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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有几分愠怒。
“孩儿知错了。”季君然苦涩的低下头来,不敢望着母亲的眼睛。
大战之事,他确实是一心扑在其上,雄心勃勃妄图重回中土,所以对母亲劝阻之言甚感烦心,反之,国师极力推崇大战,便自得了他的认可,结果哪里知道,这所谓国运原来不过是邪道所设下的圈套。
“你知错便好,但问题是如今这局面又要如何收拾?”文太后轻叹一声道,“一入中土,便如陷沼泽,不动仍陷其中,无法逃脱,一动则会陷得更深呐。”
“这……”季君然一时语塞,更深感头疼。
自从当日何侍郎带回苍漠国的结盟条件后,国师提出忍辱负重之说,他这几日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亦差不多到了下决心的时候,认为只能够接受苍漠国的条件。
然而,如今突然暴出国师乃是邪道操纵之事,这便让他一时间六神无主,失了分寸,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任由他再聪明,这眼下的局势和宫中的惊变已经让他几乎失去了判断能力。
见到儿子如此慌张的神态,文太后也是幽幽长叹一声,身为一国之母,辅佐先皇多年,她又岂会没有几分大局感,正因为如此,才极力阻止大战的发生,而如今青岚国已深陷其中,难以全身而退了,无论是接受苍漠国的条件还是不接受,都将是进退两难之局。
外围的侍卫们离得较远,自是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唯有沈辰站在文太后身边,自是把二人的心思看得真切,而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时机。
304章 时机成熟(完)
第305章 游说季君然(上)
沈辰便说道:“草民以为,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和霸州国结盟。”
“什么?和霸州国结盟。”季君然听得双目一瞪,怒道,“六百年前霸州国杀尽我皇族中人,朕身上可是背负着祖先的血仇,绝不可能和霸州结盟!”
沈辰正色说道:“诚然,霸州国和青岚国之间有着皇室的血海深仇,但陛下,当年犯下血案的乃是霸州国的先皇,而非现任皇帝,若然把这血仇一路延伸,天下岂有太平之日,身为一国之君,陛下更应该着眼未来,比起皇族血仇来,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才是最重要的。”
季君然眉头一皱,倒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少年话中着眼大局,比起拘泥于皇族血仇来分明高上一筹。
文太后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轻叹道:“当年皇族蒙难,确是悲戚可恨,身为子孙后代,自当为先祖报此血仇。但仔细想想,这中土数千年的战事,岂非都是胜者为王败者寇么?想当年,若然是我青岚国灭了霸州国,想来先祖皇帝也必定会对霸州国皇族下狠手。身为帝王,所要肩负着的,并不仅仅是一国之霸权,更要承担起战事失败后带来的惨烈后果。”
季君然一挫牙道:“母后居然也同意他的话,那这样岂不等于是向霸州国低头,让孩儿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沈辰朗声说道:“如今摆在陛下面前的路,无非是五条:其一,答应苍漠国的结盟条件,每年上贡,等于屈居如臣,同时还要割让两郡之地,便等于苍漠国不费吹灰之力便赢得了青岚国数万将士用鲜血得来的城池。而草民以为,苍漠国皇帝提出如此条件,其实不过是一个敲门砖。”
“敲门砖?”季君然有些不解。
沈辰解释道:“其实以如今占领的地界而言,就算割让两郡,上贡物资,若能换取到苍漠国的插手,其实还是利大于弊。但是,一旦和苍漠国结盟,也就意味着,这场战争必须依赖苍漠国,而苍漠国皇帝确认了陛下的依赖之心后,自可大肆索取,陛下到时候只怕退不得,进不能,而苍漠国皇帝也绝然不会给予青岚国成长的时间,这样子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
季君然听得心头一沉,也豁然间明白过来,一旦苍漠国看到自己的示弱之心,只怕果真会不断索求压迫,到时候辛苦得来的胜利果实反倒被对方一步步蚕食。
沈辰又说道:“其二,便是拒绝苍漠国的条件,派使者南下或者东行,和霸州国接壤的天武国、五龙国接触,希望能够和对方联手。但草民估计,这两国是决然不会出兵的。自八百年前,霸州国建立,北有苍漠国,南有天武国,东有五龙国,八百年战火不断,但却未侵入霸州国疆域一寸之土。至青岚国发动战争,已有近一年的时间,但三国都是处于观望状态,一方不出兵,其他两方也绝对不会出兵。”
季君然听得默然不语,沈辰又说道:“其三,倾全国之力而动,向霸州国发动全面战争。以青岚国如今数百万人口,人人皆兵的话,确有一战之能。但是,如此赌注的下场,很可能结局是整个青岚国的全数覆灭,是六百年休养生息,人口的全数灭绝,陛下可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更何况,就算胜了,这外围还有三大国在虎视耽耽,岂不会趁机咬上一口,大肆扩张?”
季君然眉头深皱,他虽有一腔雄心,但要举全国之力一战,确实也足够的勇气。而且,确如沈辰所说,无论胜负,这外围还有着三大国在窥视着,绝对是是敌非友。
沈辰又说道:“其四,则是命前方大军撤退,回归蛮夷大山。但这样一来,无疑大大打击士气,同时也有损皇室尊严,更会让前线战死的将士们白白牺牲,亦愧对于祖先重回中土之愿,唯有第五条,和霸州国结盟,才是如今最合适的选择。”
季君然长叹一声,嘴角不由露出几分苦涩来,说道:“你以为和霸州国结盟就真的那么好么?霸州国皇帝若知道朕的示弱之心,你以为他所开出的条件会比苍漠国更简单么?”
沈辰却是一笑道:“陛下所言差矣,其实在草民看来,相比起陛下担忧这场战事的结局,霸州国皇帝反倒更加担心。”
“这是何意?”季君然又有些不解。
沈辰便说道:“陛下的战争至少有所退路,退回这蛮夷大山,虽说有损皇族尊严,但是一旦退回来,中土之国是没有能耐打进来的。而霸州国却不一样,其地处中土之地,后无退路,所以,若然陛下报以必死之心,倾全国之力一战,最怕的便是霸州国皇帝呀。”
季君然听得眼一亮,文太后便轻赞道:“皇儿所言真是一针见血,霸州国怕的并非是我国,而是害怕其他三国趁机来捣乱,所以,反倒是他们经不起折腾。”
沈辰微微躬身道:“太后明鉴,如今事情了结,草民也该恢复身份,不敢在以皇子自称。”
文太后则是轻轻一笑,说道:“皇儿莫非以为,本宫认你作义子,就真的全是为了给你提供方便来对付邪道么?”
“这……”沈辰倒有些不解了。
文太后认真看着他,爱怜般道:“当初我见你时,便真是好象见到了定皇子一般,那般想象,就连那性情也不无二样,所以才起了收你为义子之心呐,本宫是真的想念怜妃妹妹,是真的想念定皇子呀。要帮你在宫内活动,其实并非只有收你为义子一个方法,但本宫却是真想让你常伴左右呢,而且,在那晚夜宴之上,见你博学****,更是起了爱惜之心。”
话到这里,她仰望长空明月,慨叹一声道,“自怜妃母子过世,这么多年来,我想念成疾,很多时候半夜都是突然惊醒,想起往事,不由泪流满面,深感伤怀。但那日认你为义子之后,这些日子竟睡得出奇的安稳,这若非你之功劳,又是何人之功劳呢?再说,如今你为我皇族消除祸患,挽救我族于灭族危难之中,立下如此大功,本宫更是舍不得你呀。”
沈辰倒没想到文太后对自己如此器重,便认真回道:“多谢太后娘娘器重,但是草民……”
文太后打断他的话,温柔的笑道:“本宫虽非陛下那样,金口玉言,但也并非是吹嘘糊弄之人,莫非你就这么不想当本宫的义子么?”
季君然见母亲如此喜欢这少年,而且,少年确也立下大功,再加上乃是清微宗宗主的弟子,对全局形势又有如此深刻的见解,倒也让他有几分刮目相看,因此倒是站在一边静而不语,未有反对的意思。
沈辰便慨叹一声道:“太后娘娘乃一国之母,风范如天人,草民景仰之极,若能拜太后为义母,乃是草民一生之荣幸,但草民却是有难言之隐。”
“你有何难言之隐,说出来就是,本宫为你做主就好。”文太后认真说道。
沈辰也知道是时候揭晓身份了,便说道:“太后只知草民名为辰,却不知道草民之姓,其实草民姓沈。”
“这姓什么有何关系,对本宫而言,无论梁辰沈辰,这都没有多大关系嘛。”文太后笑了起来。
季君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好笑道:“姓沈名辰者,天下大有人在,这算是难言之隐……”
只是话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脸色陡然微变,隐隐然已有预感。
沈辰便正色说道:“正如陛下所料,草民乃是霸州国江州司马侍沈辰。”
季君然脸色大变,竟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只因为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
沈辰者何人呢,年纪不过十八岁,任职江州大军司马侍之职,是青岚国自攻入江州之地后,唯一两次大败前锋大军的将领,而其斩获的将士更多达数万人,其名声之威武,不止久传于江州之地,更在青岚国大军中传播,谁都知道江州有这一个少年英雄的存在,而其战绩更是听者闻之变色,更令江州之地的战事在白水郡大战之后的数月都处于停滞状态。
然而,就是这鼎鼎大名的少年武将,如今竟然以清微宗宗主弟子的身份,进入到皇城之中,更博得他和母后的信任,如此事情怎能让他不惊。
文太后亦是吃惊不小,但她到底阅历比起儿子要丰富许多,震惊之后很快回过神来,然后便认真问道:“你当真是那位霸州的沈辰?”
沈辰点点头,回道:“草民自不敢有所冒充,毕竟,身为霸州之将,潜入青岚之国,更暴露身份,陛下有足够的理由让草民人头落地呀。”
这一说,季君然便脸色一沉,呵斥道:“好个沈辰,竟敢潜入本国皇城之中,你究竟是何目的,快快道来!”
沈辰微微一拱手,认真说道:“草民本是奉了我国陛下的密令,潜入蛮夷大山,寻找青岚国的踪迹,并且收集足够的情报,以待我国对青岚国发动全面收复失地的战争。”
305章 游说季君然(上)(完)
第306章 游说季君然(下)
“枉朕和母后如此信任于你,你竟然包藏祸心,留你不得!”季君然目露杀机,便要大叫侍卫。
文太后却是沉声说道:“皇儿且慢!”
“母后,此子留不得。”季君然连忙说道。
文太后略有不悦的瞪了儿子一眼,说道:“莫非皇儿就没明白,比起收集情报来,若能够刺杀青岚国的皇帝,岂不足以立下更大的功劳。以沈辰的能耐,若他起了杀心,你以为我们还能够活着站在这里吗?”
“这……”季君然倒是一愣。
此时,沈辰就站在文太后身边,距离他不过半尺,季君然自也习武,修为亦是不俗,但是,若然沈辰真起杀心来偷袭的话,确实是毫无防备,死期难逃。
文太后又说道:“邪道妄图阴谋造反,易我国姓,沈辰深入我皇陵龙脉之地,若然起了杀心,他足有机会去毁坏龙脉,破了我国我族之根基。”
“这……”季君然又是一愣,母亲说得自然极对,这皇族龙脉之地关系到一族一国之天命气运,守卫之严密堪称皇城之最,沈辰若是毁了龙脉,那青岚国也就气数将尽。
见儿子冷静下来,文太后便正色问道:“沈辰,你既肩负着贵国陛下之重任,为何不毁我族龙脉,或者不趁机取了我和皇儿的性命?”
沈辰便正色回道:“自我进入青岚国之境,所见之地尽是百姓安居乐业,详和太平。确实,以两国间如今敌国的关系,再加上我所肩负的重任,确实,毁龙脉和刺杀陛下,都对我霸州国而言是大为有利,可以迅速解决战争的一种方法。但是,若然这样,必定又有无数无辜性命因此受害,虽然身为武将,带兵杀敌乃是份内之事,但是在下却想尽可能的避免杀戮,而且,太后贵气,陛下英明,并非嗜血好战之辈,而太后更待我不薄,因此,在下认为,若然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一场战争,才是上上之策。”
这一席话确也算真情流露,倒让季君然有几分感慨,对如何对付沈辰也颇有几分头疼而难以权衡起来。
确实,站在他的立场上,杀了沈辰也无可厚非,更可重创霸州国士气。
但是,少年如此诚恳,更化解了皇族危机,让他能够在这位置上安稳坐下去,杀了沈辰,岂非以怨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