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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不安磨蹭到下午两点多，杨灵萱终于坐不住了，决定前去探看一番，看看乐团究竟在忙些什么，竟然忙到抽两小时出来跟她排练都做不到。
乐团所在的排练厅距离招待所并不很远，招待所在东侧，排练厅在西侧，中间隔着沪上大剧院，杨灵萱也没把赵卫平招来带路，自个儿出来，问明路径，就穿过白天没有演出任务而显得空荡荡的剧院外场地，往西侧乐团的排练厅而去。
就当杨灵萱经过剧院外单位大门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和怒叱声传来，引得她循声望去，赫然看到一辆漂亮的日系小车险险停在门外，它的左前轮前，一个青年乞丐木然跌撞在门卫室外的铁栏上，也不知道伤着没有，但明显已被吓得不轻。
从小车后窗内伸出个戴着墨镜的女郎脑袋，正在厉声喝骂那乞丐“找死”、“滚开”！
这本来不关杨灵萱的事，可是那乞丐，分明就是她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随手帮助过的那一个！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是单位，门卫根本不会放他进来，他在这里指望能乞讨到什么？
心中疑惑，便不由缓下脚步，睁大眼睛关注起来。
那边门卫从里头赶出来，见那乞丐的脚还挡在小车的轮前，顾不得肮脏，一把抓这乞丐胳膊，骂咧咧地把他拖过一边，给小车让出条道来。
女郎缩回脑袋，小车即刻启动，轻巧地滑进大门，往剧院靠乐团排练厅那一侧的停车位驶去。
那乞丐显得很恼怒，爬起身来就剧烈地想要挣脱门卫钳制，举手抬足的，看起来好像想要追上小车，踢个两脚出气似的。门卫被他烈马般的反应惊住了，死死地揪着他就往大门外拖。
杨灵萱犹豫了片刻，假如那乞丐被撞伤却遭受如此不公对待，她是一定忍不住要管的，可那乞丐活蹦乱跳，看起来只是受了一场虚惊，门卫不让他在那闹，就变成了人之常情，虽有歧视之嫌，却不会有什么人因此去替一个乞丐出头，很无奈，但现实。
那乞丐就在挣扎中陡然看到了门内正从剧院右侧往剧院左侧穿行的杨灵萱，他呆了一呆，猛地爆发出决然的力量，竟一把挣脱明显比他力大的门卫，冲进大门，直接狂奔到了杨灵萱面前。
“我……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似乎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门卫捉出去，青年乞丐刚喘口气就急急的把话问了出来：“你是这世间难得的好姑娘！我要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这乞丐突然闯过来拦路，杨灵萱还真被他吓了一跳，可万万没想到，能从这肮脏的乞丐口中，听到如此有条有理的词句，且他口齿清晰，声音里充满了磁性，好听得让人耳朵都酥了。
“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门卫随后追来，怒吼出声。
“姑娘！我没有恶意！”乞丐一急，忙又补充。
杨灵萱真没觉得做点好事就有让对方铭记的必要，本想说什么“不必放在心上”之类的话，可触到那乞丐期盼急切的神情，不觉心中一软道：“我姓杨，杨灵萱。”
狂怒追来的门卫重新扣住乞丐，将他双臂都扭到背后就往大门方向推，根本没注意杨灵萱在跟这乞丐说话，只当她被吓到，肯定慌乱，于是还抽空对杨灵萱说了一声：“没事了！你快走吧！”
乞丐的力气完全不是门卫对手，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拖着走，不由大骂门卫狗眼看人低，声称将来必要他好看！挣扎中，他扭过头来望向有点发呆的杨灵萱，忽地大声叫：“我叫刘膺华！”又问：“你这两天会不会走开？”
杨灵萱基本被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给弄懵了，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会！”
两人这几句对话，把门卫也弄糊涂了，手底不由一缓，令乞丐得以挣脱开来，忿忿地整了整衣衫。门卫心中尽管惊疑，依旧警惕地死盯着他，防他又有什么突然的举动。奇怪的是，他却没再多说什么，也不用门卫驱赶，自己就转身快步的出门而去。
门卫疑惑的回头望望杨灵萱：“你认识他？”
“刚认识。”杨灵萱老实回答。
门卫释然离去，杨灵萱却回忆着乞丐的言行，越发感到，这名叫刘膺华的乞丐，大概真是落难的旅客，而绝不会是什么乞丐！细想真是，哪有乞丐会像他那样，即使愤怒到极点，也没爆过粗口，言谈气质，透出受过良好教育的痕迹的？
这不过是段小小插曲，抵达排练厅门前的杨灵萱很快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说是排练厅，其实是个小剧院，平时也能担当一些规模不大的演出任务，门口便有人值守，乍看跟外面各种录像厅的格局几乎没有区别，外人自然只能在有演出的时候凭票入场，内部人员则签到入场。
杨灵萱看看值守人员面前小桌上那本签到簿，试着过去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反正五点之前她也要进场，想必提前一个多小时进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果然，那值守人员看到她的签名，只是多看了她好几眼，并没有怀疑或诧异的神色，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允许叫这个名字的人进去，但需要认一认新人的作派。
杨灵萱猜想他已经收到下午进场人员的名单，只是不清楚她应该进场的具体时间，又或者是知道而不在意，总之很侥幸，她竟然在没有赵卫平带路的情形下轻易就提前混了进去。
进得剧院，一片黑暗，只有正前方一米台上灯光明亮，底下前排的观众席上坐着几个“观众”，舞台则两边错落有致的围着各种小提琴手、鼓手、钢琴手之类的，看情形正在排练。
杨灵萱趁着黑暗的光线，尽量不引人注目的靠进前排空座，在那几个“观众”后方隔排的席位里寻了个空位坐下，往台上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台上那名正在跟乐团交涉，好像在讨论什么问题的女歌手，赫然就是不久前刚驱车进门，险些撞倒了乞丐刘膺华的那个墨镜女郎！
女郎二十多岁的模样，穿一身米黄色的西装套裙，脚下踩着白色柔姿鞋，颈间挂着珍珠项链，头发烫了大波浪卷，两边用珍珠发卡定住，那风韵叫杨灵萱一下就想到了旧上海滩女星的老照片。不同的是眼前女郎更鲜活，穿着打扮明显代表了当前时代潮流最前卫的风格。
这是谁呀？杨灵萱忍不住去前世的记忆里搜寻八十年代国内知名歌星的影像，但是很遗憾！如果是港台巨星，她还可能有个比较清晰的印象，国内的歌星就抱歉了！她老妈或许认得，她则全然没有印象。
但很快，随着乐声响起，那女郎再次开口练唱，杨灵萱立刻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第三十章排练
小郑！郑力！唐谦益教授高徒，当前国内知名歌唱家，《红楼梦》主题曲的演唱者！
“一个是阆宛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优美的歌声在配乐衬托下愈发动人，不过在杨灵萱听来，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跟她前世听到的那曲《枉凝眉》不太一样，还没有达到前世那首歌的演唱水平。
郑力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没唱完全首，就停下来，示意乐团重新再来，如此反复了几遍，她才好像抓到了某种感觉，起始两句已越来越接近于杨灵萱脑海中这首歌的听觉印象。同时间，坐在底下前排的“观众”当中，但凡有人招手提出意见，她也会虚心听取，然后来回地作出些微小改进。
她这样认真仔细的态度，很出乎杨灵萱意料，没想到车子险些撞人时那个毫不留情呵斥乞丐的泼辣女郎也能有这么知性的一面。
然而郑力这样做带来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她的进度非常缓慢，尤其是到后面，前排“观众”竟出现意见相左的情形时，郑力更是显出无所适从的神态来，磨合陷入了停滞。
杨灵萱把他们的争论听得明明白白，“观众”里嗓门最大，体型高瘦，被呼为“老李”的那个，主张郑力唱的时候要借鉴戏曲的唱腔艺术，唱出带有戏曲韵味的古风来。
而另一个体型宽胖，头发稀疏，但年纪并不太老，被称为“吴监制”的，则主张“返璞归真”、“还其自然纯净之声”，其实就是要郑力不用任何戏曲啦民族啦之类的唱腔技巧，尽量质朴的去唱。
姑不论哪一种意见更合适，在杨灵萱看来，身为歌手的郑力没有形成自己风格的唱法，没有准确把握住歌曲蕴含的情感，没有一个自己该如何演绎歌曲的整体概念，才是最大的问题！
回忆前世里《枉凝眉》这首插曲给人的印象，杨灵萱察觉，陈力的演绎最终确是介于老李和吴监制提出的两种意见之间，完全融合了两种意见，并且天生悲音，功力极强。而眼前郑力，尽管也有不俗的功底，声线也如泣如诉，却没有前世陈力那种悲到骨子里去的音韵，这就是区别！
小剧院中的争论探讨仍在持续，杨灵萱却已走神。
想今世邓筠继承了原世邓丽君的人生轨迹，但又有了不少区别，音容笑貌虽相似，家世背景已不同，就连邓丽君所演唱的成名歌曲，邓筠也未全部继承。按照缪儿的解释，这是时空在第四维度受影响后必然会有的扭曲，因此，此邓筠绝不等于彼邓丽君！二人再相似，也不会是同一人！
依此推论，此郑力已绝非原世陈力，她还能重现原世陈力对红楼金曲的演绎么？不经意间，杨灵萱再度陷入了世界似是而非的疑惑。
“一个是阆宛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前方歌声再度响起，杨灵萱突然惊觉，诧异地发现，这回郑力的演绎，竟跟原世陈力已有了八成相似！同样的悲音，同样的融合了两种意见的演绎方式，难道，这就是时空的惯性，哪怕换另一个人来演绎，该成经典的，必成经典？或者说，拥有某些特质和条件的人都有机会出名出成就？未必一定是谁？
没等她搞明白这个诡异的时空问题，身后忽然就传来了赵卫平欢喜的声音：“杨灵萱同志！没想到你已经来了！刚刚我还去招待所那找你哪！哈哈！”
看到赵卫平，杨灵萱猛地意识到什么，掏出电子表一看：五点正！是属于她排练的时间了！
“我们这就过去？”赵卫平征求她的意见：“乐团总指挥，李副团长就在前面，咱们去跟他报个到，你就可以开始排练了！”
“好的！”杨灵萱连忙起身答应。她这才知道，那位“老李”原来是乐团的总指挥。
赵卫平领着杨灵萱跟这位李团长交办手续之后，李团长当即招手，让舞台上的郑力停止了排练。
郑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皱着眉头下来就问：“李团长！我才刚刚找到感觉，很需要加强深化，怎么停下来了？才五点，乐团还没到下班的点吧？”
李团长瞥了杨灵萱一眼，有些无奈的“呵呵”一笑道：“这是林团长的安排，我也没办法！这位杨灵萱同志也是红楼剧组邀来的插曲演唱者，跟你算自己人。你是老歌手了，找着了方向，剩下就是配合而已，问题已经不大！这位才刚来，还是新人，她比你更需要排练啊！”
听说也是来给《红楼梦》唱插曲的，郑力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奇的望向杨灵萱问：“你叫杨灵萱？在哪里学的声乐？也是王栗坪教授找来的？红楼这么多插曲，你唱的是哪一首？”
她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杨灵萱反而答不上来，只答了她最后一问：“《葬花吟》。”
“《葬花吟》？”旁边那个“吴监制”一听，惊异出声：“这么说，王团长找着人了！我还说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让小郑主唱，副歌部分加和声衬托来呢！嘿！这下可好了！”
杨灵萱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前世的《葬花吟》差不多就是这么处理的！陈力虽是主唱，但歌曲几乎全程都有应和，整得这支歌仿佛成了合唱般，不再是完完全全的独唱。难道是前世的王立平教授因为找不到合意的声音，才于是采取的这种歌曲演绎方式？
赵卫平赶忙给杨灵萱介绍：“这位是吴监制！他专门负责监制唱片灌录、影视配曲事宜。”
“吴监制你好！”杨灵萱便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吴监制是个急性子，当即催着杨灵萱上台试音：“好！剩下时间不多了！还是赶紧开始吧！”
赵卫平便屁颠屁颠的跑去给乐团各乐手分发《葬花吟》的曲谱，老李团长和吴监制互相望望，则期待地坐回了自己位置，他们都很想看看，这个团长新找来的女孩子究竟唱得怎么样。
郑力瞧着杨灵萱两手空空的上台，忍不住问：“她不用看谱？”不必看谱就能唱的，要么已经把整首歌练得滚瓜烂熟，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