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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白姨的车紧跟在阿美的车之后。
阿美在一个巷口下了车,白姨也在不远处下了车。
这片地带不显繁华,车辆少之又少。马路一边是废弃的建筑,写满大大的“拆”字,阿美所停留的这边是长长的围墙。眼前的景象凶神恶煞的写满肃杀。阿美不禁害怕起来,她四处张望,注视着偶尔经过的车辆,却并未发现那些人的踪影。
电话响起。
“顺着巷子往前走。”
阿美走进了黑洞洞的巷子,白姨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腰略微有些酸痛。
大约走了十分钟,阿美走出了巷子。怎么回事?又是一条马路,呈现在眼前的是和之前那条马路相差无几的又一条路,东西走向,只是车辆稍显多了一些。
电话响起。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阿美生气地冲电话吼。
“别着急,小姐,马上就到了,沿着马路一直向东走,我们在等你。”
阿美气愤地挂断电话,照着他们所说的做。
阿美走得很慢,白姨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白姨走上路旁的台阶,靠着台阶中央的树垂打起自己的肩膀。人老了,走两步身体就会吃不消。
车灯有些刺眼,发射出的黄色光芒仿佛利器,有种血腥的味道。白姨感觉到车的主人近乎疯狂,她浑身不安起来,再看看前面的阿美,还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前走。车就像恶魔,衍生出整个地狱,车更加逼近,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硬生生地要将人吞噬。阿美还行走在马路边上,台阶上的白姨看着飞驰的汽车不禁毛骨悚然。车的方向直指向阿美。
“阿美——”白姨喊道。
阿美没有听到。
“阿美——”年迈的白姨再怎么用力也提高不了声音。
车越来越近,白姨看着前面的阿美,车速在持续增加?
车更加逼近了。
第20章
白姨走下台阶。
一阵碰撞的巨响惊动了阿美,接着是急刹车的声音。阿美转身的霎那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白姨飞了起来,像一片雪花,轻飘飘的。
车迅速掉头,消失不见了。
阿美呆住了,半天动弹不得,她看见白姨佝偻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中。
“白姨——”阿美的叫声惨绝人寰。
阿美冲上前去扶起了奄奄一息的白姨。
“白姨,您怎么,您醒醒,快醒醒,和我说话,不要不理我。”阿美哭成泪人一般。
白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要小心——孩子——今后一定要小心”
阿美低下头看着白姨,泪水在来往车灯的照耀下晶莹剔透,阿美哽咽着说:“白姨,您,为了救我——”
白姨用尽力气做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白姨——也就只能——只能——救你——这一次了。”
阿美突然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说:“救护车,叫救护车,我这就叫救护车。”
阿美颤抖着拿起了手机。
同样的医院,同样的手术室门口,同样的红灯还亮着。阿美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她对这地狱般的场景感到恐惧。
此时此刻,阿美好想找个人来依靠,她感到害怕。阿美按下了念乡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候再拨——”
阿美再按,同样的重复。
真的好害怕。
她想到了念乡的父亲,她好想有父亲陪在女儿身边,给女儿安慰给女儿保护,她想家了。心中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动荡感,仿佛自己一直飘泊异乡,风餐露宿,好累。
“念叔叔——”阿美哭着对电话说,“我害怕——”
“阿美怎么了,快告诉叔叔。”念父焦急地问。
“白姨出车祸了,在急救,还是那家医院——”
“阿美别害怕,叔叔——”
手机屏幕出现黑色,自动关机了,断电了,与世隔绝迎面袭来。
“几点了,过了十二点了吗?小周怎么办?电话没电了。”阿美脑中乱七八糟的,她抱紧了背包,里面是沉重的五十万,小周的救命钱。
阿美更为手术室中的白姨焦急不安,她不能离开,她要等到白姨没事了才能放心。
手术室外一片落魄,只有单薄的女孩和她的五十万守在门口。
念父赶来时,医生正从手术室出来。
医生宣布:手术很顺利,但病人还未脱离危险期。
阿美隔着玻璃看着重症监护室中的白姨,心中充满自责,是自己将白姨害成这样的。对于小周,阿美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小周的。阿美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小周,她恨自己。多们希望念乡能陪在身边,让她说说满腹的委屈,给她依靠,让她不再觉得孤单。
岛上。
念乡一个人站在海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贝壳屋,若有所思。
“念乡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念乡用手捂住阿美的眼睛,将她带到贝壳屋前。
念乡松开了手。
阿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叹道:“哇,好美啊!”阿美跑到屋前,摸着墙壁上的贝壳,笑得一脸幸福。
“喜欢吗?”念乡走到阿美身边。
阿美深深地点头。
阿美和念乡并肩坐在贝壳屋内的木凳子上,靠在用贝壳包裹的墙壁上,两人像是进入了童话。
“念乡哥,我永远也不要走出这所房子,因为它是你的心。”
“这里只有入口没有出口。”
善利远远地看着念乡,她想一定是因为阿美,念乡只有为了阿美才会这样。
“念乡,怎么了?”善利走到念乡身边问。
“没什么,昨晚睡得还习惯吗?”
“特别好,从来没睡得这么香过。”善利做出很开心的样子,“我喜欢这儿。”
“咦——那小房子好漂亮,进去看看吧?”阿美指着贝壳屋对念乡说。
“不能去。”念乡冷淡地说。
“为什么?”善利问。
“房子的主人不喜欢别人进去。”念乡说完就向远处走去。
善利追上念乡,试图挽住念乡的胳膊,被念乡果断地拒绝了。
别墅中。
如水的音乐飘荡在整个房子中,是悦耳的钢琴声,犹如天籁之音,优雅的演奏者更是值得欣赏。念乡坐在钢琴前,提手,落手,生动迷人。念乡不喜欢钢琴,他更愿意用画笔来抒发感情,只是现在由不得自己,一旦打算创作,阿美的笑脸便会在纸上漂浮,他怕自己会疯掉。因此,他想弹弹琴或许会分散注意力。
“阿美就快来了,她一定正在往岛上赶。”念乡想,“阿美来了,看着她,便不会在胡思乱想了。”
善利站在念乡背后,被音乐声感染,伤感地看着念乡。
音乐声停止。
善利猛然从后面紧紧地搂住念乡。念乡吃了一惊,紧接着努力解去善利的手。善利紧紧地搂着念乡。
“善利——”念乡大声叫道。
善利松开了手。
念乡站了起来,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准备走上楼梯。
善利提高声音:“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爱阿美了吗?你为什么不试着爱我呢?”
念乡的心抽动了一下。改变了许多吗?他开始怀疑。
等了三天,也不见阿美来岛上,念乡开始担心起来。
“阿美是因为小周的事儿才回去的。为什么需要这么久?小周的事儿很难处理吗?小周是个危险人物,早告诉阿美不要理这样的人。难道这三天阿美一直和小周在一起?阿美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
“请进——”善利正对着电脑屏幕。
念乡进来坐到了沙发上。
“怎么?这么晚了,睡不着吗?”善利问。
“善利,我想,我们明天回去—。”
“为什么?我还没休息够呢!这儿太好了。”善利可不想放过任何和念乡独处的机会。
念乡没有说话。
“因为阿美吗?”善利竭力使自己保持镇静。
念乡依旧沉默。
“好,我答应了。”善利站了起来,说,“不过你答应我件事?”
善利从楼下客厅拿来了酒和杯子,原来她是想让念乡陪她喝酒。念乡先倒了一杯,端起来说:“谢谢。”接着,一饮而尽。
善利直接端起另一个瓶子喝了起来。念乡索性也拿起自己的那瓶。快醉吧!忘掉所有烦心的事。
善利看着念乡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然后累了,倒了下去。怎能不累呢?任谁吃了“安定片”也会睡得很沉很沉。
刚才已经醉醺醺的善利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拿起两只酒瓶,将剩下的两个半瓶液体统统倒到了卫生间的马桶里,液体流动了起来。酒和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楚,就像念乡开始就没有认清真正的酒和水一样。
善利费力地将念乡抬到自己的床上。
善利流着眼泪,使自己的身体和念乡的身体纠缠在一起,鲜明的胴体是邪恶的,出卖了灵魂。
第21章
医生宣布:病人已死亡。
“不——”阿美撕心裂肺的哭声传遍整个医院,她抱着安静的白姨不肯松手,任谁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看着此情此景,念父也抹起眼泪来。白姨是大家的亲人,可念乡却怎么也
联系不上,可怜的孩子,他不在白姨身边,他应该再见白姨一面的。
“为什么会这样?”念乡边穿衣服边问。
善利只顾穿衣服,没有说话。
两人都匆忙地穿上衣服,似乎是生怕被别人发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念乡抓紧善利的胳膊。
“我怎么知道。”善利甩开念乡的手。
念乡感觉头有些疼,他自言自语似的说:“怎么搞得,喝那么多酒?”
念乡极不自然地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只是喝醉了,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与其说是对善利说到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什么也没做?”善利反问,她看着床单的中央。
念乡清楚地看见床单上多了红色的小花,那么刺眼,那么诡异,施了魔咒。念乡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坐在床边。
“对不起。”念乡低着头说。
“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爱我呢?”善利流着眼泪说,“就给我一个机会。”
念乡站起来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还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念乡刚到客厅就遇到了正进门的从家中赶来的佣人,他是天还没亮就从家中出发的,专程来岛上让少爷快点回家参加白姨的葬礼的。
听到这样的消息,念乡起初是不相信的,接着是悲痛,再接着是疑惑,但最终全部归于平静。好好的一个人,情况突然得使人窒息,短短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来奶奶一样的陪伴和疼爱,一瞬间,被画上了惨淡的句号。沉默,沉痛。
白姨被安葬在念乡奶奶和妈妈所在的墓园,离得很近,亡者安息,一家人本就该在一起,相信白姨走得并不孤单,死者长眠于此。
葬礼也和主人的大同小异,客人行礼,主人回礼。
善利一家人也来参加葬礼。
从岛上回来后,善利和念乡只就此见了一面。
两天时间,念乡和阿美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偶然的注视,也少了先前的温和。念乡发现,短短的几天时间,阿美更加消瘦了,脸色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苍白。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念乡听说是阿美将白姨送进医院的,阿美一定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可是当时,他在哪里?念乡问自己。而今,他却没有上前去安慰她的勇气。是胆怯了?动摇了?还是改变了?或许?有了愧疚?
阿美承受了太多的负担,不知道怎么去释放,她不敢。大家都只是知道白姨死于车祸,没有人追究真正的原因。阿美背负着这个真相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害怕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害怕再次看到像雪一样飘起来的白姨。她已经快要溺死在自己的愧疚中了,她无法想象出那些来自别人的挑剔的眼神,她喘不过气来,很狭小的空间。
白姨的葬礼静悄悄地完毕了。
客厅。
念乡和阿美坐在被桌子隔开的两张沙发上,面对面却彼此沉默。
念乡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相爱的两个人相视而坐却没有语言,并不是已失去了原有的温存,而是怕失去,而当局者却是沉迷,不能参透。
念乡隐隐约约听到阿美的抽泣声,很低很轻,似乎是在努力的压抑,情绪却来得过于猛烈。阿美低着头,念乡看不到她悲伤的神情,但却可以感受到那些残忍的痛楚。念乡看着抽泣着的阿美,感到有些不透彻。
“阿美——”念乡坐到阿美旁边,然后将她紧紧地抱住。
阿美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