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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就好像在中国古代,把本土不值钱的茶叶和丝绸运到中亚,往往就能卖出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价格,经常有人出一次海,回来时就成了家财万贯的富商,外人不知道实情,还以为他是在海上捡到个聚宝盆。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就像这次,如果不是遇到唐小峰和颜紫绡,许老这趟生意白做不算,连命都要陪进去。
颜紫绡带着优优在天上飞了一回,突然落了下来:“那边有船过来。”
几人一同看去,却见驶过来的是五艘战船,其中包括一艘斗舰和四艘走轲。战船上翠旗飘飘,画的是一串美玉。唐小峰道:“这是君子国的战船?”
“正是,”许老道,“君子国以玉为图腾,意即‘好让不争,温良如玉’。国中无论贫富贵贱,举止言谈莫不恭而有礼,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听说这君子国乃是五胡乱华时,由天朝逃出之官吏百姓合力所建,如今天朝尽染胡风胡气,唯这君子君则依旧保持着天朝上古礼仪,圣圣相传,礼乐教化,便是上古尧舜之时,也不过如此。”
许老所说的天朝便是中原,自五胡乱华及南北朝之后,胡风进入中原,不管是礼仪还是风俗都与汉晋时相差较远,更不用说读书人人人向往的“周礼”,基本已不复存在。
唐小峰见那五艘战船上布满兵甲,勾弩齐满,分明是为剿寇而来。那艘斗舰越驶越近,有一人站在甲板上,朗声道:“船上的莫非是许老?”
“原来是吴相?”许老大喜,又向唐小峰和颜紫绡解释道,“来的是君子国的吴之祥吴相爷,他与他兄长吴之和俱为君子国重臣,往日与我见过几次,彼此交好。”
颜紫绡诧异地道:“既是相爷,为何却亲自带兵出海?”
唐小峰笑道:“君子国效仿的不是上古礼制么?上古之时,朝中重臣是没有文武之分的,所谓入则为相、出则为将,相国亲自领兵,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许老笑道:“小兄弟懂得真多。”
唐小峰耸了耸肩,在上一世,他就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这一世又摊了个中过探花的老爹和爱读书的姐姐,耳濡目染之下,懂的东西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些。
几块板桥架了过来,吴之祥与许老互相见礼。许老向吴之祥诉说了遇到海盗劫掠的事,吴之祥拜道:“愚正是因近日大人国海域流寇四起,担心有人遇害,这才日日率船队巡视海域。许老遇险,愚却未能及时相救,惭愧惭愧。”
许老赶紧回拜:“我等遇险之处,乃是在大人国境内,相爷何须致歉?”
吴之祥再拜:“虽非君子国海域,却也是在我国周边,实乃本相治国无方之错,若是愚与愚兄治理有方,自然德服四海,流寇海盗自行远去,又怎会害得许老遇险?惭愧惭愧。”
许老再次回拜:“相爷苛己过严了。”
颜紫绡见这位吴相国地位尊崇,却不断反省自身,不由赞道:“果然不愧是君子,什么时候我朝的官员也有这般风度,那就天下太平了。”
唐小峰翻个白眼。
吴之祥问:“不知许老又是如何从贼寇刀下逃脱?”
许老这才向他介绍道:“幸好有颜小姐和唐公子二人及时赶到,救下老朽,令我祖孙得以保全。”
吴之祥见唐、颜二人岁数不大,不由暗自诧异,又得知两人都有着御剑飞行、十步杀人的剑侠本事,自是不敢小看,与二人一番寒暄,弄得唐小峰和颜紫绡也只好跟他拜来拜去。
吴之祥问:“不知你们遇到的是哪路盗寇?”
唐小峰耸了耸肩,道:“有一个最厉害的家伙,自称是鬼斧山好汉,别人都叫他三当家。”
吴之祥一震,道:“那人是否满身刺青,用的是一口金环大刀?”
唐小峰道:“正是。”
吴之祥叹道:“那是鬼斧山的‘鬼刀’威震山,在东海之上,一向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多少,想不到二位竟然能够从他刀下逃生。”
“原来他的外号叫鬼刀?”唐小峰笑道,“他的刀确实很快,力气又大,让我连生擒他的机会都没有,只好顺手将他杀了。”
吴之祥又是一震,道:“小兄弟竟然能够将他杀死,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不过鬼斧山一共有三位当家,为首的是‘鬼剑’石中天,听说他练就一口飞剑,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东海之上,几乎无人能敌。排行第二的则是‘鬼水’胡二娘,听说她擅使妖术,神秘莫测,别人往往看她一眼就会化作血水,魂飞魄散。两位今日杀了他们的结拜兄弟,他们日后必定会来复仇,两位可要小心。”
唐小峰和颜紫绡对望一眼,心里也没有太多惧意,他们在东口山上隐姓埋名练了两年的剑术,也想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本事如何,如果那什么石中天、胡二娘真的要来找麻烦,那就让他们来好了。
第一卷 东海卷 第十三章 君子国
五艘战船护送着许老的商船往君子国驶去。
在途中时,许老为他答谢救命之恩,要送唐小峰和颜紫绡一些金银珠玉,颜紫绡眉头一挑,说她既然出手救人,那自然是不求回报,若是为了钱财,那何不学那些海盗,直接将船劫走?
唐小峰更是自豪地挺着腰杆,说我辈中人,济世救人、惩奸锄恶那是份所当然,你给我们钱,那就是看不起我们。
颜紫绡见唐小峰跟自己想的一样,不禁眉开眼笑。
等她跟优优玩去时,唐小峰却跟许老勾肩搭背地进入舱中,出来时怀里多了一个袋子,至于袋子里藏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摇起来琳琳琅琅,清脆悦耳。
下午时,商船来到了君子国港口。
唐小峰见岛上被城墙围了一圈,城门出用古篆写着“惟善是宝”四个大字,城外有楼亭市集,人烟辏集,作买作卖,一切都井然有序。许老在城外包了间客栈,将运来的珠宝搬了进去,又请唐、颜二人一同住进。
唐小峰不解地问:“既然要住,为什么不在城里找家客栈,却要住在城外?”
许老苦笑道:“君子国民风纯朴,外邦都喜欢来这里作生意,只是外邦之人,各色各类都有,有的只是单纯来做生意,还有不少却是偷鸡摸狗的窃贼或是奸商,后来因事情出得多了,上任国王就定下规矩,外邦之人在夜里只许住在城外。”
住下后,许老就到处下拜贴去了,唐小峰和颜紫绡带着优优,到城里四处乱逛。唐小峰看到一家衣铺,拉着颜紫绡往里面走,颜紫绡因为身上没钱,有些犹豫,唐小峰却笑着从口袋里翻出些银两,说自己早已向许老借了一些。
颜紫绡这才放下心来,跟唐小峰一同进入衣铺。
她却哪里知道,这点银两只不过算是“小费”,在唐小峰的怀里,揣着整整一袋的珍珠。
两人从东口山来到这里,本就是因为身上衣裳已不合身,于是各自在衣铺里选了一套,问起价格,却是便宜得不像话。颜紫绡见这衣裳明明是好布好料,老板娘却在那说自己的货不如别人的好,说着说着又给他们打了八折,于是想着:“难怪他们说君子国好让不争,这样子做生意,难道不会赔本么?”
当下,两人就老板娘替他们量身修改,借着店里的单房直接换上。走出来时,唐小峰一身小青科纳短衫,异常合身,再转头看向颜紫绡,却见她上身穿着红绸短衫,下身穿着红绸袄裤,头上束着红绸鱼婆巾,腰间缠着大红丝绦,脚上还登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她将那只红剑插在腰间,再加上红润润的俏脸,竟有若红玫瑰一般,红得艳丽,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优优叫道:“颜姐姐好漂亮。”
唐小峰心想,这才是书里那个单是出场就让人惊艳的“女中侠”。
颜紫绡见唐小峰看花一样盯着自己看个不停,不知怎的,脸儿竟热了一下,又喜孜孜地瞅他一眼。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与她一同往前走。
两人在山野间独处了两年,彼此间有若姐弟一般,现在不知怎么,彼此间虽然亲密依旧,却多了一种颇为暧昧的感觉。
走了几步,唐小峰突然回过头来。
颜紫绡问:“怎么了?”
“总觉得有人在看我。”唐小峰左看右看,却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颜紫绡哂道:“你又不是花,谁会跑来看你?”
唐小峰心想:“你是花,是花就很了不起么?”
他们带着优优又逛了一阵,顺便买了一份画有东海各岛的羊皮地图和指南针。不知不觉,天色渐黑,他们回到城外客栈,与许老会在一起。许老向他们各自递上了一张请柬。
“这个是……”颜紫绡疑惑地问
许老笑道:“这是君子国二王子姚华殿下的请贴,二王子今晚在朱鹤楼设宴,他听说了二位在海上斩杀‘鬼刀’威震山的本事,故邀请二位与老朽一同赴宴。”
***
唐小峰和颜紫绡在许老的带路下,来到朱鹤楼。
一个身穿大科纳绫及罗长衫的青年立在楼前,许老带着唐、颜二人向这青年见礼,又向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二王子殿下。”
“原来二位就是在海上诛杀鬼刀威震山的少年英雄,”王子华抓住唐小峰的手,“幸会,幸会。”
颜紫绡见这位君子国二王子衣衫的布料虽然极好,样式却并不华丽,走在路上,很难分出与普通士子之间的区别,又见他举止优雅,颇有气度,心里顿生好感。
唐小峰却在心里吐槽:“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抓我手干嘛?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男男授受更加不亲?”
王子华亲自将两人引入楼中,又替他们引见其他人。除了吴之祥外,吴之祥的哥哥吴之和也在座上,还有一位叫做枝室的岐舌国通使,以及几个本地商人。
君子国流行的是“古风”,宴席上自然也是席地而坐。而这种坐法不要说是一千年后,就算是现在的中原,也早已不流行了。自从五胡乱华之后,胡风流入中原,各种风俗都已改变,人们日常里也都是坐在凳子上,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胡坐”,也正因此,唐、颜两人跪坐在席边,都有些不太适应,只是大家都是这么坐的,他们也不好改变姿式。
几个人彼此敬酒,又聊到唐、颜二人杀海盗的壮举,轮流敬了一番,颜紫绡原本就不怎么饮酒,只一会儿就俏脸酥红,益显可爱。唐小峰却没有颜紫绡这么老实,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用剑气将酒逼出,回来后又反敬回去,于是人人都说他海量。
酒过三巡,话也多了起来,不免聊起海外各国风情,又得知唐、颜二人来自中土,吴之和道:“我听说天朝有一风俗,凡生子女,逢满月、百日、岁月,必定大宰猪羊,张筵演戏,不知是也不是?”
唐小峰心想“来了”,他微笑地道:“确实有这风俗。”
吴之和叹道:“吾闻‘上天有好生之德’,今上天既赐子女与人,而人不知仰体好生之意,反因子女宰杀许多生灵,是上天赐一生灵,反伤无数生灵,岂乃天之过,抑或人之过?”
唐小峰张嘴欲答,吴之祥却又先问:“我听说贵处宴客时,往往喜欢罗列珍馐,穷极奢华,是也不是?更可怪者,菜肴不论味道之好坏,反以价贵者为者,甚至有人往菜肴贴上金铂,如此做法,岂非是主人花钱而客人嚼蜡?或将这浪费之钱财用于赈济穷人,不知可令多少人感恩戴德,不知小兄弟觉得,我说得有理没理?”
唐小峰点头微笑:“有理有理!”
这两兄弟见唐小峰赞同,更是你一言我一语,颜紫绡听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天朝上邦”,却是诸多批评,心里有些不快,偏偏这两人字字句句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上举尧舜之制,下用四书五经,讲的又都是时弊,让人辨无可辨,驳无可驳。
好在这两兄弟见他们不驳,久了也觉没意思,又转过头批评其它国家去了,一席话听下来,只让人觉得其他国家就是差啊就是差,他们君子国就是好啊好就好。那位岐舌国的枝通使辨上几句,反被他们从上到下,将岐舌国的各种政策批了个精光,枝通使被批得满脸通红,却辨不过他们。
酒宴散去,诸人向王子华与吴氏兄弟拜别,唐小峰背着已喝得醉熏熏的颜紫绡,与许老、枝通使一同往城外客栈走去。许老叹道:“君子国不愧是礼乐之邦,听他们一番话,果然是巍巍荡荡,无一句不是警世名言,令人自惭不如。”
唐小峰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有说什么。那位枝通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