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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扫刚才的疲倦与落寞,心中涌流着一股淡淡的暖流,似乎只要见到她们,他的心境立刻就显得宁静而放松。
“你们猜我这些日子来最想的东西是什么?”回到房中,纪空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道。
“爹一定是想无施了。”无施被虞姬抱在怀中,拍着小手叫道。
三个女人都笑了,纪空手俯身过去,笑眯眯地在无施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道:“不错,爹的确很想念无施,同时,也想念你的三位娘亲,因为爹想家了,而你和你娘亲就是爹心中的那个家。”
他虽然说得平淡,就像是品一杯清茶,但红颜的眼圈却一红,知道这是纪空手的心里话。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纪空手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浪子,与韩信流落于市井江湖,显得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家”这个字眼,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并不留恋的栖身之地,但对于纪空手来说,“家”其实是自己心灵的避风港,正因为他从小无家,所以才会把“家”看得很重,将之视作自己全部感情的慰藉地。
“爹既然这么想家,就不要走了,无施也想爹。”无施的小手轻抚着纪空手的脸,充满童真地道。
“爹也想你啊!”纪空手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感慨地道:“可是,爹是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生于世间,就要全力以赴地担负起肩上的责任,否则,三位娘亲又怎么会瞧得起爹?”
红颜“呸”地嗔了他一眼道:“你也当真是大言不惭,记得当初见到你时,我只记得是个小混混罢了,怎么一下子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纪空手嘻嘻一笑道:“你这就叫慧眼识英雄。”
红颜斜他一眼,抱过无施道:“你呀,就是脸皮厚,也不怕教坏了小无施。”
“哈哈……你这话可就差矣,如果不是我脸皮厚,又哪来的小无施?”纪空手看了虞姬一眼,却见虞姬已是一脸通红,冲着他横了一眼。
房中顿时传出一阵笑声,氛围变得极为温馨。
吕雉听了整个脱险经历,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谢天谢地,你总算得以平安归来,否则今日的朝会可真要闹得不可收拾。”
纪空手渐渐收住了笑容,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犹自还有几分后怕。也许在刚才的议事厅中,也许在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所有人的眼中,纪空手表现出来的那种从容镇定、挥洒自如成为了众人记忆之中一道美丽的风景,但只有纪空手自己知道,他心里压根就没有一点底,面对危险和困难,他同样也显得脆弱。
他是人,不是神。是人,他就同样拥有喜怒哀乐,拥有脆弱,拥有恐惧,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所以他可以将这些感情和情绪强行压在心里,不为外人所知。
对他来说,也许只有面对红颜她们这些心爱的女人,他才会真情流露,才会有放松的心情,就像是一只回到洞穴的蜗牛,当它放下了自己背上那重重的壳时,才有那种回家的感觉。
“我还是低估了韩信。”纪空手一脸肃然,缓缓接道:“不仅对他的武功有所低估,包括他的智慧,也同样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将是一个比项羽更为可怕的劲敌!”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放他走?须知你这决定,无异于纵虎归山。”吕雉身为听香榭阀主,对天下大势一向关注,更对大汉王朝当今的对手时有留意,是以十分赞同纪空手对韩信的评价。
“我不得不放,甚至,我还不能让他觉察到我对他已有怀疑。”纪空手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道:“楚汉争霸已经开始,武关、宁秦两地风云变幻,战事一触即发,我与张先生商谈多次,根据两军实力的对比,虽然西楚军少了一个范增,但以项羽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和手下那一批骁勇善战的将士,我大汉军要想毕其功于一役,显然并不现实。惟一可以取胜的办法,就是联合各路诸侯,在局部上与西楚军进行小规模的战争,以此消耗西楚军的锐气,等到它元气大伤时,我军再集中优势兵力,与之一决生死!”
“如此说来,这一战岂不是要打几年?”吕雉皱了皱眉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根本无法预料这一战究竟孰胜孰负。”纪空手看着小无施打了个呵欠,笑了笑,示意虞姬带他先去安歇,然后才道:“项羽的西楚军毕竟号称从来不败,与这样的军队一战,其本身就是一种冒险。所以,如果没有韩信、彭越等军队的协助,我军绝无胜算。”
吕雉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然一笑道:“其实,要想打败西楚军,还有另外一种捷径,夫君何以不用呢?”
纪空手淡淡一笑,显然明白了吕雉的意思:“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不错!”吕雉点头道:“以问天楼与听香榭的实力,刺杀项羽绝对不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纪空手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脸肃然,良久才摇了摇头道:“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项羽的流云道真气与流云道剑法,当世之中,无人能敌,有谁能够担负如此重任?”
面对强手,他向来自信,还没有出现像此刻这样毫无底气的情况。按理,他此刻心脉之伤已愈,补天石异力也全然融入了自己的肌体,能量之大,已今非昔比,完全可以面对任何一个强大的对手。但是,只有他心里最清楚,项羽的武功,深不可测,几乎接近了武道中的一个神话,要想打败他,无异又是一个神话,毫无半点真实感可言。
他没有和项羽有过真正的交手,惟一的一次,就是在樊阴的大船上。从严格的意义上说,那不算是一次交手,但项羽那种举重若轻、伤人于无形的出手方式,让纪空手感到了一种绝望,一种无法超越的绝望,他第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感到了害怕。
项羽能够继项梁之后,以如此年轻的年龄出任流云斋阀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固然与他的身世不无关系,但其时的流云斋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其实力在五阀之中名列第一,项羽能够力排众议登上阀主宝座,就证明了他的武功足以震慑群雄。凡是与项羽有过交手的人,几乎没有人能够活下来,纪空手是惟一一个身受流云道真气重创,却还能存活于世的人,这不是他的实力使然,更多的是一种运气。是以,纪空手是当世之中惟一一个深知项羽威力的人,正因如此,他觉得刺杀项羽的这项重任是无人可以单独完成的,必须要有一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组合,而在这个组合之中,每一个人都必须拥有超乎常人的功力,惟有如此,或许尚有一线胜负。
“龙赓,难道以龙赓的剑法,还不能够担负这项重任吗?”吕雉的眼睛一亮道。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龙赓对剑道的领悟,的确已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纵是如凤不败、凤栖山这等一等一的高手,一旦先机一失,也很难在他的手下接下一招。不过,正因如此,他对自己的剑术已相当自负,甚至对任何一个使剑之人都绝不放在眼中,如果让他去行刺项羽,那么这一点将成为其致命伤,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补救的机会。”
“你是说,龙赓与项羽一战,毫无胜机?”吕雉的眼中闪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虽然她自听香榭的藏书阁中看到过一些有关流云斋武学的记载,但她始终觉得纪空手过于神话项羽了。
“不,两人若是一战,龙赓当有三成胜算,不过仅只三成而已。”纪空手沉吟半晌,接道:“这就是我不想让龙赓去冒险的原因之一,因为我觉得,他不仅是我的助手,更是我的朋友。”
“如果是你们两人联手呢?”吕雉道。
“依然没有绝对的把握。”纪空手苦涩地一笑,他认为自己丝毫没有夸大项羽武功的意思,平心而论,他认为项羽的功力之深,已达到了无可揣测的境界,无愧于“天下第一”的称号。
“那就交给我吧!”吕雉突然说了一句,让纪空手大吃一惊,他甚至听出了吕雉话中涌动的沉沉杀意:“兵者,诡道也。既然以武力不足以对付项羽,那就用药。我听香榭之所以能够名列当今五阀之一,就是因为用药手段防不胜防,往往可以杀人于无形。”
纪空手淡淡一笑道:“你错了,以项羽的武功,早已练成了百毒不浸之身,药物已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如果你不相信,大可在我的身上试上一试,看看是否如此?”
吕雉突然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道:“我看不必了,那位俏生生的苗疆女子,似乎就证明了我们的纪大公子并非百毒不浸。”
纪空手听她提到自己在夜郎的艳遇,脸上一红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又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他似乎陷入一种情思之中,悠然而道:“一晃近三年过去了,当日若非她的出现,只怕就无今日的我了。”
“既然纪大公子如此多情,何不将之一并接来,以了却你这番相思之苦?”红颜莞尔一笑,显得极是大度地道:“反正你喜欢到处留情,我也习惯了。”
纪空手哈哈一笑道:“我怎么听起这句话来总觉得有一些酸溜溜的味道?家有贤妻三位,已折腾得我苦不堪言,哪还敢再起色心、招惹是非?我看你们还是饶了我吧!”
两人相视而笑,吕雉却没有笑,只是关切地盯着纪空手道:“你没事吧?”
纪空手怔了一怔,豁然醒悟道:“你下药了?”
吕雉点了点头道:“刚才在你和红颜姐姐说话的当儿,我一连下了七种药性不同的秘香,这七种秘香乃是我听香榭的不传之秘,无色无味,可以传及百步之远,更难得的是它的施药手段十分隐蔽,只须一弹指即可达到目的,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到不适?”
纪空手的脸色骤变,蓦然感到自己脑部一胀,似有昏眩之感。然而,就在他感到这种不适之时,体内那股散没于四肢百骸的补天石异力顿起反应,迅速地进入血脉穴位之中,对外来异物合而围之,强行化解,只不过用了一瞬功夫,纪空手便感昏眩全无,灵台空明,就像那种昏眩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补天石异力拥有如此功效,完全超出了纪空手的想象范围,虽然他从飞瀑潭脱险之后,就已经意识到补天石异力在自己的体内产生了质的变化,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过当补天石异力发挥出其最大的潜能时,竟然可以在顷刻间化解听香榭的七种药物之效。这种无意中的发现,不得不让纪空手重新审视自己的实力,甚至平添一股自信。
看到纪空手毫无反应的样子,吕雉花颜失色,惊呼道:“你万万不可运气排毒,待我用解药化去这秘香之毒。”
她一扬手,便见掌心多出了一枚豆大的药丸。药丸在手,她的手指已竖立成棍,正要点击纪空手嘴上的开口穴,却见纪空手淡淡一笑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你这秘香对我全无作用?”
吕雉又惊又喜,道:“你真的没事?”
“我也很想自己有事,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待在你们的身边,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纪空手不禁苦笑一声道:“但是,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还没有学会说谎。”
吕雉顿时心生一种沮丧之感,终于明白以药物对付项羽只是自己痴人说梦罢了,纪空手的判断十分正确,要想对付项羽,只怕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如果项羽真的如此可怕,那么岂不是再也无人可以制服于他?”吕雉的脸色一变道。
“至少从目前来看,应该如此。”纪空手沉吟半晌,缓缓道。这一直是存于他心中的一块心病,之所以没有提出来,是因为时日尚早,而到了今天,楚汉争霸既然开始,他已无法回避这个最棘手的问题。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侍的声音:“启禀大王,张先生、陈将军等人已在荷花池恭候。”
纪空手不禁苦涩地一笑,道:“看来那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对我来说只能是一种追忆了,想和贤妻爱子团聚一刻也不可得,对我来说,这真是一种悲哀。”
他一脸歉然地望望红颜,望望吕雉,这才轻叹一口气,向门外走去,背影挺立而显得飘逸,但红颜分明看到他的肩上似乎承负了太多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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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边荷花亭,这是一个没有荷花的季节,却依稀可以感受到那种荷香随清风而来的感觉,宛若山水画中的惬意。
秋风肃杀已有了阵阵寒意,但张良、陈平、龙赓、阿方卓四人或坐或立,脸上丝毫不显议事厅时的那种紧张,而是显得十分平静。
他们的确非常镇定,不仅是在表情上,更是在心理上,当纪空手出现的刹那,他们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大有完全可以面对一切的从容。
“一切都像是在作梦,没有一点的真实感可言。”张良看着纪空手步入亭中,不禁感慨道:“我突然明白了何以先生要我们全力辅佐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