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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兰本来因为佟玖在给自己和傅二爷的信上对张家的说辞完全不同还耿耿于怀,可看到佟玖变成眼前的样子,讷讷的站起身,之前想说的那些难听话生生的全咽了回去。
只是干干的客气了句“昔日郊外一别,玖爷清减了。”
看到穿了一身光鲜亮丽的湖色锻绣藤萝花儿马褂的济兰,和身后几个一看就是大家儿出来的随从,佟玖显然有些自惭形愧了。
窘然的道“虹姐留在吉达那边照看着分档,我这身边一时没了人,所以好生狼狈。二爷来的突然,我不好让贵客久等,便这般失礼的前来相见,还望二爷莫要见怪才是。”
看俩人在前面寒暄着,富察米掩鼻小声凑到姐姐富察沁身边,道“他要是是那什么九小姐,那那个九小姐一准是个男的。”
富察沁白了一眼妹妹,她倒是觉得佟玖还真真是个能办大事,吃得了辛苦的人。
“东家,虹姐儿回来了。”这时帘子外小厮通传了声,随着帘子一撩,虹筱矮了下头,迈步进了来。
“哥儿——。”才看到佟玖,虹筱就提了几丝声调。
看自己主子变成眼前的样子,也顾不上在场的其他人,走到近前扯拉扯她身上的衣襟,问道“怎的这件长袍外套了这件马褂?临来时,不是嘱咐了你,都是叠好的,摞一起的是一套么。”
“是么?”佟玖见了虹筱光顾着欣喜,不在意的摇摇头,牵她坐下,倒了杯茶给她道“全然没印象。”又低头看自己身上的马褂,后知后觉的道“我说怎的系不上呢,不是一套的。”
虹筱吩咐着伙计们马上去烧热水,这才细看在场的其他人,赶紧朝济兰道了个万福,不好意思的赔礼道“呦,傅二爷您吉祥。您看我们家玖爷,平日里头忙的都是外面生意上的事。打小对生活起居就不知道在意,让您见笑了。”
“不碍的。”济兰理解点点头,佟玖怎么说也是大户的少爷,自己若是没有富察沁跟着操持着这些贴身的琐碎事,怕是也什么都找不到。
“我这就让小厮们把跨院儿拾出来,二爷就留在我这住。”佟玖招呼着伙计们进来把济兰的行囊往后面拿着,又道“二爷远道而来,想必疲乏的很,稍作休整,晌午咱们支个锅子,涮羊肉。”
于是,两边分别各自回院子沐浴更衣。
“哥儿,虽说这关外的气候不比江南那般的热,可到了眼下的节气,这么大的太阳整日的晒着,你不能光换衣裳不沐浴啊。”看着佟玖换下来的里衣倒是干净的,虹筱唠叨着。
“你不在,我洗不安生,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瞧似的。”佟玖靠在浴桶上,任虹筱给她篦着头发“再说这边生意刚打开局面,日日在外奔走,昨个儿就睡了两个时辰,也是顾不得。”
“还是哥儿有本事,我才刚进来时,一看这临街的大铺面大宅院的,就知道哥儿这段日子没白忙。凡事开头难,过了眼下,就都好了。”看着佟玖生意渐渐的做起来,虹筱也跟着高兴,一脸自豪的道。
佟玖抬眼看了看房梁,有些担心“这宅子这铺面眼下还不是咱的,是我租的。这宅子最后能不能姓‘佟’还得看我托傅二爷办的事能不能成。”
“能成,一准能成!”虹筱为佟玖搓着背,给她宽着心“没那把握他还能从京城特地跑一趟来么?真要成了,咱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二爷,这年头,这样肯办事的人,着实不多了。”
佟玖点点头,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虹筱无奈的摇摇头,自自己记忆里,每每沐浴佟玖都会瞌睡。起初还会规劝,怕她着凉,后来只能告诉仆人多备几桶热水来续,随她睡去。
虹筱垫了丝巾在桶沿儿上,扶她倚好“小憩一会儿也好。”见她闭眼,声音轻着道“醒了再去找傅二爷吃个锅子,吃些烧酒,祛祛身上的乏。”
“主子,都道您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了。”跨院里,关起门来,富察沁为济兰揭了脸上的络腮假胡子,看着因热不透气生出的片片痱子,忧心的道。
“小米,之前吩咐人送到苏克哈大人那的帖子,可有回话了么。”济兰在铜镜里看着自己的脸,痒的难耐,对端清水进来给她净面的富察米询问道。
“回话的意思就是,张家这是人命官司,大面上还是要按律例办,不然怕死者家里生事。”富察米为她一点点的拭着脸,回禀着“待到结案后,牢里面就好说了,只是这张明和,走的越远越好。”
“这个倒是让韩家老九算中了。”济兰放下铜镜“他就知道这张明和就算偷放出来,也必然在包头府留不得。这宅院本就是个医馆,他怕我来了占了他的,故而先搬了进来。年纪不大,心思倒还不少。”
富察沁为济兰泡着茶“他也是为省些银两才费了这诸多的心思。再说这店面三面临街,他搬米搬面的驼队出出进进还行,若是咱们开药店就略显嘈杂了些。况且之前又医死了人,咱们用着也嫌晦气不是。”
想到方才,富察米仍旧止不住的笑着“就是兰哥儿,咱可犯不着跟个马褂长衫都穿不明白的人一般计较。一想这死过人,我这后脊梁啊都冷飕飕的,这样的房子,还是留给那脑子不清白的人住罢。”
“你们当我是稀罕这破宅子?”济兰看了看屋子里粗糙的家具,喝了几口茶。
“您不就是怪他信里没跟您说实话么。”富察沁打开茶叶桶给济兰瞧着“光看这平日给您供的茶叶,也知道他是个有心的。他往府里送的茶叶可跟给二爷的没什么分别。再说了,二爷二姑奶奶的,还不都是您一人么,您心里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济兰把茶杯敦放在桌面上,理直气壮的道“喝他点茶叶怎么了,我五十万两的雪花银还买不来他这点碧螺春?”
“是呀,您倒是跟下面人打听打听,在这漠北荒原,有几个喝得起品得上这碧螺春的。”富察沁无奈的道“您也不是没看见他那样子,他要是每日都用这碧螺春润着自己,嘴上至于裂成那等光景?”
“我看你啊,快姓韩了。”济兰近来就觉得怎么自己每每一提到韩鹿祈,富察沁就处处都是向着他说话。
于是颇为揶揄的道“怎的沁姐姐,莫不是跟这个毛头小子对上了眼缘?”
富察沁随她开着自己的玩笑,依旧庄重的道“只是想起兰哥儿当年为生意四处奔走时的为难处罢了。”
“我难什么,我不难,我有你们。”见富察沁神情有些黯黯的,济兰话锋一转,计上心来的对富察米道“我倒是觉得他那个通房丫头处处极好。我跟他要了来,看他肯应么。”
“是呢是呢,我瞧着那个虹姐姐也极好。”富察米起哄道。
“兰哥儿莫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那虹筱的穿戴气度,哪里是什么丫鬟?”富察沁出言止住一边怂恿济兰的妹妹。
济兰揉了揉因连日颠簸酸疼的脊背,不满的道“不然这趟来,处处都被他算计尽了,岂不无趣。”
看到穿戴一新,打扮停当的佟玖,济兰几个人不禁感叹那句老话,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虹筱特地给她穿了件月白的漳绒团八宝短袖得胜褂,既便当又凉快,头上剃的清清爽爽,辫子重新编了,整个人顷刻变得好不利落。
“二爷请上座。”佟玖客气的请济兰落座,这个季节吃锅子虽然不符合节气,但厅里前后窗都开着,过堂风徐徐而至,倒也不那么热的难耐。
佟玖说了些场面话,喝了几盅酒,对济兰说着自从江南一别后的见闻,还有眼下自家生意的近况。最后,终是绕到了张家的官司上。
济兰夹了羊肉放在碗里,听到他终于跟自己提了,略抬下眼,慢慢的将羊肉吃了,良久方道“此事,微不足道,喝酒。”
佟玖看了看,示意身后的虹筱给济兰满上酒,笑道“是,家兄这等小事,对二爷来说定是轻而易举便能成全。只是,家兄身陷囹圄已久,身体每况日下,我们家里——。”
“喝酒喝酒。”济兰似笑非笑的深深的看了眼虹筱,漫不经心的跟佟玖碰了下杯,打断她的话。
佟玖将酒饮尽,视线在济兰和虹筱之间踱了踱,眯了眯眼。
第十四章
本来挺好的一顿接风宴,最后弄的佟玖喝了通闷酒,两人不欢而散。
“你好生睡着。”虹筱为佟玖放了床幔,细语道。
“你去哪?”佟玖醉酒,强打精神的看着虹筱,道“不准去!”
“我去看看小华,来这一半天只顾着你,还未及去瞧她。你睡会子,醒了我自然就回来了。”虹筱在她额头和耳朵上轻抚了几把。
“嗯。”佟玖终是抵不住醉意,翻了个身,睡去了。
这边跨院里,富察沁为济兰脸上的痱子擦着药膏,道“长了这一脸的痱子,怎的还不晓得忌口呢?吃了酒也就罢了,还吃羊肉,这下看谁难受!”
说完怒气冲冲的对跟在身边捧药的妹妹富察米斥道“站一边去,这不用你伺候,整日的让你跟着她,就光顾着自己逞嘴看乐子?本分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富察米偷偷的吐了吐舌头,跟济兰对了对眼神儿,济兰也撇了下嘴,一句不曾回。
“二爷,奴婢虹筱求见。”这时,门外传来虹筱的声音。
“啊,还真来了。”富察米连忙拿了桌上的假胡子,为济兰贴上,济兰整了整衣衫,边往里屋走着边低声吩咐她们两个道“你们出去,传她进来说话。”
富察沁看着手里才抹了一半的药膏,无奈又劝不住济兰,草草的收拾东西,推门出了去。
“哦,虹姐儿,我们二爷请你里面说话。”富察米做了个“请”的手势,等虹筱进去后,自己出了来,将门掩上。
虹筱见外屋没人,袖子里的手攥了攥,往里屋走去。
济兰正靠在床头,佯装着漫不经心的单手揉着头,虹筱在门口施了个礼。良久也不见济兰言语,遂开口道“二爷,我们哥儿做点买卖不容易,只要二爷肯帮扶她,让虹筱做什么虹筱都愿意。”
“过来回话。”济兰拍了拍腿边的床。
虹筱走了过去,坐到济兰身边,虽面上极力隐忍,却难掩身上的僵硬。
济兰扬了扬手,从宽大的袖子中露出手,探过头到端坐在身边的虹筱面前,伸手解着她颈下领子上的盘扣。虹筱本能嫌弃的推了一把近在咫尺济兰的脸。
这一推力度虽是不大,可恰巧推在了济兰的假胡子上。方才她脸上涂了药膏,富察米粘的又匆匆忙忙。所以,虹筱这么一推,刚巧把济兰脸上的假胡子粘到手上,代了下来。
“二爷,您——!”虹筱看着面前面白无须的傅二爷,意外的张了张嘴,再看她脸上都是通红的痱子,忙道“您这是生了痱子了?”
“唉,这人呐,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济兰见自己败露了,有些窘然,朝门外喊了声“小米。”
富察米推门进了来,快步到里屋,看到眼前的情景,忍俊不禁的道“小姐,您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之后朝虹筱客气的一福身道“虹筱姐姐,我们小姐见您姿色过人,一时起了色心——。”说着说着,又是笑了出来,险些乐岔了气。
这时富察沁走了进来,拉过虹筱的手道“好妹子,我们主子和家妹向来贪玩,今日的事,不要记在心上。”
虹筱拧着眉毛,立在那不言不语。
济兰清了清嗓子,道“我虽不是什么傅二爷,但我是如假包换的富察·济兰。虹姑娘蕙心兰质,想必也知道,你们家主子的买卖,离不得我。所以,回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虹姑娘应该比我清楚。”
“主子——。”富察沁扯了扯济兰,见劝不了,又笑着对虹筱道“是了是了,主子觉得虹姑娘蕙心兰质,有意结交。方才的冒犯处,望虹姑娘就不要介怀了。”
虹筱看也不看济兰,对眼前的富察沁沉声道“我们做下人的命如草芥,谈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相交更是高攀不起。只是一点,我们玖哥儿自幼体恤下人,听人规劝,从未仗着自家的财势一味的胡缠过。做下人的伺候这样的主子,纵是万死,脸上也光彩。”
说完朝济兰施了个礼,转身出去了。富察沁紧跟着送了出去,留下富察米看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