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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听得一头雾水,道:“你与九大高手研创的这套阵法难道还不能击杀项羽吗?若事实如此,这项羽岂不成了不死的妖怪?”
“项羽号称天下第一,其武功的确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曾经与他有过交手,所以深知其厉害。”纪空手回想起来,犹觉心有余悸,缓缓接道:“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认识到凭武功是不可能征服项羽的,之所以要研创十面埋伏这套阵法,是因为它只是我所用的攻心战中的一种。而真正的十面埋伏,是我针对项羽的心理设下的十个障碍,他只要绕不过去,就惟有自杀一途!”
张良和龙赓面面相觑,似乎谁也没有参透纪空手话中的玄机,惟有将目光紧盯在纪空手脸上,想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一些东西。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要给这次行动取名为‘十面埋伏’呢?”纪空手悠然问道。
“书中有云:四合八荒,意指天下。八方是指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以八方替代八面,再加上天、地,合称十面,一旦人入其中,自然无处可逃。”张良似有所悟道。
“不错,我当初将这套阵法取名为十面埋伏,就是要让项羽无处可逃,受困于此。然而我很快就发现,当世之中,无论是武功,还是阵法,没有一种是真正可以制服项羽的,以这套阵法来对付项羽,只怕也是徒劳。”纪空手微微一笑道:“不过,有所失必有所得,当我在研究项羽这个对手时,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那就是项羽的行事作风与性格上存在弱点,只要加以利用,未必就不能收到奇效。”
“在世人眼中,项羽是一个强者,他不仅是流云斋当代阀主,也是纵横天下的西楚霸王。按理说,他的心理素质应该远胜常人才对。”纪空手继续道:“可是,我却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故事的发生就在淮阴。有两个大户人家,在江淮城里都小有名气,他们之间惟一的不同就是各自的出身:一家是子承父业,依靠祖宗财产过活;另一家则是从小穷苦,依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才挣下了一份家业。他们毗邻而居,两家相处得也不错,然而不幸的是,有一天他们所住的那条街遭遇了一场大火,竟然将这两家的财产烧得一干二净。”
张良和龙赓心中生奇,不明白这个故事与项羽的心理有何关系。纪空手的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缓缓接道:“这两家遭受了同一劫难,按理说他们今后的命运应该相差无几,可是十年过后,这两家的命运却各不相同,甚至有着天壤之别,其中的一家沦为乞丐,而另一家则重新成了江淮城中小有名气的富户。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直到这时,张良似乎才悟出了什么,眼睛一亮道:“我想,这位重新富了起来的人,一定是那位从小穷苦、依靠自己双手打拼挣下家业的人。”
“不错!”纪空手微笑道:“正因为他是白手起家,所以在遭到劫难之后,可以调整心态,重新来过。而那位世家子弟显然不能承受这种劫难带给自己的刺激,心态失衡,最终只能沦为乞丐。”
龙赓拍起手来,笑道:“你所说的这位世家子弟我听起来怎么这样熟悉?细想一下,此时的项羽不正是落魄的世家子弟吗?”
“其实,这就是项羽心理上的最大弱点,一旦外部环境发生急剧悬殊的变化,他没有迅速适应这种变化的承受能力。”纪空手似是有感而发道:“由‘穷’入‘奢’易,而由‘奢’适应‘穷’则难,这最能说明人性的弱点。当一个纵横天下、傲视群雄的西楚霸王突然在一夜之间沦为丧家之犬,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你说的固然不错,可是,就算项羽不擅于调整自己的心理,但他对武道的领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意志坚韧,只怕不会如我们所愿绝望至自杀吧?”龙赓的眉头一皱,似想到了什么道。
“所以,我才布下这十面埋伏,看他能不能突围而去!”纪空手淡淡地道:“这十面埋伏,其实是箍在项羽心里的十个心结,将他的心一点一点地缠紧,无法突破,最终感到一种绝望,一种对生的绝望!惟有如此,他才会亲手杀了自己。”
“何为心结?”张良与龙赓近乎是异口同声地道。
纪空手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仿如佛唱般沉声道:“心结是一张网,一付枷琐,抑或是无数看不见的尘埃,当你无法突破它的时候,它就是一条要命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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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喃喃而道:“我可怜吗?我真的很可怜吗?”
他无法在心里回答自己,因为他始终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觉得,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一场梦,让人无法相信它的真实。
昨夜所发生的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那么紧凑,那么连贯,根本没有时间让他静心地想上一想。也许,他压根儿就在回避现实,即使有这个时间他也不会认为地深思下去。
让一个失败者面对现实,总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人曾经从未败过!
但让项羽最不能接受的是,一直被他视作大敌的刘邦,竟然是纪空手所扮!这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让他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
项羽讨厌纪空手,更讨厌纪空手的出身,如果纪空手不是一个无赖,说不定他的这种厌恶感会减轻不少,这只因为,当年的红颜竟然选择了纪空手而并非他,他绝不能容忍自己输给一个无赖,不管是在哪一方面!
对于项羽来说,他出身于名将之后,又是流云斋的阀主,如此的出身养就了他天生的优越感。所以,在他的眼中,无赖只是一个遥远的名词,可以将之视为粪土,然而就在今天,红颜的出现告诉了他,他不仅在情感方面输给了这个无赖,就是在战场上,他也不是这个无赖的对手。
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一阵寒风吹过,项羽缓缓地回过头来,却见萧公角、龙且等二十八人正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敌人早已退却,沼泽密林之中横躺着数百名尸体,乍一看,犹如地狱。
敌人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就像一阵狂风吹过,大地显得极为零乱。若不是鼻间还依稀留着红颜身上的那缕丝丝幽香,项羽几疑这只是一场恶梦。
他的心中禁不住狂躁起来,脸上的青筋突起,倍显狰狞。此时的项羽,就像是一头曾经肆虐横行、为所欲为的魔兽,突然陷入到牢笼之中所出现的反应,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般,让萧公角等人看得无不心中生惊。
在萧公角的记忆中,项羽永远是镇定、冷静、无所畏惧的强者,即使在他十余岁的时候,给人的印象也是少年老成。当年新安一战,最初的形势并非对西楚军有利,甚至还有腹背受敌之虞,但项羽却临危不惧,只率领数百骑连夜闯入大秦主帅章邯的营帐,说服了章邯率部投降。此举一出,天下哗然,无人不赞项羽文武双全,胆量更可包天。
“这两个项羽是同一人吗?”目睹着项羽如此巨大的反差,萧公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从项羽狂乱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惊惧,这让他在心里情不自禁地问着自己。
“大王,我们此刻是退……是退?”龙且面对项羽有些失常的表情,忐忑不安地问道。
风吹过,让项羽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一些,寒光扫出,从身后二十八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之后,这才冷然望向龙且道:“按你的意思,我们是该进呢?还是该退?”
龙且似乎没有料到项羽会有此问,呆了一呆道:“如今大家非常疲累,再过沼泽,只怕体力难支,所以后退显然不成;但是若要向前,谁也预料不到敌人还有多少埋伏正在等着我们,看来这进也绝非良策。”
项羽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轻叹一声道:“你说的对,我们现在的确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他的情绪显得消沉,从一字排开的二十八人身前缓缓走过,步伐很慢,慢得近乎有些沉重,就好像他的身上背负了一个重重的壳,让他几乎难以承受其重。
当他艰难地从最后一个人的面前走过时,霍然转身,整个人如山岳般挺立,一字一句道:“既然进退都难,我们就原地等待,不是等死,而是等待战斗!”
萧公角等人无不精神一振,高呼道:“战斗!战斗!”
第十四章
项羽大手一挥,缓缓而道:“自起事到现在,屈指算来,已有八年了,我亲身经历大小战役上百,各位都是这一记录的见证。这八年来,谁阻挡我,我就打垮谁;我攻击谁,谁就降服我!可以说从未打过败仗,也因此才得以雄霸天下。然而,世事变化殊难预料,我拥数十万大军离开江东,直到今日,却只剩下你们二十八人侍候左右,并且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顿了一顿,他长叹一声道:“哎,这是上天要灭我项羽呀!而不是我项羽不会打仗的过错,为了证明这一点,今天,我决定与各位在这里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不仅要砍杀敌将,毁敌军旗,更要冲出重围,全身而退!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项羽之所以败,并非是我的过错,而是天意如此呀!”
众人闻听,浑身顿觉热血沸腾,每一个人都高举手中兵器,迟迟不肯落下。
苍茫大地上,仿佛多了一股悲壮的氛围,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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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鸿沟,兵分三路。
纪空手亲率数十万大汉军坐镇中路,有条不紊地向鸿沟开进;周殷、彭越各率本部协防左右,浩浩荡荡地如洪流般直奔鸿沟的两肋,构筑起三面夹击之势。
这三路兵力,已经是当世之中最强大的势力,兵多将广,士气高涨,挟大破西楚军的余威,直面韩信三十万江淮军。
待韩信得到大汉军向鸿沟推进的消息时,已为时晚矣,漫山遍野的大汉军在号角连连、旌旗猎猎之下,正源源不断地向鸿沟开来,车、骑、步各兵种相互协调,以整齐统一的步伐一步步地向前推进。
如果江淮军在这时撤退,无疑是极为不妥的,此时两军相距的距离只有二十里,根本不是撤退的最佳距离。
对于身经百战的将帅来说,撤退并无不可,有的时候,撤退也是一种谋略,一种艺术,关键就在于把握撤退的时机和距离。当两军相距的距离只有二十里时,没有哪位将帅会下达撤退的命令,这只因为这个距离太短,一旦大军撤退,敌军追击,不容易拉开距离,反而容易让敌军形成高山滚石之势,锐不可挡。如此一来,撤退便不是一种谋略,一种艺术,而是招致败局的愚人之举。
韩信不是愚人,而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主帅,所以他没有撤退,而是集结大军,企图与大汉军在鸿沟决战。
这看上去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决战,但韩信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这一战胜负难料,犹有变数??
变数之一,鸿沟乃天堑之地,易守难攻,大汉军要想跨越鸿沟殊属不易;
变数之二,在自己身后不过十里处,二十万匈奴铁骑已经结阵待命,就算大汉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跨越鸿沟天堑,也必将遭到江淮军与匈奴铁骑的致命反击。
让韩信感到自信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两大变数,还在于他对自己江淮军的战力相当满意。经过了北上征伐齐赵的一系列战事之后,当初那支只在训练场上操练的江淮军,已被鲜血洗涤为一支纪律严明、作战勇猛的铁军。
双方军队各以自己的节奏向鸿沟挺进,战鼓惊天,黄沙漫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咚咚直响。从高处往下俯瞰,就仿佛看见两道巨大的洪流自两端飞泻直下,欲以最猛烈的气势吞没对方一般。
天空也为之一暗,厚重的云层正一点一点地暗黑起来,团聚于鸿沟上空,风静、云止,气氛显得愈发凝重起来。
茫茫原野之上,突然断开了一道裂缝,长数里,宽数里,深近百尺,岩石悬空,犬牙交错,极度狰狞,就像是盘古开天时的一个失手,让巨斧在大地上划出一道轻痕,这就是鸿沟!
鸿沟无水,只有乱石、黄沙,狂风穿沟而过,如一只巨大的发出的哀怨之声,让人不寒而栗。谁又能断定,这一战之后,鸿沟中流满的不是血,填满的不是尸体呢?
没有人敢断定!这只因为谁看到了这种阵势,谁的眼前就会晃过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画面,谁都坚信,这一战必定惨烈。
“呜……”一声凄厉的狼嗥,自远山遥传而至,那狼嗥声中的孤独、寂寞,让人心变得酸楚起来。
独狼立于高处,它在凄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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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终于等到了,等到了这一场以二十九人对决万人的血战!
这绝对是当世之中实力最为悬殊的决战,对项羽来说,这不重要,当一个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可以让他珍视的呢?也许,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