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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爷您来啦!”掌柜的先看见了佟玖,笑着跟一应众人请了安。
“罢了。”佟玖清了清嗓子,道“啊,我过来也没别的事儿,我牙有点疼,抓点败火药。”说完有意无意的瞟了眼济兰,佯装若无其事的背着手在柜前踱着。
“说话就要走了,怎么身上还抱恙了?”济兰阖上手上的药材簿,从柜里出来,向后堂走着道“来,进来。”
到了后堂,俩人落座,济兰问道“吴氏那边儿,都安排好了?”
“没有。”佟玖靠在椅背上,撩起下摆翘着二郎腿,低着头抚着褂子上的纹理道“你明天就回京了,是吧?我想了下,你回去罢,我不去了。晚些,这边安排完了,我直接回江南。”
“你不去了?”济兰本来以为佟玖昨天发了通孩子脾气,今天别扭半天,不会影响大的行程,现在看来这是还没完呢。
“我的身份,也不适合入京。”佟玖喝了口茶。
“啪”济兰把手里的药材簿扔到小几上,质问道“一起回京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明天就要走了,你今天说你不走了!韩鹿祈,天高水远的,你让我一个人回去?”
见佟玖爱答不理的样,济兰冷笑了下,道“韩鹿祈,你不是天天口口声声的以诚信立天下么?你这是失信于女人!”
“我也是探花老爷。”佟玖把茶杯重重的敦到小几上。
“什么?”济兰没明白,嘴上不解的问着,眼上却没离开佟玖被溅出来的茶水烫了手背,她动作倒快,“嗖”的手就缩进了宽大的衣袖内。
佟玖正襟危坐,头微微上扬的道“韩鹿祈,是探花老爷!”
济兰点点头,继续不解的瞧着她,满眼都是,那又怎么样的神情,等着她的下文。佟玖端了会儿架子,济兰不接她的话,她反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了。
于是,悻悻的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后,才干干的道“你现在已经是探花夫人了,我们这样一同打理生意,你想去哪我们都一同去,不好么?”
“做什么要去给人家做填房,当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御史夫人。”佟玖总算想起了虹筱昨天说的话,提醒着济兰。
“呵呵,还一同去?我现在想回京,你怎么不跟我一同回呢!”济兰板起脸道“我几时说我要去给谁做填房了?你又是扔帽子,又是踹门的,反了你了!”
佟玖大义凛然的头一歪,心中细想了下,昨天济兰只说到他俩是青梅竹马,的确没提要填房什么的。
可想想她接到信时那兴奋的样儿,索性心一横,硬着头皮的道“你不说我也知晓!你就是利用我,帮你摆脱关家,之后跟他双宿双飞。”
“又开始了,是吧?”济兰揉了揉眉心,让自己镇定,好笑的道“我利用你?不是你死缠烂打的三番五次跟我借钱,搂着我说我漂亮的时候了!”
指着佟玖的鼻尖,道“我利用你?敢问,你韩鹿祈除了有些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本事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济兰说完扬手又指了指前厅“你也不看看,养正堂有哪个管家掌柜,是敢跟我这样说话的!”
“我不是你的管家!”佟玖起身,走到济兰面前,双手“啪”的支到济兰坐着的八仙椅两边的扶手上,一字一句的道“我是你夫君。”
佟玖的突然靠近,让济兰不禁皱起了眉头,俩人就这样僵持的对视着,都毫不相让。
最后济兰摇摇头,很认真的对佟玖说:“不是,我心中的夫君,不是这样的。”
佟玖收回手,双手环在胸前,有些自语有些无奈的道“心中?在我心中,我也不是如今这副尊容。在你心中,你想过你会当十几年的寡妇么?可这便是天意。你不是说我是火坑么,没错,我就是火坑!”
说着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着“有本事你去休了我,否则,我不会答应和离的。”
看着佟玖这样一味的蛮不讲理,全然没有平日里豁达洒脱的气度,济兰又是揉了揉眉心,翻了个白眼道“韩鹿祈,你又中邪了?”
她觉得此刻的两人着实奇怪,根本就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无外乎,不过是起初自己收了封陈景逸的信,之后佟玖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更奇的是,最后自己竟然也跟着真动了气。现在还觉得心中气闷呢!
谁找如意郎君,不是找个包容自己,宠爱自己的,谁会找个这样没气量,揪着一个事不依不饶翻腾的直跳脚的?
“对,我是中邪了。”佟玖点点头,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道“自那日我被你砸了一枕头后,脑袋就不甚清明了。里面混浆浆的,全都是你。我就是中邪了,分不清自己天天在这,是个戏子,还是其他什么。”
说完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道“我果真是中邪了,在你说那什么陈景逸时,我恨不得我也早生个十年八载。我恨不得,我也是个男人。”佟玖一手攥着拳头。
举在半空给济兰看,咬牙道“我就这样死死的攥着你,我看谁敢跟我抢!”
攥的指节通红,一拳砸在小几上,几上的茶盏盖都被震了下来,抚心哑然痛哭道“可是我不能,我什么都不是。你方才说的对,我就是个毫无过人之处的小人。”
很快,佟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低头起身,恢复常态冷静的道“相与一场,没不散的筵席。既然要走,明日,一路顺风罢。”
之后潇洒的拱了拱手,推门出去了。
济兰坐在那儿,看着她走远,怀里的手炉收紧了几分,想着方才佟玖说的那通话,怔怔的出着神。其实,昨晚佟玖走后,她睡的并不踏实。
第三十一章
虹筱在养正堂帮着吴氏置办着要用的东西;一抬眼儿;佟玖失魂落魄的挪了进来。往床边一坐,问话也不应,闷头直抹眼泪儿。
“又去对面找气受了;是不是?”虹筱把手里的布头儿掼到桌上;推了推佟玖的肩,看她还是不言语;火“腾”的涌到了嗓子眼儿“你别哭;我去问问她们到底什么意思!”说完快步朝养正堂赶了去。
“富察·济兰!”虹筱一进后院儿;就是一嗓子。
“哎呦;小姑奶奶,这是又怎么了?”富察沁赶紧从厢房里出来;拽住虹筱,打着噤声的手势劝道“主子才睡下,你快别喊了。什么事儿,跟沁姐说。来来来,消消气儿,怎么了这是?”
虹筱被富察沁连哄带劝的扯进了厢房,按到太师椅上坐好。
“不行,你把她叫起来,我问问她。她到底意欲何为?”富察沁才回手给她倒了杯茶的工夫,虹筱又站了起来,夺门就要出去。
边走还边朝门口高声嚷道“你们既然后路都铺得了,就抓紧着要走痛快的走。总惹我们玖哥儿干嘛啊?看她心眼实,好欺负。看她脑袋伤的没死,轮着番的糟踏她是吧!”
“别喊了,别喊了。”富察沁又扯过她,按到太师椅上,道“你喝口茶,这呛风冷气的,仔细一会儿肚子疼。”跟虹筱这大半年相处下来,富察沁知她秉性,吃软不吃硬。
虹筱冷着脸喘着粗气,别过头不去看她,没好气的问道“你们主子不是惦着进京给那什么御史做填房么,怎么还不走啊?非留这招惹我们玖哥儿做什么,存心?”
“哎,虹丫头,看着你没私心,护着你们主子。从一进门儿就口出不逊的,我不跟你计较。”富察沁不满的道“可你怎么血口喷人呐!谁惦着进京做填房了?我们主子再不济也是你家夫人,你这么毁她名节,好听么?”
虹筱拍案而起,又欲高声争辩,被富察沁拦住,再次按回到太师椅上。
好言相劝的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你们主子着急。可这事哪是急的来的啊。你要听姐姐的,赶紧前面什么药好拿什么药,给你们哥儿好好治治病。”
虹筱眯了眯眼,瞪着富察沁,问道“我们哥儿什么病?”
“你就别为他瞒着了,我们小姐都跟我说了,你们哥儿好龙阳。跟女人在那方面不行。”富察沁压低声音,对虹筱小心的道,还一副深表同情的神情。
“哈?”虹筱被气的顿时语结,连连点头,指了指门外正房的方向。
缓了几口气儿才咬牙道“她还真什么都能说出来哈!我们哥儿不行?我们哥儿哪不行了!我看是她不行。要不然他们俩深更半夜睡好好的,她拿枕头砸我们哥儿?”
富察沁抚了抚额头,其实说心里话,她对自家小姐和虹筱的各执一词,谁的也不相信。
“行,就算我们玖哥儿她——她好龙阳,你们都找好了下家儿,赶紧走不就得了么!”虹筱想起今天过来,是找济兰要说法的,话锋一转的道。
“什么找下家啊?”富察沁索性看门见山的道“如实跟你说了罢,因为这桩婚事,瓜尔佳府上把我们主子告了。主子为了疏通关系,允了陈景逸认他儿子做义子。以后养正堂的资产的继承,有他儿子一半。”
“一半?”虹筱对富察沁竖了竖大拇指“你们主子出手可真大方。”
“哎呀,主子们生意上的事儿,就不该是我们当下人的操心了。我这几天呐,也为这事发愁呢。你说,姑爷要真是有那方面的毛病,那辛辛苦苦置办下来的这些个家业,将来都传给谁呀。”富察沁忧心的道。
“送人呗。”虹筱无所谓的道“任凭什么青梅竹马,寡妇老妈的,想送还有送不出去的?”
“得,您慢慢愁罢,我那边还好些个活计没操持完,先告辞了。”虹筱觉得跟这主仆二人,真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落落的起身,素着张脸,回去了。
正房内,床上的济兰睁着眼,看着床帏。
若不是今天佟玖的那一番话,她也不会像眼下这么静下心来,算着两人从相识到如今,已经有不少时日了。起初,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好生有趣,想帮帮她,自己也跟着平添些乐趣。
可如今,这个孩子的确如她预期所想,渐渐地扭转了生意上的颓败。据她所知,达正昌近期在很多地区分档的盈利,相当可观。可却也应了那句饱食思淫1欲的老话儿,这兔崽子竟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想到方才朝自己歇息底里的发了通癫的佟玖,济兰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看着这段时日佟玖躺的地方,自语道“还反了你了!”
济兰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太久太久了,她一直是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熬过无数个寂寥黑暗的夜晚。
早些年,打理生意时也很累,入眠并不是什么难事。近来这几年,尤其是冬天的夜晚,她几乎是彻夜难安枕,觉得屋子就像个冰窖一样把自己困住。
可自从成亲以后,佟玖在身边,就算她晚上夜不能寐,无论什么时辰,都会喊醒佟玖跟自己说上几句话。虽然不过几句后,佟玖就瞌睡的前言不搭后语,可她从来没像昨晚和今日这般,对自己大喊大叫过。
想到陈景逸,济兰用戴着扳指的手指一下下的轻磕着自己的额头。
她尤记得幼年时,在一片江南烟雨的园林中,他穿着湛蓝色小褂,腰系灰色丝绦。时常神情专注的立在湖边,微笑着看着湖中的鱼。
那种无忧无虑的闲适和身上的恬静气息,就像佟玖骑着马疯跑了一阵后,回到自己身边,随意的往草地上一倒,眯眼随口哼唱着牧歌时傻乐的样子。
上次在京中,草草的与陈景逸有过几面之缘,毕竟那会儿,鳏夫寡妇,不甚方便。
人近而立之年的陈景逸,与她平日里所见的那些个打着官腔儿的朝廷命官没什么二样,一板一眼毫无生气。
想到这,济兰叹息,又是望上手指上的扳指。
再过几年,你的主人会不会也终将被这岁月涤去今日的无邪。会不会也像今天这些,企及自己的人那样,跟自己尔虞我诈的讨价还价。
当陈景逸在信中不止一次的感慨着养正堂在京中的分档,生意如何如何红火时,她透过信笺,似乎看到了陈景逸的父亲。
那个昔日在富察府上,身份并算不上什么高贵的私塾先生。
那个总是捏着山羊胡,之乎者也的念着拗口的文字。而眼睛却紧盯着私塾墙上挂着的名人字画,泛着精光。
早年间,她行走在生意场上,不断接触着各行各业,形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