下玩,忙去安排人手,皇上却不许,于安无奈下只能让人乔装改扮后,暗中跟随。

    云歌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下山才发现她住的地方很偏僻,深隐在山峰层林间,要行一段路才到主山道,从主山道向上看,隐隐有一片屋宇连绵的楼台。

    “这是哪里?”

    刘弗陵沉默了一瞬,才说:“骊山。”

    云歌对汉朝皇帝的各处行宫并不知道,所以也未多想,只心中暗叹了口气,原来离长安还很近。

    他们来得很巧,正是赶集日。街上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今年是个丰收年,赋税又真正降了下来,盐铁等关乎日常民生的物品价格也比往年有了下降。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神情祥和,买过家里必须的生活物品,还有余钱给妻子买朵绢花,给孩子买些零嘴,商贩们的生意好,心头眉头也是舒畅。打招呼间问起彼此的近况,多有笑语。

    云歌微笑:“和我刚来汉朝时,气象已是不同,这个皇帝是个好皇帝,霍光也很好。“

    刘弗陵第一次逛长安城郊的市集,看着人来人往,听着高声喧哗,和日常的深宫气象极是不同。

    虽然喧闹纷杂,他却喜欢这种烟火气息。

    因为正常,所以温暖。

    两人常被人潮挤散,刘弗陵怕丢了云歌,索性握住了云歌的手,牵着她,在街道上胡乱走。

    他们两人倒是随性,只是苦了于安,一双眼睛已经观了八方,还觉得不够用,可看到刘弗陵眉梢眼角隐带的温暖,他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看到广场上一群人围得密密实实,云歌立即拽着刘弗陵挤了过去。只听到前面的人一会大笑,一会惊叹,听得人十分好奇。

    “模样长得真是惹人怜!”

    “看这小点的样子!”

    “这两个是兄弟吧?”

    “看着像,不知道是不是双生兄弟?”

    “父母呢?他们怎么单独跑到这里玩?不知道有没有吃过东西。”

    云歌转悠了一圈,仍旧进不去,视线扫到他们身后亦步亦趋的于安,计上心头,“于安,你想不想挤进去看看?”

    在刘弗陵的视线注视下,于安敢说不?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想。”

    云歌笑眯眯地说:“我有一个法子,很管用,你就大叫‘里面的是我侄子’,众人肯定给你让路。”

    于安申请一松,还好,不算刁难。他运了口气,中气十足地吼道:“让一让,让一让,里面的是我侄子。”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听到喊得急迫,纷纷都让了路,里面的人却是惊讶,也让了路。

    “让一让,让一让,里面是我侄……”看到人群内的东西,于安的话咽在口中,差点没给呛死。

    四周一片静默。

    众人都默默地看着于安,表情各异。

    只见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猴子正在场中戏耍,此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它们好似十分奇怪,挠着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背后摇来晃去。

    云给强忍着笑,赶紧把刘弗陵拽开几步,和于安划清界限,小小声地说:“我们不认识他的。”

    片刻后人群发出爆笑。

    两只小猴子也来了劲,吱吱尖叫,又翻跟头,又抓屁股,兴高采烈。

    有人笑着高声说:“不知道哪里跑来两只小猴子,我们正想着如果不管他们,大冬天的只怕要饿死,既然娃他叔来了,那就好办!麻烦娃他叔把他们领回家。”

    于安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云歌笑得直打跌。

    刘弗陵怕她又开始咳嗽,忙轻拍着她的背,对于安吩咐:“于大哥,把它们带回去,等大一些放生到山中,也是于大哥的一件善事。”

    于安愕然看向刘弗陵,很多年后的第一次直视。

    刘弗陵扶着身边的绿衣女子,面上虽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是笑意轻漾。此时的他在再独自一人高高在上,不再没有喜怒,他只是一个宠着身边女子的平常男人。

    于安眼眶一酸,低下头,应了声“是”。

    于安虽收留了猴子,却一直板着脸,云歌和他说话,他只嘴里“恩恩哼哼”,好象十分恭敬,却不拿正腔回答。

    云歌向刘弗陵求救,刘弗陵拿了食物喂猴子,对云歌说:“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收拾。”

    云歌赶在于安身边,赔小心:“于大哥,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两只小猴子呀!我以为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于大哥,给猴子做叔叔也挺好呀!你看这两只猴子多可爱!”

    于安嗡声嗡气地说:“那么可爱,也不见姑娘说那是你侄子。”

    云歌笑:“别说是我侄子,就是我儿子也可以!我娘是狼养育大,算来我的外婆是狼,有个猴子儿子也很好……”

    于安恼中也被云歌气出笑,“你亲都没成,就儿子,儿子挂在嘴边,不害臊吗?儿子他爹呢?”

    于安刚说完,就想到云歌是娘,他是叔叔,皇上可刚叫过他大哥,那皇上不就成了两只猴子的……

    又是想笑,又是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云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偷偷瞅了眼刘弗陵,刘弗陵也正好看向她,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似笑非笑,几分打趣,云歌立即臊了个满面通红。

    云歌跺了下脚,扭身就走:“你们两个合起来戏弄我!”

    刘弗陵忙吩咐于安照顾好猴子,自己去追云歌,不想云歌走了不远,又一个急转身,匆匆往回跑,脸色十分难看,刘弗陵握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云歌没有回答,牵着他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家店。

    是一家出售陶器的店,宽敞的院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器皿,有巨大的水缸,还有小一点的腌菜坛子。

    云歌左右环顾了一圈,根本没有可躲避的地方,听到外面传来的叫声,急切间,顾不得那么多,拽着刘弗陵跳进了一个大水缸中。

    水缸虽大,可容纳了两个人后也是拥挤不堪,云歌和刘弗陵面对面,好似紧紧拥抱着彼此,十分亲密。

    云歌轻声说:“我急糊涂了,他们又不认识你,我怎么拉着你也躲了起来?”

    刘弗陵没有太多表情,眼中却有苦涩。

    刘病已听到手下的兄弟说看见一个像云歌的女子,立即叫了孟钰,匆匆赶来。的确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形,但他们还未走到近前,就看到那个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几晃后,消失不见。

    寻了几个月,孟钰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消息网,从大汉到西域,可没有云歌半点消息,她就好象突然从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甚至连那夜厮杀的两方是谁,都查不出来。

    他从刚开始的笃定,到现在的担心,他开始想那一夜云歌究竟有没有逃脱?是不是发生了意外?她究竟是生是死?

    担心恐惧折磨得他日日不能安睡。

    寻了一大圈,却找不到要找的人。两人站在陶器店外,都是黯然。

    刘病已叹了口气说:“也许认错人了。”

    孟钰沉默了会,蓦然一掌拍碎了身策做招牌的瓦缸,“一定是她。”

    躲在水缸内的云歌,身子不禁轻轻一抖。

    刘弗陵忙伸臂拥住她,好象要替云歌把一切伤害都挡开。

    店堂内打瞌睡的伙计听到动静,出来探看,见人打碎了货物,刚想大骂,可被孟钰的森寒视线盯了一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钰扔了片金叶给他:“没你什么事,滚回去睡你的觉。”

    伙计收起金叶,立即一溜小跑,跑回店堂,直接缩到柜台下,闭上了眼睛。孟钰对刘病已说:“她是在这附近不见的,命人把附近的几家店铺都搜一遍。”说完,孟钰亲自开始查看陶器店,不管大缸小缸,都是一掌拍下,将缸震成粉碎。

    云歌一点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利用她的是他,出入霍府的是他,想攀上权势的人是他,和霍成君拥抱亲昵的还是他,他既然要霍成君,为什么好要找她?难不成他还以为她能与霍成君共侍一夫?

    刘弗陵看云歌脸色苍白,知道孟钰在她心中还是十分重要。正因为仍然在乎,所以才害怕面对,害怕自己的还在乎,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听到陶器碎裂的声音渐渐向他们的方向转来,刘弗陵附在云歌耳边说:“你若不想见他,我去替你把他挡走。”

    云歌摇摇头。

    孟钰外表看着是温润君子,性格实际上十分桀骜,现在他连那层君子的外衣都不用了,可见今日不翻遍了这附近,不找到她,他不会善罢甘休。陵哥哥只是不普通人,不懂一点功夫,哪里挡得住孟钰?

    云歌忽地抓住了刘弗陵的手,“你帮我圆个慌,做我的夫君,好不好?我和他说我们已经定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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