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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联盟第二大国艾拉泽亚的首都达兰拉,有着坚实无比的城墙,高耸入云的法阵,以及无数训练有素的士兵与骑士驻守,然而即使如此,俯瞰者也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或是斗志——每个人的表情都象是在说“一切都无所谓了”,就连前线激烈的战报也无法影响到他们麻木的表情。
都已经察觉到了吗?这个国家即将崩溃的事实……迪莉西亚透过玻璃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出神地思索着。
处于旋涡中心的温达姆已在会战结束后被剥夺了指挥权,现在几乎每个艾拉泽亚人都知道,他如今正被软禁在王宫之中。
原来一旦遇到外部未知势力的冲击,看似牢不可破的联盟体制就会如此动摇了吗?以后的局势又会如何发展呢?女骑士叹了口气,视线转向并列在艾拉泽亚王旗旁的圣剑骑士团团旗。
路维丝又在想什么?还是说神的意志是人类的智慧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即使是因女神的意志而行事,但当各国的旗帜汇聚于修罗场上,为了战胜同一个敌人而舞动时,它们之间依然存在着裂痕。在利益趋势下,渴望权力的凡人们正在变着花样勾心斗角——除了触怒路维丝以外,其他任何手段都是可行的——教廷渴望通过制裁温达姆树立更大的权威,并且就此吞并整个艾拉泽亚,令其成为教皇国的一部分,因而强硬地拒绝了亡灵的交换要求。而不愿就此沉默的国王们则转而支持起大贤者卡达尔,魔法之都的势力尽管远在神的代言人之下,可危机感深重的世俗当权者却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作为唯一一名幸存者,迪莉西亚因伊修托利的仁慈而重获自由,但在回到联盟之时,却根本没有安心的感觉——甚至有传言认为迪莉西亚是与亡灵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才得到释放的——正如黑暗之鹰所言,失败者始终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尽管这一切都在教廷的威严之下被压制下去,但流言蜚语足以令迪莉西亚难堪,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圣锁链骑士团。在卡达尔的建议下,迪莉西亚决定转而着手重建圣剑骑士团——在炎之城塞的防卫战中,这支八万人的集团军失去了超过半数的战士和无可替代的团长尤瑟尔,如今甚至连副团长迈西斯都已壮烈牺牲,残余部队已经成了一条无头的蚯蚓,唯一能做的只是负责艾拉泽亚王都与后勤补给线的防卫。
失去荣誉的骑士,以及失去领袖的骑士团,这也算是一种绝配吧?她想着笑出了声。
如果说我是棋子的话,那你也一样。罗兰冰冷的话语此刻却仿佛尖锥一般,突破了女骑士心中重重的防御,烙印般显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仿佛再度感受到了北地的彻骨寒冷一般,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迪莉西亚用双臂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对不起,能打扰一下吗?”一个悦耳的童声打断了女骑士的思绪。
“是……卡托丽?怎么了?”当那熟悉的娇小身影映入眼中时,转过身来的迪莉西亚不由的问道。
被唤出名字的女孩却并没有回答,低头的动作令齐耳的短发遮住了她朦胧的眼神,但此刻那清秀的脸庞上却露出了与十岁孩童完全不符的悲伤表情。
“出什么事了吗?”女骑士弯下腰去,再度柔声问道。
“我想去看看父王过的怎么样了,可以吗?迪莉西亚姐姐?” 卡托丽突然抬起头来,鼓足勇气一下子把话说完,但是从那翡翠绿色的瞳孔中,却透露出孩童掩饰不住的担忧之情。
“如果是卡托丽的话,那当然没有问题,来,我带你去吧~!”女骑士点了点头,牵住对方的小手,但沉思的目光却并没有离开眼前的女孩。
宫廷的管教令她拥有无可挑剔的举止,尽管今年还未满十岁,秀丽的容颜与高雅的气质却隐隐透露出艾拉泽亚王后的影子。曾经的强国如今正处于危机的边缘,入侵的北地之风令一切也冻结,政权又仿佛风中颤抖的树枝般摇摆不定,但她身着衣衫上所绣的纹章却仍然毫无顾忌的显示出了那高贵的身份——卡托丽奥兰德,温达姆奥兰德的女儿——艾拉泽亚的公主。
但是,也有些与艾拉泽亚王室血统完全无缘的特征在卡托丽的容貌上体现了出来。众所周知,美丽的王后拥有一头纯金色长发,双眸如海洋般湛蓝,可是她的孩子却完全不同。迪莉西亚眼前的这个女孩有着夜空一样的发色,以及如翡翠般清亮的瞳孔——那是属于久远的秀发和眸子。
血之祭典在受术者后代的命运中,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守卫的士兵,还有圣骑士们,他们都说父亲堕落了,是个坏人……”走着走着,卡托丽突然怯生生地问起来,眼中流露出既害怕又悲伤的神情,“那是真的吗?迪莉西亚姐姐?”
“卡托丽的父亲一定很细心体贴的吧?”
“恩……自从三年前母亲死后,他一直都很疼我,还经常陪我玩。但是,总觉得他很寂寞的样子,所以,卡托丽也想多陪陪父亲。”小公主低下头轻声回答,“而且,以前人们都说父亲是个好国王。我不相信,父亲怎么会做出坏事呢?
“但是,对卡托丽好的人并不一定会对其他人也那么好,” 迪莉西亚的语气既温和又缓慢,但是却带着一种坚决的立场,“温达姆的确对别人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所以,即使卡托丽觉得温柔……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他是个坏人的事实啊。”
“连姐姐你也这么说吗?” 黑发的女孩终于停下了脚步,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啜泣声,泪水在一瞬间毫无征兆的就涌出了那美丽的眼睛,“可是他是我的爸爸呀~!”
“卡托丽?” 迪莉西亚连忙蹲下了身去,凝视着对方眼中那不停打转的晶莹光芒。
“爸爸他会死吗?他会被处死吗?”哽咽不时打断着卡托丽的询问,“就象其他的坏人一样……一想到那些我就好害怕~!”
“教廷究竟会给予什么样的处分,我也不知道。”女骑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卡托丽突然用力拽住迪莉西亚的衣角,小手握得紧紧的不肯松开,仿佛那是溺水者的救命稻草一般:“姐姐,我求求你,请帮帮爸爸他吧,他绝对不会是坏人的~!我不想要他死~!”
但这一回,对方却坚决摇了摇头:“抱歉,卡托丽。那并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何况温达姆的确是罪有应得,他不可能得到赦免。”
女孩握着衣角的手一下子弹开了,就好象是触摸到滚烫的火焰般。恐惧的阴影在一瞬间覆盖上她苍白的小脸:“连平时一向对我最好的迪莉西亚姐姐也这么说吗?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的?”就好象受惊的小鹿一样,卡托丽突然转过身,向着走廊的另一头奔去,“一切都不对了,这个世界变了~!”
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吗?也对,残酷的真实并不适合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她应当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天地才对。可是在失去母亲之后,现在的卡托丽恐怕连父亲也要失去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归宿又在何处呢?望着那逐渐模糊的娇小身影,迪莉西亚陷入了沉思。
没错,一定是我太过分了。但是,温达姆是不可饶恕的,即使是安慰的欺骗也不可以,那只会带来错误的偏见。想到这里,女骑士的眼中顿时掠过一丝微妙的波澜。不知为何,罗兰曾经微笑的容貌在那一刻从记忆的深处浮现了出来。
尽管最终决定的权利并不属于自己,但慢慢地告诉卡托丽整个事件的真相,也应当算是我应尽的责任。虽然在出生前就已继承受害者的血液,但这个女孩是完全无辜的,而且我也不能让仇恨的火焰或者任何黑暗的种子乘机进入她的内心。
绝对不能。迪莉西亚暗暗下定决心。
“迪莉西亚大人,请留步。”一名守卫跑了过来,他的身后则跟着一名气喘吁吁的法师——从袍子上的纹章来看,他隶属于圣剑骑士团。
“不要慌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将思绪转向眼前之人的女骑士有种不详的预兆。
“菲亚那的法师前来求援。”法师回答到。
“你是说,农业三城中间的那一座?”圣骑士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没错。我们以最快速度做出回应——同时向菲亚那、伊斯和克鲁贝斯三城派出通信者,”对方的声音急促而尖锐,“结果发现南部城市克鲁贝斯的守军已经全灭,储存的补给物资被烧得一干二净。而在通信者以移送方阵赶到菲亚那的时候,死亡骑士们也已经彻底焚毁了那里的粮仓。”
“这怎么可能?你是说死亡骑士?他们不是在前线吗?” 迪莉西亚睁大眼睛,询问脱口而出。
“据我们的推测,那应当是某种大规模移送方阵的杰作。”法师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了,“毕竟,巫妖的技术比联盟先进得多,那是不争的事实。”
“技术上的问题等以后再讨论也不迟。既然死亡骑士已经开始袭击补给线,那我们必须立即派出部队,不惜一切代价防御。” 迪莉西亚的声音很快恢复平静,并且带着大将在战斗时特有的冷酷,“伊斯的状况如何?”
“还没有……”
“很好,我大致可以想象出他们的行动路线了。伊斯一定是亡灵最后的目标,想要掐断联盟的补给吗?以我军现在的速度,大概无法及时增援,但是还有办法~!立刻让法师用移送方阵把牧师们送过去,同时通知贤者卡达尔这里的情况,请求前线以最快速度派出增援。我们绝对不能连伊斯也失去。”
“是,迪莉西亚大人~!我这就去执行命令。”法师匆忙离开,甚至来不及回礼。
又是罗兰吗?当想起那个名字的时候,迪莉西亚却突然有一种无法理直气壮去面对的感觉。
广阔的艾拉泽亚西平原上,整齐的三角阵列正以极高的速度擦着地面行进。骑手们一声不吭地操纵着黑色坐骑,就象是一群掠食的老鹰,非但没有在地上带起一丝尘埃,反而洒下片片冰冷的白霜。
他们是死亡骑士,一柄由理查德插入联盟咽喉的锋利刀刃。。
依靠着超大型移送方阵的力量,死亡骑士们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南部农业城市克鲁贝斯的市中心。守军顿时乱做一团,在他们来得及组织反击前,亡灵就已经控制了整个局势——法师尚未念颂咒语便被突入各处的先锋秒杀'奇*书*网…整*理*提*供',秋季平原风的鼓噪之下,蓄意引起的火势很快就吞噬了城市各处的补给资源。喧嚣过后是寂静,当最胆大的市民颤抖着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时,死亡骑士们早已趁着滚滚的浓烟离开了。
六个多小时后,掠夺者疾驰的身影和手中沾血的长剑出现在了三百公里外的菲亚那,尽管这一次必须从正面进攻,但仅仅五千余人的守军根本不足为惧,他们构筑起的防御和十米高的城墙形同虚设,很快,菲亚那的上空也腾起了一股又一股的浓烟。
只剩下最后一座了。按照斥候上报的兵力配置,伊斯的守军是三座城市中最弱的,但是……恐怕那座城会是最难攻破的堡垒。罗兰默默地盘算着,毫不在意马蹄下急速倒退的景色,以及身旁阿尔萨斯意味深长的眼神。
菲亚那的法师们应当已经发出警报了,所以肯定会有精锐们传送到那里等待着,又会是激烈的战斗吗?在那里迎接霜恸的敌人会是谁呢?死亡骑士有些自嘲地想着。
“必须切断对方的补给才可以。但是,我真不想再次遇到曾经的同伴,那时候该怎么办?”罗兰喃喃地将心中的思绪说出了口。
“想太多会老得很快的,团长大人,不要辜负你那张英俊的脸。顺便提醒下,我们快要进入战斗了。”与对方并肩齐驱的阿尔萨斯大笑起来,在罗兰板起脸之前就将手指向前方,在亡灵视野中迅速推进的地平线上,一个黑影正在逐渐膨胀,很快凸现出坚实而厚重的轮廓。
“就要到了,补给线的最后一站,伊斯。”那水色的瞳孔凝视着在眼前铺开的城墙。
久经沙场的死亡骑士们眼中顿时燃起熊熊的战意,但是散发出的气息却又冰冷异常。
“妈妈,我好害怕,”小女孩将头埋进母亲的臂弯,“那些怪物会冲进来吗?”
“不会的,这里有好多骑士在呢,不会有事的,亲爱的。”虽然如此回答着,但中年妇女的脸上却透露出担心的表情。在听到那天真的询问之时,拥挤在周围的人群和持枪的士兵也都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没人能确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是领主城堡厚实的墙壁似乎也无法抵挡住北方风雪的到来,尽管目前只是些微的冷意,但却蕴藏着明显异样的一种气息,阵阵的律动仿佛在宣告着亡灵们的逼近,不安与恐惧因此在人们的心中悄然滋长。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所有的平民都被安置在领主城堡里,部队也已埋伏完毕,亚米尔大人。”传令兵的声音令高阶法师亚米尔回过神来,他收起了眺望城头的视线,朝对方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