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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奴婢一直奇怪,您为什么不用右手写?”
紫繁还是把疑问问出来了,她知道小姐左右手都在练字,可是现在右手更灵活,又急需要用的字,那为什么还用左手坚持?
“因为隐藏”。孟言茉轻轻说了一句,继续喝着茶。
紫繁摸了摸头,没有听懂,果然她不应该问的啊,小姐说的话,她十有八九听不懂。
大伯父十有八九是跟着长祖父脚步的,毕竟大伯父是长祖父提拔起来的啊,
孟言茉还是模仿着那人的字体,决定写提示信给大伯父,希望大伯父在胸中留个心眼,以后把恩情记在那人名下。
这也算从孟家内部开始扭转这艘跟着太子走下不归路孟家巨轮的一点点方向。
孟言茉想着“隐藏”两字,是的,从她不知道什么想法开始用左手练那人写的草书开始,自己大概潜意识的就是想着用这笔迹干些需要隐藏的事。
她会写那人的笔迹这件事更是需要隐藏。
孟言茉忽然心中一动,放下茶盏。
走到书案前,左手重新拿起毛笔,
是啊,她糊涂了,她是在冒充那人写字,前世自己看到的笔迹是他在写的记事类的自传,里面掺杂着他的情感,
现在只是送信,她只需要表达出那种随意,淡然,爱信不信的样子就行了,没必要非得把他字迹中的那种杀伐过重的意思也要写出来,
现在的情况不需要。
闭目,凝神,睁开,下笔,提腕。
孟言茉满意的看着笔下的六字今草。
紫繁也吁了口气,小姐终于写好了,不然这房中都要堆满纸团了。
子时码头,转机。
随意六字,玲珑雄强,飘逸洒然。
“让紫苏把这字条送到扬州府衙,大老爷手中”。
紫苏交给引泉,他自有办法让孟文冒接到。
“把火盆拿进来,把这些纸团都烧了”。
孟言茉看了看地上,才发现屋中被她扔了这么多了废纸了。
“是”。紫繁退下,心中嘀咕,这怕是要烧很长时间吧,小姐身子弱,可受不了这烟熏味。
可是纸团不能带出去,烧完后要多撒点小姐制的桃花香露,这香露真是好用,擦肌肤,饮用,熏香,都全包活了。
回屋一看,小姐都去休息了,紫繁白担心了。
*
孟文冒正在扬州府的后衙,坐在官帽椅上看着书信发愁,
碧珠的案子虽被他拖着,可是孟家的名声越来越受损了,大老太爷在京城已经连发两封信来责斥他了。
他难道就不急吗?自己在扬州府被赵令架空,自己的弟弟想谋个七品的水利参政闲职都要绕过自己去求那赵大人,
自己手底下也就一众衙门的小吏,这几天都在和苏州府的来人扯皮。
他原来让夫人问过那打人的丫鬟了,那丫鬟现在也吓得没了平时的精神,她当时哪里想到让碧珠留下口供画押。
自己也不由的气闷,气那不省事的九丫头,听前段时间夫人说那丫头病好了,似乎也开了窍,知道哄老太太高兴了,
他心中也是替三房高兴的,九丫头姐弟的处境,让他不由的想起自己没有出头前的日子。
谁知道这才多长时间,这丫头就纵着底下的丫鬟惹祸。
这太太虽然有点偏心,可是罚九丫头到庄子上静心,这次真的再公平不过了。
这扬州府里那丫头的名声可真是不能要了,这以后找婆家,怕是也要低嫁了。
自己两个女儿操心不过来,还是让三弟替她闺女操心吧。
幸好,前两天衙门口收到了一个孩童送过来的一张纸供,是碧珠那丫鬟承认偷盗的签押。
自己这才压力没有这么大,继续跟苏州府拖扯。
大老太爷在京城里也受到了波及,已经有御史上折子弹劾,被万岁爷留中不发。
大老太爷斥责自己在扬州府连这点事都压不住,那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栽培是为了什么?
孟文冒也懊恼。
孟家本就是扬州大族,现在被赵令压的动弹不得,不就是因为这苏州府的官员都被赵令拿银子笼络住了吗。
他也知道赵令肯定不干净,扬州府和苏州府是江南产盐运盐大府,可是自己上任几年,那些盐运司,水运衙门的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自己就是有心想查,也毫无办法。
“老爷,刚才衙役收到了这个”。
孟师爷是孟家本家的族弟,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可也算本分,谁让是老太太送来的人呢,凑合着用吧。
孟文冒接过那白色信封,看到信封上只是楷书几个大字,孟文冒大人亲启。
书法一般,毫无特色。
抽出里面的一张质地甚好的宣纸,孟文冒就先被那几字的书法吸引的眼睛一亮。
好字。
他痴迷书法,在心里赞道。像他们这些能会试中甲的举子哪个不是写的一手好字,可是这几字今草真真是好。
矫若游龙,字体上下承接带着乐声般流动跳荡的节奏和韵律。
孟文冒练得是行书,他最崇尚的就是草书,
草书的高迈决尘,字体变化的扑朔迷离,都让他神往不已。
可是幼年开始练字时,父亲看到他临摹的《十七帖》,
说道:“书家无篆圣,隶圣,而有草圣,盖草之道千变万化,执持寻卓,失之愈远,非神明自得者,孰能止于至善耶?”
直接让他放弃练习草书,因为他没有天赋。
篆,隶,楷,行,书法好的人不一定草书写的好,而草书写的好的人,在其他书法上肯定造诣不浅。
因为草书是所有书法的综合与提炼。
也就是孟文冒痴迷于书法,这才被字体比内容先引起了他的注意,当看到这今草写的如此好之后,他第一念头竟然是一定要结交到此人。
仔细品鉴了一番这书法后,孟文冒才注意到字的内容。
子时码头,转机。
这是什么意思?
“送信的人留下了吗?”
先要留下人,才能打听书法的主人。
孟师爷奇怪的道:“衙役们说并未看到人”。
“哦”孟文冒失望的点点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孟文冒欣赏书法耽误了时间,
“快,带着衙役,走,去码头”。
“老爷,这三更半夜的,码头上黑布隆冬的,去干吗?”
“叫你去,快点”。
孟文冒怕再耽误,自己胡乱的把官服穿上,一边提靴子,一边往外走。
“是,老爷,是夜班的衙役们叫上,还是把回家轮休的所有衙役都叫上?”
“差人都叫上”。
孟文冒已经跑着往外去了,在当差的衙役看着老爷步履匆匆的往外赶,纷纷都跟上。
“老爷,您慢点,码头跑不了。您官服还没系好,让下属帮您系好”。
孟师爷气喘吁吁的追上孟文冒。
孟文冒最注重仪表,虽然心中焦急,但还是慢下脚步,由孟师爷脚步踉跄的一边跟上孟文冒,一边又要系好那琐碎的盘扣。
“好了,就这样吧,码头跑不了,转机也许已经跑了”。
孟文冒推开还在仔细把他身上剩下的在腋下的几颗扣子扣上的师爷,大步跑起来。
守城的官差就看到知府老爷大喊着“开城门”,
就带着衙役们一路往城外码头的方向去了。
“怎么了?难道西北的鞑靼们打到扬州来了?瞧知府老爷急的,那扣子还没系好呢,怕是刚从女人肚皮上起来吧”。
一名官差揉揉惺忪的睡眼,笑着打趣道。
“滚你的,蛋,大老爷也敢开涮,不想干了,是不是?”
很不巧的被巡班的班头逮到,这下偷偷睡觉和蔑视上司,一块总算。
在那小看门守差的怨念中,孟文冒远远的就看到码头上热闹的像赶集。
苏河上好像有五艘船,从那船上传来喊杀,却诡异的没有一丝灯光。
倒是码头上,盐运司和水运衙门的人带着兵器家伙,亮着火把,严阵以待的守在那里,已经有官差上小船前往那几艘船去了。
转机,转机,孟文冒忽然想通了。
这两个衙门的阵势让他意识到肯定是运盐出了问题,可是这几年苏州的盐都由他们控制着,能出了什么问题?
肯定是对他们不利的问题。
那就是对自己有利的问题。转机,是他的转机,
赵令。
孟文冒想到了,赵令的把柄作为一个转机,送到了他的面前。
江南巡盐御史,这个官位可不就是自己飞黄腾达的转机吗?
孟文冒没有想到,转机,也可能是整个孟家的转机。
“这大半夜的,河风寒凉,两位大人怎么有雅兴在此欣赏河景?”
临近码头,孟文冒停下脚步,整了整官帽,把身上的官服系好,迈着官步笑吟吟的走到苏州盐运司副使关达和水运衙门佥事马志保面前。
看着这两人焦急惶惶的脸色,孟文冒心中大定,反而不急了。
转机还在,现在要抓住。
听到孟文冒的声音,两人心中一跳,这人怎么得到消息的?
他们的人明明都把消息封锁在这码头方圆一里内了。
两人视线从十几丈远的河面上回来。
马志保还在委婉的找借口,免强应付道:“我二人有故友前来,不喜人打扰,这才子夜在此等候,还望孟兄回避一下”。
看到马志保暗示他们接待的是大人物,孟文冒识相的还是离开,这层意思孟文冒领到,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关达握着腰间的刀,带着十名亲随挡在了孟文冒的身前。
盐运司是掌管盐运赋税和防备水贼劫盐的衙门,关达出身武将,他没有马志保那么好的耐性,这关头还和孟文冒打官腔。
孟文冒看着身边带着的二三十名瘦鸡一样文弱的衙差被盐运司的人团团围住,马志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他才意识到,如果钱财丰厚到这些人拿着脑袋冒险的时候,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一时间三方人僵持在码头上。
远处传来越来越响的喊杀声清楚的传到码头上的人耳中。
孟文冒额头开始在冒汗,他错误的估计了这伙由盐巨大钱财聚拢在一块的利益链的凶残程度,
如果自己现在退出,说不定还能保有一条命,
等一会那层窗户纸都捅破的话,这苏河怕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自己是顺着马志保的话,“回避”一下,
还是和跟前的这些手握刀柄的悍差们,硬碰硬?
孟文冒豆大的汗珠滴落,他纠结的皱着眉,
离开,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扳倒赵令了。
*
伴鹤带着王大等人和船上的护卫,押镖们打得不可开交。
他们只有十二人,就算都是好手,也渐渐不支,伴鹤心里埋怨,这孟大老爷也太不济事了,没有抢到先机,在运盐司等人之前赶来,
迟来就算了,伴鹤目力极好,刚才看到府衙的衙役们在孟大老爷的带领下,已经到码头上了,
可是却僵持在那。
真是书呆子,亏他背后还有孟家做靠山呢。对付那些兵**,讲道理怎么能行,还是要恐吓啊。
伴鹤怨念,还是要拖住这几艘船,他确定赵令就在这船上。
等把这人,祸,一块拿住,看赵令还如何狡辩。
伴鹤这边想着,又在担忧如何脱身。他们本来的任务是让孟大老爷有理由,搜查这船,
现在他们都被拖在这,等一会,即使赵令拿下来了,他们恐怕也要被当做劫匪陪葬了。
罢了,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为要紧。
船舱内,赵府大管家急的口不择言,怒道:“老爷,我说没有苏家,这运货不妥当吧,你非不听,这下完了,
这样闹下去,肯定引来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