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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按住他的手,将银票塞还到他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知所措。
她肃起娇容道:“我要你还的是饭,而不是银子,你欠我一顿饭。”
“一顿饭?”
“不错,你欠我一顿饭。”
“好,我再请你去吃一顿饭,行不行?”
“当然不行。第一,我现在吃不下;第二,我现在不想让你请我。”
“你想怎么样?”
“跟着你。”
糟糕!徐天良心中暗自叫苦。
师傅说的不错,人心险恶。这顿饭果然是个诱饵,吃下去就让这女人给钓住了。
他唬起脸道:“你曾说过,吃过饭后,你我便从此分手,谁也不曾见过谁,谁也不认识谁。”
“唷!你想吃白食?想得美!”少女一双清澈深透,闪漾着光采的眸子直盯着他,“世上没有这种便宜事。”
他没想到人间的事,竟会这样麻烦,不由锁紧了眉着道:“这顿饭我认帐,以后一定还你,你也不必跟着我。”
“那怎么行?”少女低声嚷开了,“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知你是什么人,住在哪里,以后到什么地方去找你还帐?”
他咬住了下唇,脸上肌肉绷紧。
这女人死缠着自己,目的何在?
难道皇祖圣命已有泄露?
他的心骤然收紧。
少女瞧着他傻兮兮的模样,疑心顿起,扬起眉毛道:“江湖上最讲究一个信字,在信字面前,谁也不许虚假,谁也不许赖帐,所谓是:欠钱还钱,欠饭还饭,欠……”
他眸光陡然一闪,冷峻地打断她的话:“你别再骗我了,别以为我什么也不懂,我只听说过:杀人抵命,欠债还钱,可从未听说过有欠饭还饭的。”
这小子并非真傻!
“我……”她一时语塞,变得吞吞吐吐。
她悄悄扭回头,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之色。
街尾有条人影晃过路口。
徐天良没有回头,但他却凭他那狼似的天*觉到了。
“好,你跟着我。”他沉声道。
“真的?”她美目中闪出喜悦之光。
“但,只有一个下午。”他冷声道,“晚餐我还你一顿饭,就从此两不欠。”
他想试探一下她的意图。
若她真是对皇祖圣命不利,他将毫不犹豫地杀死她。
若她另有企图,他决不会冒然闹事,只要她不惹自己,他也不会去惹她。
“行。”她欣然答应。
她是聪慧过人,胆大妄为的姑娘,她自信在一个下午里。完全能掌握和控制住这个神秘的傻小子。
她靠近前去:“你去哪儿?”
他漫不经心地:“随便。”
“你从未来过这里?”
“是的。”
“这里有很多古迹和好玩的地方。”
“是坑儒穴、石马林、还是天池雪景?”
她惊楞地盯着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和耳朵。
她自认博学多才,常以深居闺房而知天下之事、物、景,而引以自豪,看来这位傻小子的学识不会在她之下,否则,他说不出鲜为人知的天池雪景。
“这里还有一座唐代的罗什古刹,你知不知道?”她抛出了杀手锏。
那是一座荒废了多年的寺庙,早已被人们所遗忘。
“不知道。”他摇摇头。
他不知道罗什古刹!
她很兴奋,神情得意已极:“走,我带你去看看。”
她迈进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她乌发飘拂,不时有意无意地扫在他的面颊上,幽香微送,有一股*的滴旋情韵。
他似乎毫无觉察,但心却在扑腾乱蹦。
不管师傅对他如何教导,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接近女人。
两人并肩出城,走向西郊。
天很冷。
空中飘着雪花。
上午那火球般的太阳不见了,天空一片浑浊,仿佛罩上一张铅灰色的大网。
少女靠着徐天良,一直没有说话,眼神中却露出一丝不安。
徐天良那具有着狼一般警锡的意识,使他觉察到她的不安,来自于身后。
少女微微一怔,脸上掠过一丝绯红,旋即道:“男人和女人走路,都是这样子。”
徐天良浅笑道:“可我却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男女授受不清。你我素不相识,怎能这样亲热?”
少女眸子一张,眼珠溜溜一转道:“你是怀疑我别有用心?”
徐天良低下头,压低声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害怕跟在身后的那个武士?”
少女脸色一变,立时又放出异彩,诧异地道:“你刚才并没有回头,怎知那个武士跟在身后,难道你后脑上长了眼睛?”
她翘起小嘴,眸子像星光一样迷人:“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徐天良想起了狼群求偶战中的母狼,眼中绿眸一闪:“如果是,我就将武士赶走,如果不是,那就不关咱们的事。”
她眨眨眼,似是不信:“你能赶走他?”
他毫不犹豫:“当然能。”
她眯起眼:“你能赶走他?”
他抿抿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她略一迟疑:“你可不能伤害他。”
“行。”他点点头,“你往前走,不要回头,若你回头,就算违约,咱俩就两不欠了。”
他停下了脚步。
她继续往前走,果然没回头。
他从织锦袋中取出一个粉扑袋,抹去路旁石块上的雪,将粉扑在石块上按了一下。
石块上印出了一只红蝙蝠。
他收起扑袋,迈开了脚步。
他不知道,这只粉扑的红蝙蝠意味着什么,但他师傅告诉他,若遇到麻烦时,印上一只红蝙蝠,能使武林任何人都望而止步。
他现在并不算遇上了麻烦,但他很想试一试这只粉扑的威力。
这傻小子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少女极想回头看个明白。
她天生傲气,顽皮任性,天下没有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对徐天良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意。
他不准她回头,她终于始终没有回头。
锦绣团袍武士走到石块旁,顿住了脚步。
他脸色阴沉,凝视了红蝙蝠片刻,挥袖抹去,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刚转过路口小树林。
四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卷卷衣袖,拱起双手道:“铁血旗三族主钱百灯见过闽大公子。”
闽佳汝立在路口雪地中央,脸色比铅灰的天空还要冷峻。
霍枝然立在左侧,金龙和马虎站在他身后。
闽佳妆道:“三旗主是来找小姐的?”
钱百灯点头道:“不错。”
闽佳汝道:“为何中途而返?”
钱百灯想了想道:“事出有因,我作不了主,不得不回堡向会主禀告。”
闽佳汝目芒闪烁:“发生了什么事?”
钱百灯没有迟疑:“请闽大公子原谅,在下不能说。”
闽佳汝剑眉微蹙:“对我也不能说?”
钱百灯正色道:“要是能说,我早就说了。”
闽佳汝脸上的肌肉,接连抽搐了几下。
天下还有闽大公子不能知道的事?岂有此理!
他虽然处在震怒之中,却依然能控制自己,扁了扁嘴,吸口气道:“他是谁?”
钱百灯摇摇头:“不知道。”
闽佳汝追问道:“他与哪派有渊源?”
钱百灯双手一拱:“在下有急事回堡,恕不奉陪。”
话毕,飞身腾起,半空中衣袍一甩,化为一道白光,疾射入路口林中不见。
“大公子……”霍枝然目送钱百灯在林中消逝后,扭转头,小心翼翼地发话。
闽佳汝铁青着脸,举手阻住说话,半晌,缓声道:“传我命令,各路线人立即行动,务必在三日内,查清这小子的来历,同时,这件事不要让我爹知道。”
“是。”
师傅的粉扑真灵,锦绣团袍武士果然不再跟在身后。
徐天良心中顿时充满了信心。
他目光炯炯,第一次感觉到了皇祖圣命的神奇威力。
少女心中更是充满了好奇,充满了疑团。
这小子是用什么办法赶走了锦绣团武士?
她知道锦绣团袍的武功、个性和脾气,就算是少林五佛祖立在路口,也不能将他赶走。奥妙究竟何在?
她发誓要查其中的原因,要是查不到,她就不能算是铁血堡万神灵堂的公主!
两人各想心事,一路上再说话。
西郊十里。
一片旷野。
依然是白茫茫的雪。
在凸凹不平的雪地中,一块枯树断技的树林旁,蜷缩着一座破庙。
不用近前看,便知这庙已荒废数百年了。
“瑞雪吉兆,好美的雪景!”少女拍着小手欢叫。
她这欢叫,一半是出自自身的顽心,一半是故意装给他看的。
他却未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深沉地道:“这座罗什古刹里,一定很破旧了。”
她扭头看看他:“但是从外表上看去,它依然银装素裹,妖娆动人。”
他皱了皱眉:“这是虚伪的假象。人都是这样么?”
他又犯傻了?
她闪烁着眸光,随口道:“不止是人,整个世界,包括老天爷都是虚伪的,这大雪把一切美好的丑陋的都掩盖在圣洁之下,这就是老天爷教给人类的伪。”
他身子抖了抖,踏步走向破庙。
走进门中,一片废墟。看不到大殿、佛堂和香房,跃入眼帘的仍是一片雪白。
坪中有一座倒坍了的石塔,积雪将残塔掩住。
徐天良走到石塔旁站定,目光凝视远方的天空。
天空乌云滚滚,似有一大群狼奔来。
少女走到他身旁,指着倒坍的石塔道:“这叫玲珑宝塔,是当年香客烧香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
她仍兴致勃勃地道:“你瞧,那原是大殿叫九罗殿,那是佛堂,是练功的地方……”
“不对,”他突然打断她的话,“那是颂经堂,相传是秦代高僧鸿摩罗什译经之处。”
“你……原来也知道这座罗什古刹。”她惊讶地瞪圆了眼。
直接回答她的话,却道:“若我猜得不错,这塔内该有一块石刻,上书:唐尉迟敬德奉款监修。”
“哦”
弯腰抹去石塔内的积雪,果然塔内有块石刻,虽然字迹已有些模糊不睛,但仍能辨出“唐尉迟敬德奉款监修”几个字。
他又道:“据说这种古刹有五个,建筑形式一样,规模大小不同,以凉州城内的一座规模最大,这座规模最小。”
她惊呆了,竟傻乎乎地盯着他。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易懂该懂的,他都不懂,不易懂不该懂的,他却懂得不少。
如果她知道他是个狼崽,他的师博是八绝文狂徐沧浪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他忽然双掌合十,号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看见天空翻滚的乌云,就像厮杀的狼群,到处淌流着鲜血,心中不觉猝起一股暴戾的杀气,于是念了一声佛。
她见状,问道:“你信佛吗?”
他望着天空,缓缓地摇着头。
她逼问道:“你不信佛,为何又颂佛号?”
他目光转到她的脸上,眼中因心中的杀气而绿光灼炽。
她触到他的目光,蓦地退后一步,心抨然一阵狂跳。
他是人还是野兽?
他眼中绿光渐渐消失,像是对她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此行若去广缘台,必去听听佛法讲学。”
她心陡然一动,凝视着他道:“要听佛法讲学,何必舍近求远?”
默默地着她,似乎没听懂她的话。
她一抿上唇,笑了笑,复又肃容道:“佛法广大,称为法海。世间海尚有边际,法海却无边际。说法者,饶你长说短说,横说竖说,深说浅说,出广长舌相,发无百辩才。说得天花乱坠,到底说不尽许多。”
他点了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她是灵机一动,信口胡诌。
他却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对她所言十分敬佩。
她是个十分机伶的姑娘,极善观言察色,知道此刻是接近他,争敢他信任的最好机会。
她靠近他柔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摇摇头。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她又问。
他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你听说过铁血堡没有?”
“没有。”
“铁血旗会呢?”
“也没有。”
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到奇怪,赁直觉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