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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风愕然道:〃请问傅兄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寇仲没好气地取出半锭金子,塞入他手里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陈兄若肯卖个交情,便不要查根究底,就当没见过小弟吧。〃
不再理他,转身回到船上。
徐子陵正独力扯帆,寇仲一边帮手边道:〃彭梁会看来已控制了这截水道,只不知他们现在归附何方?〃
徐子陵恍然道:〃原来是任媚媚的手下,照计不是投向徐圆朗,就该是李子通。嘿!应不会是宇文化及吧?〃
整好风帆后,寇仲道:〃我负责入城采购,你可不要让人把船抢去。〃
徐子陵笑道:〃若来的是祝玉妍、□□之流,你可勿要怨我。〃
寇仲大笑而去。
徐子陵闲无事,凭栏观望。
通济渠水道的交通出奇地疏落,尤其朝江都去的水段,只有寥落的几艘渔舟往来,不知是否受到战争的影响,客货船都不敢到那里去。
码头离开城门只有千来步的距离,泊有三、四十艘大小船只,比起东都任何一个码头的兴旺情况,有如小巫见大巫。
通往城门的路旁有几间食□茶档,只有几个路客光顾,有些儿冷清清的感觉。
陈家风那夥人已不知去向,照道理若他们摸不清他两人的底子,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
就在此时,他忽感有异,转身一看,刚巧见到一个无限美好的美人背影,没入舱门里。
以徐子陵的镇定功夫,亦立时骇出一身冷汗。
***
寇仲踏入城门,仍不知此城是由何方势力控制。
若在其他城市,除非正处在攻防战的紧急期间,否则都肯让商旅行人出入,既可徵纳关税,又可保持贸易。
可是这通济渠此段的重镇,竟像个不设防的城市,不但没有显示主权的应有旗帜,连守门的卫兵都不见半个。这种情况即使在这战火连天的时代,也非常罕见。
寇仲茫然入城。
城内主要街道为十字形贯通四门的石板□筑大街,小巷则形成方格网状通向大街,民居多为砖木房,朴素整齐,本应是舒适安祥的居住环境,只是此际十室九空,大部份店铺都关上门,似是大祸将临的样子,其中一些店铺还有被抢掠过的情况。
路上只见零落行人,都是匆匆而过,仿如死城。
足音从后而至。
寇仲驻足停步,就那么立在街心。
陈家风来到他身侧,叹了一口气道:〃打仗真害人不浅,好好一个繁华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寇仲深有同感,问道:〃究竟发生甚么事?〃
陈家风沉声道:〃这真是一言难尽,若你早来数天,便可看到这里以千万计的人挤得道路水泄不通,哭喊震天,四散逃命的可怕情景。〃
寇仲大惑不解道:〃这城本是何方拥有?又是谁要来攻城呢?〃
陈家风答道:〃这城已历经数手,最后一手是徐圆朗,只是好景不常,最近因窦建德挥军渡河,攻打徐圆朗的根据地城任,徐圆朗于是仓卒怞调梁都军队往援,致梁都防守薄弱,最后连那数百守军都溜掉,使梁都变成一座没人管没人理的城市。〃
寇仲愕然道:〃窦建德那么可怕吗?〃
陈家风道:〃窦建德当然不可怕,论声誉他要比徐圆朗好得多,但宇文化及的狗退贼兵,却比阎皇勾命的鬼差更骇人。〃
寇仲双目立时亮起来。
陈家风续道:〃当日宇文化及率兵由江都北返,去到那里便抢到那里,残害百姓,坚滢妇女,所以风声传来,人人都争相躲往附近乡间避难。唉!这年头要走都不容易,处处都在打仗。〃
寇仲沉声道:〃宇文化及会否亲来呢?〃
陈家风道:〃这个便没人知道,我们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形势不对便溜之大吉,若傅兄不介意,可否仗义送我们到江都去?〃
寇仲愕然道:〃你们要到江都还不容易吗?〃
陈家风征征瞧了他好一曾后,脸容沉下去道:〃原来你根本不熟悉江都的情况,竟不知李子通在河渠重重设关,除非是和他们有关系的船只,其他一概不准驶往江都,否则我何用求你。〃
寇仲笑道:〃我确是不知江都的情况,皆因久未回去,但却非和李子通没有关系,陈兄可以放心。〃
陈家风半信半疑地问道:〃傅兄和李子通有甚么关系?〃
寇仲不答反问道:〃你们彭梁会能名列八帮十会之一,该不会是省油灯,为何不乘机把梁都接收过来,完全只是一副任人打不还手的样儿?〃
陈家风叹道:〃若非看出傅兄非是平凡之辈,小弟也懒得和你说这么多话。今时已不同往日,当年昏君被杀,我们在聂帮主的统领下。一举取下彭城和梁都附近的四十多个乡镇,本以为可据地称霸,大有作为。岂知先后败于宇文化及和徐圆朗手上,最近连彭城都给蛮贼攻陷,我们彭梁会已是名存实亡,连会主在那里都不清楚。〃
寇仲一呆道:〃甚么蛮贼?〃
***
徐子陵掠进舱门,移到舱内四扇小门之间,深吸一口气,才推开左边靠舱门那道门。
在舱窗透进来的阳光下,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正安坐窗旁的椅上,低头专心瞧她那对白璧无瑕,不沾半点俗尘的赤足,神态似乎有些许见腆,但又似只是她一贯邪异的笃定。
她没有立即朝徐子陵看望,只道:〃我和你们终须来一次彻底的解决,对吗?〃
她的语调不但温柔得像在枕边的喁喁私语,且慢得像把一字一句轻轻的安置在空间里,令人生出一种非常宁和的感觉。
徐子陵潇洒地挨在门框处,没好气的道:〃动手便动手吧!何来这么多废话?〃
□□终抬头往他瞧来,轻摇长可及腹、乌光监人的秀发。哲白如玉的脸庞黛眉凝翠,美目流盼生波,即使以徐子陵的淡视美色,亦不得不承认她实在诱人至极。
只听她樱□轻吐道:〃你怎么不问□□,为何能于此时此地赶上你们?〃
徐子陵耸肩道:〃那有甚么稀奇?辟尘弄不垮我们,只好由你们动手,对吗?〃
□□一征道:〃我们总是低估你们两人,幸好以后都不会再犯这个错误。〃
徐子陵皱眉道:〃你再废话连篇,我便去找寇仲!〃
□□秀眉轻蹙的不悦道:〃不要催促人家嘛!我正努力为自己找个不杀你的理由。〃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何用这么烦恼。我正活得不耐烦,更想看看你是否真有如此手段,即管放马过来!〃
忽地脸色一变,撞破舱顶,来到船只的上空。
系舟的索子已被绷断,船只正移离岸旁,顺水流下。
□□的天魔劲正自脚下攻至。
***
陈家风愤然道:〃蛮子就是那些天般的契丹人,他们趁中原战乱,乘机勾结我们汉人中的败类,组成东海盟,专抢掠沿海的城镇,劫得财货女子,便运返平庐。〃
寇仲愕然道:〃契丹人那么厉害吗?平庐在那里?〃
陈家风道:〃他们骑射的技术都非常高明,东海盟现在的盟主叫窟哥,便是契酋摩会的长子,擅使双斧,武技强横,我们二当家亦丧命于他手下。至于平庐在那里,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似是邻近高丽,乃契丹人的地头。〃
旋又叹道:〃他们人数虽不多,但来去如风,瞬又可逃到海上,至今仍没人奈何得他们。〃
足音骤起。
两人循声瞧去,只见陈家风一名手下气急败坏的赶来道:〃不好了!有人劫船!〃
***
徐子陵心知肚明,若不能先一步逃生,给□□缠上,定是有死无生之局。
若他猜得不错,陰癸派因他们再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价值,又怕他们回南方破坏杜伏威的好事,所以下决心要除掉他们。
不过要杀他们再非像以前般容易,尤其当两人联在一起时,总能发挥出比两人加起来的总和更庞大的威力。故此□□直跟到这里。待两人分开的良机,才出手对付徐子陵。
久违了的边不负亦从舱门那边的方向斜掠而起,朝他扑至,显是错估了他出舱的方向,而他舍舱门不走而采撞破舱顶之途,等若把自己的小命从阎皇手上检了回来。否则如在廊道处遭上□□和边不负两人前后夹击,那还有命。
徐子陵在□□天魔助及体时,猛换一口真气,生出新力,竟就那么凌空一翻,掠往帆杆之颠,哈哈一笑道:〃失陪!〃
□□正改向追来,徐子陵像大鸟般腾空而起,横越近十丈的河面上空,投往岸上。
□□真气已尽,只好落往杆顶上,俏脸煞白的瞧他逃之夭夭。
寇仲此时从城门那边像流星般赶至,大喝道:〃□妖女有胆便上岸和我寇仲大战三百回合,待我将你斩开两截或三块。〃
帆船放流直下。
边不负冷笑道:〃便让你两个多活几天吧!〃□□忽又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两人颓然在岸边坐下。
寇仲苦笑道:〃想不到一语成谶。宝贝船果然给人抢去,不过我也没资格怨你,因为我都找不到粮草回来。〃
这时陈家风才和一众大汉赶至,人人脸露祟慕尊敬之色。
寇仲没好气的扫了他们一眼,道:〃船失掉哩!你们自己想办法到江都去吧!〃
陈家风尴尬的道:〃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两位就是名震天下的寇爷和徐爷。〃
徐子陵叹道:〃甚么名震天下?船都没有了。〃
陈家风低声问道:〃刚才那两个是否陰癸派的妖女妖人?〃
寇仲点头应是。
陈家风露出佩服至五体投地的神色,道:〃天下间只有两位大爷才不怕她们。〃
徐子陵失笑道:〃赞人也有分寸才行,至少慈航静斋的人便不怕陰癸派,非独是我们。〃
陈家风身后一名汉子竖起拇指道:〃徐爷才是真英雄,不矜不夸。〃
寇仲道:〃你们说甚么都治不了本人空空如也的肚子,有甚么方法弄一点酒菜,吃完后大家各走各路。〃
陈家风喜道:〃这只是举手之劳,两位大爷请!〃
两人怎会客气,随他们回城去也。
第十一章 豪情盖天
陈家风命人拆开菜馆封□的木板,躬身道:〃寇爷、徐爷请随便找张台子坐下,我们立即开灶生火,为两位大爷弄几味地道的拿手小菜,美酒已使人去张罗,立即送ā…〃两人大感有趣,找了位于正中的大圆桌坐下。
店主因为走了没几天,桌椅仍未沾上尘埃。
寇仲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夕阳斜照下的清冷大街,摇头叹道:〃好好一个安居乐业的兴旺城市,转眼却要遭受劫难,太可惜哩!〃
徐子陵仍未弄清楚是甚么一回事,问道:〃甚么劫难?〃
一名彭梁会的帮众此时提一坛酒兴高采烈的走进□内,为他们找壶寻□,忙得不亦乐乎。
寇仲瞧酒被注进□内,淡淡道:〃听说宇文化骨来哩!〃
徐子陵一震喝道:〃甚么?〃
寇仲忙道:〃我是说得夸大一点,该说宇文化骨的人或者会来,却不知宇文化骨是否肯这么便宜我们送上门来受死。〃
那帮众正为他们点灯,闻言大为崇慕道:〃寇爷徐爷真了不起,根本不拿宇文化…宇文化及当一回事。〃
寇仲笑骂道:〃竟敢偷听我们的密语,快滚得远远的。〃
那帮众欣然受落,恭敬道:〃小人谢角,立即滚远!〃欢天喜地的去了,能给寇仲骂两句,似已是无比的光荣。
徐子陵双目杀机剧盛,沉声道:〃只要有一分机会,我们也要给点耐性,待他到来。〃
寇仲大笑举□道:〃这一□就为娘在天之灵喝的。〃
〃叮〃!
两□交碰,均是一饮而尽。
寇仲哑然笑道:〃我们为何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妖女会去而复返呢。〃
徐子陵舒服地挨到椅背去,长长吁出一口气,油然道:〃现在摆明来的只有□妖女和边不负两人,我们怕他个鸟。唉!我已厌了东躲西逃的生涯,够胆就放马过来吧!〃
〃砰〃!
寇仲击台喝道:〃说得好!〃
两人嗅从后边灶房传来烧菜的香气,看看逐渐昏暗的大街,都升起懒洋洋不愿动半根指头的感觉。
所有以往发生的人和事,都似是与这刻没有半点关系,遥远得像从未发生过。
寇仲把井中月解下,放在桌上,然后伸个懒腰,连双脚都搁到桌边去,舒适地叹道:
〃陵少!你有没有这整个城市都属于你的感觉呢?〃
蓦地急剧的蹄声自城门的方向传来,好一会才停止。
两人却是听如不闻,不为所动。
徐子陵若有所思的道:〃你似乎忘记了宋玉致,对吗?〃
寇仲呆了半晌,点头道:〃是的!我已久未有想起她,除了你外,我对任何其他人的期望和要求已愈来愈少。宋玉致是真正的淑女,是高门大阀培养出来的闺秀,但她和我们有一个根本性的分别,就是她是游戏规则的支持者,而我寇仲只是个离经叛道的破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