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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 江南短篇 SUSAN出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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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和尚就在明月身边,其实他个头还是很高的,明月只到他胸前的高度。这时候明月一个劲的想贴近和尚,好象这世上除了和尚没什么可依靠的了。和尚那袭月白的僧衣打着补丁,干干净净,明月在上面能嗅到太阳晒过的味道,干燥而温暖。于是她悄悄扯住了和尚的袖子。

  和尚到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使劲的盯着年公子那些人。只听得年公子气得发疯,大喊着:“上,上!敢打麒麟!给我打死那贼秃!”于是几个跟班一哄而上的逼了过来。

  “还要再动功夫么?”和尚看着天,想想觉得终是不好。可是再三思索,还是没什么好办法。“唉,也只得如此。”和尚叹了口气。

  明月看见和尚轻轻挽起大袖,走到了桃树前,道一声佛,说:“善哉,善哉!”然后右臂一晃,拳已经砸在树干上,和尚收了拳,低头走回明月身边。那拳打的轻飘飘的,和明月那天所见的完全一样,桃树晃都不见晃一下,好象他只是摸了摸树干。

  一班人嚎叫着冲到了和尚身边,拳头刚刚举起来,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在仔细一看,自己脚下的树影急动,身后咯咯的一阵响。几个人慌忙回头,碗口粗的桃树已经一头倒了下来,乱花飞扬,罩在头顶上纷纷飘落。桃树是从中而断的,断的地方象被火药炸开的一般——正是和尚拳打的所在!

  “啊!杀人啦!”一帮人又是嚎叫着冲了回去,不一会都看不见了。

  明月愣在那里看和尚无可奈何的挠着自己的光脑袋,和尚注意到她的眼神了,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明月忽然发现和尚的笑容其实也蛮好看的。

  以明月的性子当然不会让年公子有好日子过,回去给明将军说了。将军也是个烈性,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叫年大户把年小公子赶出了家门。然后找个好日子,合家到大明寺还愿,摆了五十两银子的绝好素斋宴请相忘师徒二人。相忘拳法好,佛经也通,席间和明将军说起金刚经,说得漫天花落,直把明将军说得大彻大悟,欢天喜地的回去了。对于和尚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疑有它。

  明将军不想这些事情外传,所以过了也就过了,没什么人知道。只是从此以后,明大小姐去大明寺上香的次数竟是一月比一月多。

  和尚觉得有些惶恐,整日里有女施主来找他讲经,别人虽然不知道,可是身边的师兄弟却瞒不过了。有人妒忌的,有人笑的,相忘不善于说话,只得低头装作没听见。

  他作早课的时候得出来看看明月是不是在大雄宝殿门口,敲钟出来得看看明月是不是在钟楼下,做执事的时候得找找明月的车马是不是在山门旁边,有的时候吃晚饭还会听见明月的笑声远远传来,他只得慌忙扔下筷子跑出去迎着,免得明月直冲进来给众人看见。

  这一切都叫和尚很苦恼,这种苦恼让他练拳的时候都没有了。老是担心明月什么时候就会忽然跑来,看到明月的时候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喂,小和尚,你要是真的讨厌看见我,本小姐下次就不来了!”有一次明月带着素斋来,相忘愁眉苦脸的吃着,明月上火了,赶了丫鬟们出去取水,哼哼的对和尚说。

  和尚吃了一惊,停下筷子不知所措的看她。明月嫣红的脸现在气得通红,瞪大的眼睛有点凶,青翠的眉宇扬了起来——还是很美。和尚脑子里乱哄哄的,好象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除了明月那张生气的美丽的脸儿。

  “再也不来了!”明月恶狠狠的再逼了和尚一步。

  “再也不来了?”和尚心里对自己说,那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么?看不见这张脸儿,听不见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也不会有人再对自己生气……大雄宝殿、钟楼、山门、饭堂,他不用在等她忽然出现在什么地方,他会有很多的时间练拳,天天都练拳?

  “你是不想看见我啊?”明月已经站了起来。

  “不是……”和尚闷闷的说,然后开始玩命的抓自己脑门。

  明月觉得自己赢了,得意的坐下来继续吃清炒素虾仁。一句话也不说的吃着吃着,明月忽然想:“不是?什么是不是呢?不是不想看见我么?那么是想看见我了?一个和尚想看见我……”

  明月的脸更红了,这次和尚没有注意到,因为和尚也在考虑同一个问题。

  一切还是照旧,和尚提心吊胆的等着明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出现。明月天天离家往庙里跑,明夫人问起,她只是说去还愿,还一个愿再许一个愿,那么就有下一次的许愿还愿,永远也不会结束。不过她自己也觉得那是谎话,也许唯一的愿就是去见和尚。明夫人也不说什么了,毕竟明将军也是时常往庙里跑的人,在他的引荐下,静澄师徒在扬州的名气越来越大。有钱人家要开坛讲金刚经,他们已是非请不可的高僧了。

  静澄在少林已经三十多年了,除了一身拳脚,就是一颗禅心。这表面上的荣耀与景仰老和尚看得也淡,乐得借此机会宏扬正法,脱迷解幻罢了。只是心底里对徒弟相忘却渐渐的担心起来,虽说相忘近日解经解得不错,可是小和尚心里到底还有多少位置是给这青灯古卷的呢?每当看见相忘不由自主的抬头仰望一天月色时,静澄都悄悄的叹息,自己早晚课以禅定之学,细辩真幻给他听也足足九年了,九年的修行啊!当真就比不过那十丈软红里的儿女爱恋么?

  这一日相忘随静澄一起去扬州一大豪富龚天冶的府上讲经。

  龚天冶祖上随太祖征战,大事初定的时候就挂甲还乡,后来短短几十年间,龚家内连朝堂,外结州府,成为扬州地界上的第一大户。不但府上屋宇连云,银窖的大块的白银便如扔砖一样散放,少人整理。据说连龚家银窖里的耗子也能炼出半两白银来,就是因为天长日久拿银子磨牙的缘故。

  龚家父子到了这一代上已经是扬州一霸,整个扬州道的米粮都在他家手中,收入的价格和抛出的价格差了一倍有余,扬州道上但凡饿死个人,龚家必定逃不脱干系。可是以龚家的权势,只有越发的家大业大起来,官匪两道追捧尤恐不及。

  春天的时候出了桩案子。扬州独石剑派的二弟子,江湖上号称“青锋义剑”的封一鹤家乡大水。可是龚家早已经在年初的时候就订下了所有的青苗,眼看饿殍遍地,却就是不许饥民剥了早稻充饥,结果饿死三百余人,在自己家田里剥稻子的被龚家打手打死的倒有六百余人。封一鹤忍无可忍,单身潜入龚府,要杀了龚家父子为无辜的饥民报仇雪恨。谁知道龚家父子武将之后,又得了梅花拳一派的真传,两人的武功尤在封一鹤之上。于是封一鹤当场被拿住。

  三天后龚家才把封一鹤的尸身送到官府。尸身表面上半点伤痕也没有,可是仵作验尸的时候竟然发现封一鹤一身的骨头被尽数打碎了,心肝肺肾更是一团辩不出来的血污。龚家的一个家丁不小心露出口风,说是封一鹤武艺高强,尤其是一身护体柔功,龚家父子居然当作练功的靶子,来试梅花拳中最毒辣的一招“千碎小梅花掌”。把封一鹤捆在竹笼里足足折腾了三天三夜,打了不下上千掌才将他打死!

  这个传闻不胫而走,最后终于在武林中动了众怒。颇有几名高手下了帖子要为饥民讨个公道,更有无数的粗豪之徒天天聚在龚家门前叫战,搅得龚氏父子焦头烂额。可是这一切还罢了,最可怕的是传闻游山玩水中的“真一剑”慕容真一在漓江之畔听到了这个消息,已经中断行程携剑直奔扬州而来。慕容真一才是真正能杀龚氏父子的人,而且他根本不讲道理!别人虽然为封一剑不平,可是毕竟是封一剑先去刺杀龚家父子,所以这报仇的事情还是打的饥民的旗号。而在慕容真一这种人的眼里,龚氏父子就是该杀,无论谁先杀谁,总是龚氏夫子该死。那么他为封一鹤报仇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天下柔剑之宗的“真一剑”除了侠肝义胆,其他便也和强盗差不了多少。除了他自己住手,恐怕没人劝得动他。

  于是龚天冶龚乾父子慌忙散去三千石粮食赈济灾民,又硬把封一鹤的师傅请到府里好生供养起来,接连请高僧为封一鹤超度,只求慕容真一能回心转意。这些天,相忘师徒也就常常出现在龚家了。

  其实龚家父子的嘴脸人人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静澄思索再三,觉得超度亡魂还是僧人份内之事。无论龚家是什么居心,又怎能让封一鹤的英魂无法解脱呢?于是大憨法师起了往生忏,静澄师徒也开坛宣讲了三十六日的金刚经。龚家父子知道他们师徒在扬州的名望,款待极其精心,看起来也礼敬有加。可是相忘还是注意到师父静澄眉间有一股逼人的怒意,只是在常人面前刻意收藏罢了。那股怒意让素来和蔼的静澄看起来大异平常。

  讲经不过三个时辰,龚家用二十两白银一匹白绢为酬,静澄推辞不受,一卷衣袖出了龚家大门。跟在后面的相忘就看见一匹骏马,一辆朱漆小车刚刚停在了府门口。前面明承烈刚刚偏腿下马,丫鬟已经掀开了车帘。一袭熟悉的粉色轻纱裹着白裙,明月直接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相忘心里一惊,想躲也没处躲,只好往师父后面缩了缩脑袋,生怕明月不分青红皂白又跑过来拉他说话。可这次明月竟然只是偷偷望了一眼,反而是对相忘摇了摇头,就扶着明夫人过去了。明承烈不好在众人面前和僧侣寒暄,微微点头就迎上了候在门口的龚氏父子。明月趁他们互相作礼的时候,回过头来苦着脸对相忘,又对着龚家父子的方向撇了撇嘴。相忘顿时一呆,想了想不知道明月向和他说什么,静澄走出了好一截子他也不知道。轮到明夫人和明月与龚家父子见礼的时候,龚家的大公子龚乾正好和明月打了个照面,那时候明月正折下纤纤的腰。她明亮的眼睛和嫣红的面庞在龚乾眼前闪过的时候,龚乾不由得一阵迷乱,伸手就要去搀起明月。明月骤然看见一双大手拦在自己面前,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一闪身藏在父亲身边,一双眼睛使劲看着龚乾,有点愤怒的样子——凶凶的。

  龚乾知道自己在都指挥使的千金面前失礼了,急忙拱身赔礼。明承烈却并不很在意,只是打量了龚乾一眼,随手摇摇就和龚天冶一起进了府去。龚乾急忙跟在后面,惊悸未定的明月回过头来噘着嘴看看相忘。就是那么幽怨的一眼,明月平时所有的娇蛮任性相忘都给忘了,胸中忽然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是那天晚上在桃林一样,觉得明月是那样的柔弱,柔弱得可以抱在怀里……

  和尚什么都忘记了,愣在那里看着明月和明夫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久久的空望。等到静澄发现徒弟不见了又找回来,已经过了很久了,相忘还是呆呆的看着。

  静澄袖着双手长叹一声,一句话在他心里想说却终是没有说出来:“这世间,怎一个痴字了得!”

  晚上明月没有来找相忘,相忘也没有练拳,他只是蹲在水井旁边,看着井里的月亮发呆。他本来是要去打水的,可是一缸水打到一半,他就注意到了这一轮水月,于是他双臂撑在井栏上把整口井都给占住了,看着月亮在水里晃晃悠悠。

  月光照在一汪幽蓝的井水中,隐约间明月有些幽怨的眼波就和着水光荡漾,映在和尚眼睛里,和尚一阵慌张。有什么东西,解不开脱不去,丝丝缕缕的缠着和尚。和尚忽然发现自己的心里很乱,也很深——深得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今天傍晚在龚府,龚大少爷伸手要搀扶明月的那一瞬间,大慈悲破魔拳法的柔劲忽然透遍僧衣,劲在拳上,一触即发。和尚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是真的想对龚乾出手,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是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气了。那股柔和的真气忽然爆发出来的时候,竟然醇烈如酒!

  难道那是因为……自己害怕了?自己在怕什么?十年的修为,却连自己的心也镇不住?

  “哗”的一声,一桶冰凉的井水劈头盖脸的淋在和尚头顶。寒意透骨,和尚大惊之下,一甩湿漉漉的光头,振袖左右荡去,随之翻身后跃七尺。青衣挽剑的书生正拎着只木桶站在井栏边,一脸古怪的笑容看着和尚,笑容间好象尽是恶意,却又让人觉得隐隐的温暖。

  “小和尚不去念经,思春么?”来人的轻功高到了极点,年纪似乎将近三十,说话的语调却无异市井间的粗俗少年,“要是思春,这个地方未免糟糕,不如我带你去翠红小苑?”

  “不是,不是……”和尚急忙合十为礼,满脸通红。

  “脸那么红?难道真的是思春了?”来人忽然不笑了,低头看往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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