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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冰凉。
………【第四十二章 玫瑰的故事】………
这整个夏天我都不会再去思考。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热衷于各类社团活动,马不停蹄地在烈日下奔走。我知道自己就像一只疯狂旋转的花瓶,决不可有片刻安静。因为减速或暂停都将意味着无可挽回的粉碎,意味着精神上的全线崩溃。
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忙着,信马由缰地瘦着,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那盘Nirvana的盒带一直压在大摞参考资料下,再也没有勇气去听。
直到一天傍晚走在路上,淬然听到学校广播里在放
《AllApologies》。我手足无措地身陷于一片惨痛而绝望的歌声中,挣扎不得,一张面孔幽灵般浮现眼前,五官模糊而不确定,恍惚间幻化成那朵绽放于幽蓝月光里的、遥不可及的玫瑰。
北溟,这个名字如同来自朔漠的狂风,吹得我的世界乱了方寸。
第一眼看到北溟的时候,他正对着风,头发被微微掀动,而阳光恰到好处地投影在他清秀的脸上,使他看上去像是浮凸于一枚埃及古币上的、阴郁的英雄雕像。
那会儿他正在食堂对面卖磁带,在人群里站着,表情始终是淡淡的。而他整个人像瑞士最深的湖水那样发出光彩,一瞬间照亮了我的眼。
我走过去选带子,立即有惊艳之感——Nirvana。Guns‘N’Roses。theDoorsPinkFloyd。OConnor……吾爱尽收眼底。
忽然他轻轻递过Nirvana的《UnplayyedInNewYork》,我一惊,不敢抬眼看他,匆匆接过,付钱,逃之天天。
我想也许这就是我等待已久的人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校乐队里的Bass手,文笔不俗,等等。
我在食堂等待北溟的出现。他进来了,他在排队买菜。他去插队买饭。我注意到他的表情不是酷,不是冷漠也不是深沉。他穿行在人群之中,不带一点儿情绪,“仿似一串荒冷的流逝烟花”。
真是令人一见难忘。
“哟,看把你美得……又看见他了吧?”同屋的小渔取笑我。
“一点儿没错。”我答。这种女孩,一听到别人提及某个男生,第一句话必是“帅吗?”第二句则是“他穿什么衣服?”我不觉得跟她有什么好讲。
“我可以帮你介绍。不骗你,我认识乐队的人!你可以写封信,我托人交给他……”她倒是挺起劲儿的样子。她的情*始终不能升华。
“IhelPyou。”讲这话时,她看着远处,一道光迅速闪过她的眼。
我微笑,拧大音量听P。J。Harveg。她可以帮些什么?认识他?对他说请爱我并做我男朋友?每天一道儿吃饭一块儿学习?不不不,我无意于此。
爱情最可悲的是:如果你得到了这个人,不管你当初有多爱他,总有一天,你会嫌弃他。
我不想让爱情生活的琐碎和庸常迅速褪去他的光芒,只留“青莲色和蓝色映在即将衰败的花上”。读了几年书,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是不可复在的永远。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是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杜拉斯的句子,我已经记熟于胸。)
爱是我生命中不凋的玫瑰,令我在这俗世之中暗香浮动。
然而小渔仍在怂恿我。
不知怎么搞的,我喜欢他竟似已是众所周知的样子。偶尔在路上相逢,双方都迅速转移视线。
有一天独自在食堂吃午饭,一个男孩过来坐在我斜对面,几分钟后他大声招呼北溟。我惊惶地抬起头,看到他迟疑一下后走过来坐下。
我完全失态,双手掩住脸。
那男孩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一下子站起来,骂句粗话后掉头就走。
我反而镇定下来。镇定地去把饭倒掉,仔细地洗手,面无表情地离开。
如同我一去不再回头的玫瑰之爱。
独自呆在宿舍,把那盘带子翻来覆去地听。我近乎自虐地拼命回忆,捕捉那些骤然一亮,稍纵即逝的场景,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眼泪淌下来,流了一脸,痛苦得不能呼吸,身子抖得历害,心里十分清醒,只是再也控制不住。
今夜,我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明天呢?明天还要上课的。世界末日远未到来。
后来才知道小渔暗中托人要他答应先接受我,过一阵儿再甩掉。我沉醉其中,她在一旁暗笑,我痛不欲生,她将怀着胜利者的心态前来安慰。
只因我在给朋友的信中表示了对她的不屑。那信恰被她看到,从此恨我人骨,一直伏在暗处,怨毒地等待给我致命一击。
可惜北溟并不答应,只是她散布流言,已令他看轻我。
真情流露之后,没有人能再做到无懈可击。北溟,正是我的阿基里斯之踵。
我死里逃生。不过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我只有紧闭双唇,“在人群中默默前行,深怀自尊”(张承志)。匆匆走着,兴许还会遇见北溟,只是我已不再抬头。
犹如经过*的洗劫伤痕文学繁荣了,我也繁荣了。我开始狂热地投身于各类活动之中,累个贼死跑去看《等待戈多》……在极度的疲乏中隐隐感到快乐。
这整个夏天我都无暇再去回想。
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刻,在这惨痛绝望的歌声里,我紧紧闭上双眼,不让泪水涌出,北溟,真想一路狂奔向你。
我低声说:玫瑰,再见玫瑰。
时间将抚慰一切。多年之后,在异地漫不经心地转过某个街角时,也许就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相逢,我将必然地、温柔地凝视你。
——呵我的陈年老爱。
………【第四十三章 爱情麻辣烫】………
世界上飘飞着无数爱情的花絮,各自展现着一份风情与美丽。最终找到落脚处的,幸福自不多言;没有找到的,自然有些感触。周围演绎着干千万万个爱情故事,也演绎着形形色色的悲欢离合。或耳濡目染或身临其境得多了,便觉得它就像家乡重庆的麻辣烫,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一、酸:流动的目标
健有一张帅气十足的国字脸和挺拔的身躯。整个人往你面前一站,便让你感到黄沙岗上钻天杨的潇洒与伟岸。
健在年级品学兼优,但情场很不得意,先后谈了几个女朋友,最后都像外星人的飞碟一样神秘地来又神秘地消失。
在他和江南一美女分道扬镳后,我忍不住问:“兄弟,你是不是把爱情的目标订得太高了,选女朋友要像皇帝选贵妃般挑剔?”他摊开双手说:“要我真是皇帝,也用不着这么费事。现在女孩也真怪,漂亮女孩表面魅力四射,内心浅薄至极,还伴有几分可耻的娇气;心好的女孩呢,带着逛街像跟奶妈走路一样,对不住观众。要想驰骋情场,俘虏情侣,难于上青天啊!”“我是怕你的热情像稻草一样在众女孩身边燃烧,最后不足以温暖和征服另一颗心。”健大笑着猛力摇头。
一天健兴冲冲地告诉我他又找到目标了。她是法律系的。我见过那女孩,才貌双全,气质相当不错,配健恰到好处。我说兄弟这次可得锁定目标,别让爱情的小鸟又飞走了。
后来听说健跟她粘上了。感情似乎不错。可不久健哭丧着脸拉我去*场时说:“我们又吹了,她在校学生会做事,又任一个社团主席,眼光定得很高。她总把我当成不谙世的*看待,弄得我很尴尬;而且每当我谈爱情时,她都会给我上哲学原理课。”那也好,如果一份感情不会给你带来快乐,总是令你难过的话,还是不谈的好。我劝健忘掉这一切。
健就跟那位女孩断了,接着又找了一位经济系的女孩。那女孩有一张诱人的瓜子脸和一头飘逸的长发,一颦一笑风情万千。大家认为这就是健的最好目标了。健成功地请她看了场电影后,痛痛快快请哥们撮了一顿。健当时意气风发,谈笑风生。
然而,在一个秋雨萧瑟的夜晚,健醉薰薰地撞开宿舍的门,第一句话就是:“爱情的鸟儿又飞走了。我这才知道我太天真了,以为爱情就是爱情。可谈过的每个女孩都说物质是爱情的基础,总是闪烁其词地打探我的底细。我坦白告诉她们,我是从贫困山区走出来的农民的儿子,一没有钱,二没有地位,我只有一腔真情,你要不要?结果呢,她们都走了。我已不想再谈感情,等我做出一番大事业后,自己成为别人寻找爱情的目标,由别人来找我!”大家慨叹了好一阵子。
从那以后,健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过爱情的事,上教室和图书馆的次数更频了,人也消瘦了好多。
二、甜:上天注定的缘份
遇见慧的那一刻,我心如鹿撞,浑身升腾起一股与她缔结姻缘的强烈感觉。慧身着白衣花裙,飘飘如仙,笑声洒了一地,比金色的阳光还灿烂。
后来我惊喜地发现我们都效力于学校一社团,于是有了很多接触与交流的机会。渐渐地,我们发现心扉都彼此敞开。第一次牵她的手是在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我们也醉了,孩子般地拉勾,大声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而日子一长,我们发现了许多不和谐。我想当一名政治家,她说我没有大腕风范;她想当名记者,我说她吃的“草”少,挤出的“奶”不好;她攻击我善良得傻了;我讽刺她故作深沉……有一天我俩去散步,长时间无语。当我送她回宿舍时,她忽然扭过头对我说:“英,我觉得一切真没劲。”我顿觉身心被掏得空空如也,不由呆住了。猛风阵阵吹过,豆大的雨点不合时宜地打在我们身上,也打在心上,冷极了。
最后我咬着牙向她道别,她却拉住我的手说:“我们在雨里站上一夜好吗?”“为什么?”你听过范小萱的一首歌吗?歌里说:“那天,我们站在树林里淋雨,我看见你头上有一片树叶。如果这雨下到明天还不停,那么我们就相爱到永久。”你是说让上天来裁定我们的缘份?也好,如果这雨下到明天十点就停,我们拥有的就是上天注定的缘份;否则我们只是在空间交叉过的异面直线。慧扬起满带着雨水和泪水的脸,稍启朱唇还想说什么,我一狠心扭头溶入风雨里。
那一夜,我在风大雨骤的*场上徘徊,活脱脱成了一只落汤鸡。我浑身打着寒颤,开始什么都不想,只盼望雨早一点停。
凌晨一点,大雨倾盆。我心中空白一片。
两点,雨越下越大。我感觉身心都被悬了起来。
三点,雨仍然很大。脑子里全是慧窈窕的身影,我这才知道她已根植在我灵魂里。
四点,雨没有停,我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把自己本可以系牢的姻缘轻易交给上天来裁定。
五点,雨还是没有停的迹象,我感觉整个身心正向一个无底的深渊坠去,想爬都爬不回来。
六点,雨仍然没完没了地下着,我觉得愁丝紧绕,灵魂慢慢死去。我竞毫无知觉地靠在淌水的铁栏杆上睡着了。
醒来已是九点过了,周围还是雨水统治的世界。我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拖着沉重的步伐,却不知该往哪里去。
九点二十,我几乎绝望得疯狂了。我将失去慧时才掂量出那在我心中的真正价值。不由悲从中来,诗意倾泄:“这一刻/爱神的冷箭再也穿不透两颗心/冷了/曾为你燃烧的激情/眼里渗出的痛苦汁液和雨水搅成一团/别了/我爱的旧侣。”
九点半,雨小了些,可我不得不折叠我奔放的热情;九点四十,雨竞住了,我狂喜的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我飞也似地冲进一个鲜花店,抱起十八束玫瑰直奔慧的宿舍。
慧走出寝室,眼睛红红的,看见我,努力拼凑出一个笑容。“雨夜好长啊,现在雨停了。”慧悠悠地说。“还不到十点”,我说,“上天注定的缘份,让我选择了你。”
慧紧抱着火红的玫瑰,晶莹的泪又流了下来。她鸟儿般扑进我的怀里,哽噎着说:“英,即使雨不停,我们也要相守。我想通了,没有天生合谐的感情,只有在爱心的簇拥下交流磨合,最终才会合二为一。过去我感到提不起劲,不是你给我的太少了,而是我要求的太多了。你能原谅我的任性吗?”“过去的已经过去,只要我们把握了现在,那整个生活都是充实丰富的。上天把你交给了我,别愁眉不展,笑一个好吗?”
我先向她展示了一个夸张的笑脸。慧好不容易止住泣声,先背过身,擦干泪,猛地转过身,笑脸如一朵玫瑰在我面前尽情开放。路人纷纷侧目,我们手拉着手,朝他们的背影耸耸肩,一齐扮了个大红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