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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酒的时候,他闻了又闻,说我给他的是药,不肯喝,我正急得不知要如何对付他才是,他却又咕咕喝了下去。
我因为怕他有点鬼门道,才比平常多放了几倍的药进去,他喝上一口,也得醉个一晚,这半葫芦酒喝了下去,就是给他解药,也不见得醒回来,这老东西可真活该。”船老大滔滔不绝地刚把话说完。
“你药放少了,恐怕没有力量!”耳朵边又有人在低声说话。船老大在蓦地一惊,连忙问小六道:“小六,可是你在我耳朵边说话?”
小六望着船老大愕然道:“我正在听你说话,哪有人在你耳朵边讲话?”
船老大望了望脏老头,他还是方才那样睡法,一动也不动。
不由低头暗想:“难道碰到了狐仙不成?这真是白日见鬼。”
船老大不作一声,跑过去看看脏老头,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鼻孔,对小六道:“天色还早,咱们且去吃了饭再说”两个人走出舱去。令狐玉晚饭过后,看了一会书,熄灯就寝,悄悄将长剑放到枕下。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心痒痒等着看这好戏如何开场,披起衣服走上船头,做出欣尝夜景状。
看看已经二更过去,江风吹浪浪打船,一阵阵清晰可闻。蓦的,肩头上似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耳朵边仿佛有人轻声道:“年轻人小心了”
令狐玉假装不懂,呆呆看了老头一眼,回到舱中,将自己的铺中放进一个枕头,把被子牵过来做成人形状,身体一滚滚到船舱角落里躲起来。
二更时分,船老大准备停当,精神抖擞,吩咐两个伙计到后梢替自己把风。他手上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单刀,悄悄地从船后舱向前面走去。
月黑星息万籁俱寂,只有芦荻秋风,飒飒有声。船老大刚踏上甲板,看到有一个人影蹲在船沿上,伸出屁股对着江面拉屎。船老大心里有点吃惊,暗想:“莫非是前舱的客人起来大解?怎的我们在后舱竟没听到一点儿响动呢”
两个伙计,自己刚才还吩咐他们,到后梢去望风,决不会出来,就是出来,也没这么快?脏老头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那么除了前舱的客人还有谁来?
船老大想罢,就把单刀藏到身后,装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看看那人还蹲着一动不动,他恐怕砍了自己人,慢慢的凑近过去,定睛一看,不禁惊得目瞪口呆!船边上哪有什么人?连像一个人影子的东西都没有。
船老大揉揉眼睛,心中打愣,方才清清楚楚看到一个人蹲在这里,哪会眼花?今天真是活见了鬼。“别管他,办正经事要紧。”他蹑手蹑脚地踅近前舱,摸到舱门,习惯地把门闩拨开,这是他自己的船,当然不会费事。那知等他用手轻轻一推,两扇板门却分毫不动,心中又是一惊,小心一摸,原来横闩并没有拨开。不禁暗骂自己糊涂。今天做起事来,怎么会如此颠三倒四?船老大再次小心翼翼地拨开门闩,慢慢跨进脚去。蓦听舱里的客人正在翻身,他以为客人醒了,怕被他听出声息,立即停脚不动。
又过了一会,听客人起了呼噜声,才敏捷地钻进舱里,算准人睡觉的地方,右手举起单刀,左手向前伸出,摸索人的头颅,因为如果一刀不中要害,客人起来作个垂死挣扎,岂不要大费手脚?
这正是他谋财害命的经验老到。哪知他不摸犹可,这一摸,把一个吃了多年黑饭的船老大直吓得缩手不迭。原来他摸着的头,一触手,就觉得不像是前舱客人的,因为前舱客人,是个年轻小伙子,头发光溜溜的,现在摸到的却是乱蓬蓬、粘腻腻,尘垢交结的一头短发。
“咦!这不是后舱里醉死过去的脏老头吗?怎的睡到前舱来了!管他呢!反正你脏老头也好,小伙子也好,老子今天都要送你们到姥姥家去的。”
船老大念头一转,右手单刀,登时猛砍下去,等单刀收转,他习惯地伸手向刀与一摸。
奇怪!刀口上似乎没有粘着血水,敢情这一刀前没有砍中?接着又是一刀劈下去。
想不到竟劈了一个空,上身向前中,陡觉腰间一麻,全身酸软,心中不由叹息:“到底年轻老了,什么都不中用啦!这劈空了一刀,也会挫起气来”
“呛啷”,右手的单刀,也落到舱板上,发出声音。
船老大心中大急,要想赶快逃跑,可是两条腿哪里还听他使唤?竟然和定住了一样动也动不得。四肢百骸,浑身瘫痪。他多年江湖,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遇到了对手。可是舱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觉船身微微摇动,仿佛船已经开了。
船老大焦灼万状,汗出如雨,他放低声音,苦苦求饶:“那一位老爷子,是小的瞎了眼睛,只求饶我一条狗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做这种勾当了,你老手下留情,请饶了我罢!”
尽管他一遍又一遍地苦苦哀求,就是没人答应,也听不到什么声响,连后舱两个伙计,也一点声音都没有。
夜是如此的沉静悠长,船老大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时一刻地挨了过去。
晨曦逐渐地透进船舱,他睁眼一看,舱里一个人也没有,自己倒在角落里,浑身无处着力,动弹不得,离身边不远,横着一把明晃晃的单刀,想起昨夜的情形,直似做了一场噩梦。
后舱里这时有了声音,那脏老头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口里含含糊糊地还在说着:“好酒!好酒!真是好大的力量。”
令狐玉早已从角落里翻进来,睡进了被窝,直是佩服这老头。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细细思索着昨晚的情形,又望了望脏老头,正想开口,却见脏老头伸着脖子向外张望道:“哦!船已经开啦!
我昨天喝了这半葫芦要命的酒,直醉得我老头子一夜不得安宁,尽做着恶梦。
起先好象便急得紧,正蹲在船沿上大解,朦胧中看见一个人把刀藏在身后,要想杀我。
我一害怕,就躲进你的舱去,那强盗却跟着过来,伸手就拔门闩,我老头子连忙把闩拴上,躲到你床上去。
那知他跨进舱来,伸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把,就是一刀,幸好那一刀势还不太重,我有头发挡住了,不曾受伤。那个强盗举起单刀,第二次又将劈下来,我虽然喝醉了酒做梦,心里明白,这一下怕受不住了,连忙滚下床来,那强盗好像了瞎了眼睛,他并没有瞧到我,空劈了一刀。哈!我恨他太不长眼睛,躲到他身后,在他腰眼上呵了他一把。那强盗可真没用,竟然就躺了下去,我老头子头重脚轻,糊糊涂涂地又好象睡在后舱了。哦!这次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说:‘给他一刀,就完了。’一个却说:‘一刀砍死了,太便宜了他,多给他几下罢’果然,砍了我好几下,可是都砍在棉絮上。我老头子又好气又好笑,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们几下耳光,要他们赶紧开船。哈哈!船真的开了。”
船老大在前舱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心中不解那脏老头喝了半葫芦药酒,何以这时候不解就醒?我若再不挣扎起来,给两人看到,如何是好?
他咬着牙,拼命挣扎,无奈力气都是白用,耳听后舱两人,脚步声从船边绕到前舱来了。
船老大既无法逃走,只好紧闭上眼睛,听凭摆布。
脏老头走在前面,踅到船老大身边,笑道:“果然有个瞎眼强盗,哦!你是船老板,怎的不好好睡觉,却做起买卖来了?”
说着凑近身去,用手拍拍他肩膀,道:“船老板!你为什么还赖在角落里,不肯起来呢?
我老头子一上船,便和你说过,有生意,大家帮,咱们是线上的朋友,自己人。你偏要装糊涂,不但不理会我,还要拿药酒来想我我蒙倒。
你将‘灵丹子’放进酒葫芦去的时候,我不是在你耳根前说,叫你多放些,少了没力量,你分明听到了又不理会,我真不懂你存的什么心?”
船老大听了这话,才知道这脏老头是个大奇人,果然自己瞎了眼睛,只得苦苦哀求。
这时却听脏老头对船老大道:“我老头子并没捆你,又没打你,求我作甚?”船老大一试手足,果然已经可以活动,原来老头已经在那一拍之下解了他的穴道,赶紧翻身过去,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脏老头怒道“我老头子最怕人做磕头虫,你好好的把这年轻人送到地头就是了。”
接着用手一指对岸笑道:“啊啊!我老头子到地头啦”
他话没说完,脚步歪斜的踅近船边。
一面说话,一面梯里他拉地蹬着水面,往对岸走去。
船老大仿佛见了神仙显灵,直吓得目定口呆,跪在船头上,不停地叩头。
令狐玉记得,老头走时,只是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了看他手中的扇子,拎起酒壶就径自下船去了。
船老板还跪在地上,令狐玉觉得用不着和这种下三滥的强盗为难,平举前掌,对准前舱的桅杆一推,只听得“哗啦”一声,粗大的桅杆被掌风拦腰切断。
他不再望那强人一眼,一个人下得船来,飞也似赶上老头。“老伯,请留步”令狐玉喊道。
“小伙子好聪明!开始我还给你蒙住了,只当你不知道。”老头笑道。
“前辈,你真的记不得我了?”令狐玉问道。
老头子诡谲一笑,没有搭腔。
“老前辈,能向你请教一件事吗?”令狐玉不肯罢休,决定单刀直入。“说吧,孩子。”老头懒洋洋道。
“告诉我,这是什么?”令狐玉拿出扇子。
“一把扇子罢了,还问我。”老头道。
“为什么你特别注意我这把扇子?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是第三个注意我的扇子的高人。”
“别胡扯了,孩子。”老头呵呵一笑。
“老前辈,你今番不告诉我,我就缠定你了。”令狐玉不依不饶。
“你跟得上我吗?”老头再次诡谲地一笑。倏忽不见,看不出来用的什么手法。
令狐玉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正待往回走,却听到老头对他传音入密:“管好你的扇子,千万别丢了,它会救你的命”
这是第二个人这样对他说话;最先说这话的是他的师父。
司马越。
令狐玉觉得自己给弄糊涂了。怔怔地回到镇上,到市场上买了一匹马,取道望万县方向而去。
这日日中,到了一个名叫五斗谷的小镇子。
令狐玉腹中饥饿,一看见前面酒旗招儿,连忙就策马过去。
到得酒店门前下马,却见门外还栓着一匹白马,四蹄如雪,浑身没有一根杂毛,昂首顾盼,十分神骏。令狐玉心中暗暗喝了声彩,围着那匹马来回转了几圈,恋恋不舍转身步上酒楼,找了一个空席坐下。
要过饭菜之后,令狐玉方吃了一口,想起从前一直和师姐一起,如今却是独自一人,鼻子就是一酸,却又想起每次到了生地方,师姐总要将环境细细审视一番,方才能放心吃喝。不禁也就学了师姐的样,将这酒店里诸人审视一番。
却见食客多是些不起眼之人,只是南面临窗的座头上有一位书生却还服饰整齐,腰上挂着一柄鹅黄穗子的长剑,微侧着头,正在凭窗远眺。从侧面看去甚是俊逸潇洒,只是身子略嫌纤弱,敢情是位读书的相公。
令狐玉正如此这般想,谁知那书生也蓦地回过头来,两道清澈如水的眼神,正和令狐玉碰个正着。却才看清楚这位书生打扮的少年,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却生得脸若傅粉,唇若涂朱,两条斜飞的风眉,一双秋水也似的眼睛,转动之间,黑白分明,一张俏脸笑容可掬,看着就使人舒服。
那少年书生和令狐玉四目相接,敢情有点脸嫩,只见他赧然低头,慢慢地转过脸去。令狐玉也就只得转过头来自顾吃喝。
少顷,酒店里又来了三个商贾打扮的客人,说说笑笑,一付财大气粗的样子。
待得这三人身子方始坐定,忽听门外又有马嘶之声,来在店前止祝立刻楼梯上又登登闯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来人向这三个商贾横了一眼,就在另一桌上坐下。
令狐玉见这两个大汉清一色的劲装,背上各负长形包裹,一脸强悍之色。落座之后拍着桌子,高喊酒保,要酒要菜地忙个不停。
酒保也自看出这两人是江湖中人物,情知不好应付,故也侍候得特别小心。不一会儿就酒菜齐上。两上大汉吃得甚是匆忙,待得狠吞虎咽,风卷残云之后,两个人会过钞,回头又看了三个商贾一眼,方才匆匆下楼。
却不料这一切都让那少年书生看在眼里,但见他嘴角微露冷笑,跟着站起身来,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店伙,回头望着令狐玉露齿一笑,也匆匆下楼而去。
这令狐玉终脱不了少年心性,早已看出那两个大汉不是善良之辈,如今又见这少年书生走得蹊跷,情知今日又有好戏可看,也便三口两口吃饱了肚子,付了酒饭钱,也跟着走出酒楼。
走到门口,心里惦记着那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一眼望去,哪里还有影子?心知必是那书生的坐骑,心想这俊人配俊马,却也正当。想到这里,令狐玉才牵过自己的马来,估计了书生去的方向,上马追去。
走不多远,依稀可以看到三个商贾在前面纵马疾驰的背影。令狐玉只是不慢不紧跟在后面,看看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