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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叹一声,收拾好失落的心情,游子岩找人问明警局的地址,直接去那儿查访亲属的下落。
游家向来一脉单承,游子岩八岁随父远渡重洋,游氏一族沾亲带故的远亲已经无从考究,但他母亲田氏家族的人丁却是非常兴旺。游子岩记得,母亲上面有两个兄长,下面亦还有一个妹妹,自己当年离开时,表亲兄弟姐妹已经有了好几个,现在亦当值风华正茂。外祖母积疴成疾去世得早,却不知当年已逾花甲的外祖父是否还在人世。
对外祖父的印象,游子岩只记得是一个极为古板严厉的老头子,更兼极重门户观念,相当地重男轻女,对待直属孙辈与外姓孙辈的态度截然不同,游子岩根本想不起他什么时候曾对自己有过亲近的举动,享受关爱的只是那些随其取姓的表兄弟。因此,游子岩对他的感情亦相当之淡薄,唯一有关连的恐怕只剩下体内的血脉了,所以,除了避开圣战军追杀的风头之外,这也是游子岩逃离组织后未急着返回家乡访亲的另一个主要因素。
***
顾祺象个入门行窃被人当场逮住的小偷一样,局促不安地站在客厅里富丽堂皇、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向一个古稀老人和一对中年夫妇点着头:“外公好,大舅好,大舅妈好。”
描着浓浓眉黛,面上还抹着脂粉,显得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自顾自地看着电视,眼角都未稍动一下。
红光满面很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懒懒地靠在光亮的皮沙发上,从鼻子里嗯哼了一声,算是应答了。
那个头发花白,精神颇是矍铄旺健的老人放下手中的报纸,从老花镜后睇了他一眼,随意摆了摆手说:“嗯,顾祺来了啊,坐吧,喝水自己倒。”
“不,我不坐了。”顾祺捏着手指,蚊子般讷讷道:“我还得赶去医院,我爸又停药了。。。。。。医院催费催得急。”
顾祺已经记不清自己这几个月来踏进田家的家门有多少次了,但他知道,这个数字比他过去十八年来登门次数的总和绝对要多上好几倍。每来一次,大舅田光旺的脸色就要黑上许多,舅妈邓美芬眼眶中的白仁亦要扩大许多。到得后来,舅父的脸成了一块铁板,舅妈的眼里则根本看不到瞳仁了。而外祖父田泸呢,开始还忙前忙后奔波了一阵,到现在已然只是偶尔问候两句表示关心罢了。
听到这句话,中年妇人脸色登时一板,用力咳嗽了一声,面上那层脂粉象要给震得簌簌掉落下来。
中年男人望望她,犹犹豫豫从身上掏出薄薄的一叠纸钞,递过来清清嗓子说:“顾祺,为了给你爸治病,我已经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十万,怎么说也对得住你妈,对得住你顾家了。唉,顾祺啊,不是大舅不愿继续帮你,可你要知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大舅也有自己的难处啊。。。。。。厂子出事后,我的家当也损失得差不多了,这不,给你爸筹措的医药费还是我到处找人借来的,你去看看,现在有几个人还能象我这样重情重义?顾祺呀,你把这钱拿去,算是大舅最后一点心意,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顾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说:“大舅,你是说。。。。。。你以后不管我爸了?”
田光旺不停地叹着气:“唉,你大舅我不是不想管,只是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其实说到底,还是你爸自己造成了这次事故,我没有向他追究责任索要赔偿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唉,好歹都是一家人,说这个干嘛?我也只有自认倒霉,就当上半辈子白辛苦了。。。。。。。”
一股热液猛地从胸腔中冲上来,顾祺只觉脑子里嗡嗡一阵乱响,清秀的面孔霎时涨得比血还红,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重新恢复了一些神智,哆嗦着嘴唇说:“大舅,你说什么?你。。。。。。我爸,我爸他有什么责任?当时不是你怕承担事故责任要被判刑,才恳求我妈让我爸扛下来的吗?”
“哎,没凭没据的,小孩子家不要乱说话。”那个一直望着电视荧屏目不斜视的大舅妈邓美芬这时才把眼光投到他身上,瞪眼大呼小叫地斥责:“呸,你是怎么说话的?我家老田怕承担什么责任?又什么时候求你爸扛担子?哎呀呀,真是没天理了,我们顾念着亲情,你老子把我们田家的厂子烧了,我们不但没找你老子赔钱,还好心好意帮你们付医药费,如今倒好,一番心意全填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说,你这个小赤佬还信口雌黄想把屎盆子往我家老田身上扣,你的良心给狗吃了不成?”
“你。。。。。。。”顾祺惨白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好半天才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句:“你胡说,你无耻,血口喷人!”
“诶,诶,诶。”邓美芬咋咋乎乎地嚷叫起来:“你个小赤佬真是翻了天了,竟敢这样跟长辈说话,真是没教养,叫老天降雷来劈了你。老田,你瞧你办得都是些什么事?早叫你别闲吃萝卜淡操心掺和这屁事,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喂了一匹白眼狼出来不是?”
她劈手把那叠钞票抢走,圆瞪双目喝嚷着:“我早知道姓顾的都不是好东西,这小兔崽子这么点大就知道倒打一耙讹诈人了,长大还得了?老田,你再敢缺心眼救济他顾家可别老娘我跟你没完。”
顾祺单薄的身体就象狂风中的小草一样激烈地打着摆子,许久才稍稍平缓一点,望向老人哀恳道:“外公,妈说当时您也在场,大舅说过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帮我爸医好伤我妈才答应的。。。。。。现在大舅又说不管我爸了,求您帮我评个公道。”
田泸耐心地读完了一篇报道,才慢条斯理放下报纸,咳了咳说:“嗯,我年纪大了,事情又过去了这么久,也记不大清楚了,不好说,不好说啊,不过,好象没有这回事罢。。。。。。。”
“外公你。。。。。。。”犹如五雷轰顶,顾祺震愕得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看着这个至亲的外祖父。
“听见没?”邓美芬得意地说:“老爷子都说了没有这回事,他老人家可是你亲外公,总不会外着理儿偏帮哪一方吧?再说老田也终归是你亲舅,你妈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妹子,难道他们还会味着良心冤枉你老子?哼。”
田泸与田光旺的脸色变了变,两父子同时低下头去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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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亲情之殇(中)
顾祺牙齿深深地咬进了下唇,心中涌出一阵阵的寒意,寒得透骨,从模糊的双眼中望出去,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是那么的遥远,更是那么的狰狞,一如一张张牛鬼蛇神的獠牙青面。
田泸又咳了咳,皱起眉说:“好了,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见外话了。顾祺,你爸出了事,大家都不好受,不过大家也都想方设法尽力在帮你爸了,尤其是你大舅,他为了你爸可以说是费尽了心力,但是你爸的伤想要治好,起码得好几百万,你大舅的苦衷你也知道,单单靠他、靠田家是无能为力了。。。。。。顾祺啊,你还是跟你妈去多找些人帮忙吧。”
还能去找谁?顾祺机械地想着,父亲进医院后,能找的人都找了,能借到的钱都借了。自家所有的亲朋好友当中,也唯有田家开了一间工厂,算得上有点钱财,只有他们能帮上忙,但现在外公和大舅已经摆明撒手不管了,二舅呢,除了第一次尽人事给了几千块钱外,之后就干脆避而不见了。连骨肉至亲都无法依靠,自己和妈妈还能去找谁?
田泸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了两扎纸钞出来,叹息道:“顾祺,这是我的一点棺材本,你拿去吧,唉。。。。。。光旺,美芬,你们多少再挤点出来,小孩子说气话,不要跟他计较。”
田光旺点点头,邓美芬抢着进了房:“我去拿。”
好半响之后,邓美芬才从房里拿出更薄的一叠钞票,满脸嫌恶地摔在几桌上:“拿去,都拿去,我告诉你,我们家的家底可是全掏光了,一分钱都没了,你再来找也是白搭。”
顾祺傻傻地站着,象个木偶般一动不动。
“不想要是吧?”邓美芬低声冷笑:“不要最好,我还省得白白地喂了狗。。。。。。。”
顾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田家的,浑浑噩噩象个游魂似地迈着脚步,漫天的秋日阳光洒在身上,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嘀嘀嘀。”
一辆锃亮光鲜的小车煞在身旁,笛声大鸣,顾祺茫茫然地抬起头。
“是顾祺啊。”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从车里探出脑袋。
“大表哥。。。。。。。”顾祺低声招呼。
青年望向他手里的一捆钞票,一脸鄙夷,没好气地说:“你又来我家要钱了?”
顿时象有一根针扎进胸中,顾祺被刺得气都透不过来。
“明良,他是谁呀?”车里一个娇媚的摩登女郎问。
“哦,一个穷亲戚,他老子在我家厂里做工出了点事,就三天两头缠着不放,真是烦死人了。”青年不屑地道。
“你家有这么多钱打发穷亲戚,怎么上次我要你帮我买一枚钻戒还小气地推三阻四?”那女子不依地板起面孔:“我不管,要是你不帮我买下那颗钻戒,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别生气,我帮你买还不行吗?”青年低声下气地赔着笑。
女子撒娇道:“现在就去买。”
“好,好,马上去。”青年连声说,再不看顾祺一眼,驾车一溜烟去了。
病房,昏暗而污秽,唯一有点亮色的只能算是那惨白的墙壁,几铺病床挨在一起摆放着,病床之间紧窄得连转个身都极为困难。房内的空气沉闷压抑,到处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仿佛无时无刻都笼罩着一层愁云,不时响起的痛楚呻吟声,才略略打破这几欲令人窒息的沉沌。
一间病床上,一个患者全身裹着严严实实的绷带,象具木乃伊一般无声无息地躺着,身下的白色床单已染得象一层油毡,又腥又臭,脏秽不堪。
田瑾小心揩拭着丈夫腊黄面上泌出的油脂,不时心焦地抬头望望窗外的天色。
顾祺轻手轻脚走进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妈。”
“快去缴费。”田瑾顾不上埋怨,焦急道:“医院就要下班了,钱不交上你爸今天又不能换绷带了,伤口感染恶化了怎么办?”
“钱交了,护士就会过来。”顾祺低声说。
“那就好。”田瑾额上的皱纹略微舒展了些许,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顾祺掏出一叠约有万把块的钞票,声音更低:“妈,这是剩下的钱,您收好。”
“这次怎么会给你这么多?”田瑾有些意外,亦感觉有些不妙。
顾祺头埋到了胸前,不说话,几颗水珠无声地滚落地面,摔得粉碎。
田瑾脸色一白,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哑声说:“是不是你外公和大舅他们。。。。。。。”
顾祺依旧木然地埋着头,一颗颗水珠滚得更急,连成一串纷坠而碎。
一直以来隐隐的不祥预感终于降临,田瑾眼前一黑,全身所有的气力霎时远离,一口气没接上来,软软萎顿在地。
“妈,妈,你怎么了?”顾祺惊叫,慌忙搀起她。
田瑾大口大口喘息了许久,渐渐平复下来,惨然一笑:“我真傻,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了。。。。。。孩子,我对不住你爸,对不住你,对不住顾家,我真傻,真傻。。。。。。。”
“不,不。”田瑾面上闪过一抹病态的红润,突然又激动地叫起来:“我不相信,我不信他们真会这么绝情。。。。。。小祺,你在这照顾你爸,我去找他们。”
仍然是那间富丽堂皇的客厅,田瑾一进来,便一膝跪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苦苦地泣求:“爸,大哥,大嫂,求求你们,只有你们能救小祺他爸了,求求你们给他一条活路。”
客厅里三人先是惊了一跳,回过神后,田泸不悦地皱眉道:“田瑾,你给我起来,这算是干什么?”
邓美芬阴阳怪气地冷笑:“干什么?明摆着是唱一出逼宫戏来了。”
“你少说两句。”田光旺瞪了她一眼,上前去扶田瑾,堆出一点笑来,和声道:“有什么先起来再说,起来再说。”
田瑾挣开他的手,红着眼嘶哑道:“大哥,当时厂里出事,是你喝醉酒强行要工人加班,又配错化学剂才引起爆炸,结果导致两名工人丧生,小祺他爸为了抢救工人和厂里的财产才会烧成重伤。后来政府来调查要追究肇事者的责任,你怕被判刑,就求我把这一切都推到小祺他爸身上,说小祺他爸反正烧成了这样,政府也没办法追究他,又发誓说一定会帮小祺他爸医好伤,当时爸、大嫂和二哥也在场,你承不承认自己说过这些话?”
田光旺眨着眼,吱吱唔唔不说话。
邓美芬立即高声反驳:“诶,我当时可没听见老田说过这些话,你别把我扯进来。”
田瑾心里一寒,声音凄厉起来:“大哥,你说呀,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呀。。。。。。。”
田光旺一咬牙,粗声道:“妹子你是急糊涂了吧,我什么时候说了这些?唉,我知道妹夫出事后你没日没夜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