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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呢,这个万恶的旧中国把人坑苦了!如果妈是个大脚片,说不定我们多走出五、六里路了。
天黑了,我们到了达家沟。看妈那个喜庆劲,把这一天的饥饿、挨冷受冻的滋味全都忘了,有说有笑,像是娶了儿媳妇。妈脱了鞋、脱了袜子一看,两只脚上全是血泡。
我二哥赶着大车往达家沟送柴火,我跟着车回家了。到家的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在炕头的粱柁上划的飞机和小人,以及写的字全都没了,是用抹布擦下去的。当时我的心里像被人抓了一把。我毫无目的的向四周看了看,像是要找到擦飞机的人,可是什么也没看见。这个憋气呀!我认为是他们不让我考了,不让我天天看着那行字发呆。我站在地上脸冲着墙抽抽哒哒地哭起来。
大嫂以为我没衣服穿,上前说:“别哭了,你大哥那还有件旧上衣,你穿吧。别哭了,我去找衣裳。”
大嫂又说:“你是不是想妈了?要是想妈,过几天让你大哥去把妈接回来,行不行?别哭了。”
大嫂说:“是不是想到学校去复习呀?明天让你大哥去说说,能行。唉!你这孩子,给衣裳你不要,冻得直伺伺,硬挺着。去接妈,你又不让。让你去复习,你不去。你倒底怎么啦?哭得这么伤心,真让人可怜!”
这件事,只今谁也不知道。唉!就是把我划的飞机擦掉了,这有啥。我所以要哭是因为我去年没考上。心中想的和划的有啥关系呢。
………【第69章 死逼无奈去求人】………
那年头儿,城里的老百姓住房困难极了!白小涛跟父母一家三口人,在城里住了二十多年也没分到房子,每年都要东借西借,不是借人家的仓房住就是借人家的对面炕,有时一年要搬好几次家。那年头儿搬家好搬,父亲把《粮食供应证》和《煤炭供应证》往衣兜里一揣,一家三口人各自扛着各自的行李,白小涛替母亲揣着针线包、拎着碗筷,父亲拎着饭锅和炊具。无论搬出多远,从来没用过任何车辆。
白小涛的父亲白忠义为了他这唯一的孩子结婚,张罗要房子己经好几年了。那时候市民中的无房户的住房都得由市房产处来调配。当时市房处的处长就是现在的市人事局的副局长,外号叫大巴掌。
白忠义第一次找大巴掌要房子,为了要住房非找他不可,他是正管啊。听说,大巴掌不好办事,动不动就给人家脸子看。大伙给白忠义出主意,不让白忠义亲自去,老头子了,人家不爱理,叫他求求人,最好是求个年轻漂亮的女的到大巴掌那儿去走后门儿,这女的还得是那样的,会发洋浅,粘边就上,因为大巴掌最好这口。白忠义想,一来,活了快一辈子了,没求人办过事,也不会求人哪,上哪儿去求那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呀。二来,大巴掌是国家干部,是为老百姓办事的,走啥后门儿啊。再说,咱要住房的理由很充足啊,孩子要结婚,又是纯没房户,这样的条件还不该分给住房吗。
那天上午,白忠义请了半天假,去市房产处找大巴掌。当白忠义来到市房产处门前的时候,不知道咋整的心里像揣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了,跳得心里够不着底儿,大概是因为市房产处的大楼太吓人了?白忠义在心里骂自己:“大老粗真完蛋,拿不上大摊儿!这要是上金銮殿见皇帝非吓死不可!”他在大门口转悠了半天没敢进去。
老实人办这样大事哪有不打憷的。白忠义要打退堂鼓,调头往回走。没走几步又停下了,房子不要咋行,没有房子孩子不能结婚,对不起这可怜的女儿不说,也对不起老伴儿临终时的嘱咐啊。老伴儿临终时对他说:
“小涛这孩子咱们拉扯她二十多年了,这孩子懂事,对咱俩知冷知热。咱家虽然穷到这个分上,可她从来不嫌弃,也没让她受过委屈。她己经到了结婚的年令了,无论如何也得给她弄一间房子,别让女儿再过咱俩这样的日子,一辈子连个窝都没有。你一定给她弄一个好一点儿的房子,将来小涛找到她亲生父母的时候,咱们也好交待呀。”
是啊,老伴的嘱咐能不办吗,这房子得要,非到这市房产处去要不可,别的地方也不管房子啊。白忠义正在那里转悠来转悠去,正没咒念呢,突然有人问:
“白大叔,你在这转悠啥呢?”
白忠义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医院的院长。
“我想进去办点儿事。”白忠义指了指市房产处的大楼,“也不知道好办不?”
院长瞅瞅门前两边摆着两个大石头狮子的七层大楼,又看了看白忠义,说:“你是给女儿要房子的吧?白小涛啥时候结婚啊?”
“唉!按说早就该结婚了,不就是因为没房子吗。”
“可也是,房子是大事。我们医院还没这个能力,给职工解决不了房子。我记得三个月前医院给市房产处打过报告,给白小涛要房子,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哪天我打发人再去看看······”
院长的话没说完,白忠义转身要走,说:“医院打报告了,我就不再麻烦人家了。”
院长说:“不,大叔,你还得去找处长,把你家的住房情况跟他好好说说,求他帮忙。再不好办事吧,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你去了可能比公家去要好得多,现在公对公办事很难办成。”
白忠义非常打憷地说:“这么说我还得去?唉!门不好进哪!”
院长看了看白忠义说:“你还得去;把家庭情况好好说说。”
白忠义瞅瞅院长,答应了一声:“哎!”
院长走了。白忠义赶紧把要对大巴掌说的话,当然是要房子的理由了,从头到尾在心里说了一遍,又从头到尾细细地琢磨了一遍,这才撑着胆子心里直突突进了大楼。来到处长办公室门前,小心奕奕地敲敲门进了屋。一位年轻的女同志迎上来问:“你有事吗?”
“啊,有事。”白忠义瞅瞅那女同志。
“有事跟我说吧,来,到我屋去。”
白忠义愣住了,心想:“听说大巴掌是男的,这咋变成女的啦?不对呀;我得问问。”
“同志,你是处长吗?”
“我不是,处长没工夫接待你,有啥事跟我说吧。”
白忠义想,我是来找处长的,跟你说啥呀!跟你说也解决不了问题,便问:“处长在哪?”
那女同志上下打量打量白忠义,说:“这个老家伙,怪知道好歹的,还专挑大的摸!在那。”那女同志往旁边一间套房的房门一指,“处长,有人找你!”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咔嚓一下吱呀一声,门开了,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来。这人红头胀脸,头发逢乱,边走边扣扣子,走到地中央又回头进屋,拿出来一个小提包,匆匆忙忙地走了。白忠义看着那女人走出走廊,他心里想:“这人怎么啦?”
为白忠义指路的那个女同志看着那女人去的方向,低声说:“该!谁让他不听我的话,非去找他不可,吃亏了吧!”
白忠义听得清清楚楚,转头看她一眼,敲敲门进了屋。赫!大巴掌可神气了,仰卧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呢。他大概是累了,白忠义跟他说话他连动都没动一下,活像个死人。既然来了,管他听不听,说。白忠义像背书一样:“我家住在这里二十来年了,全家四口人,两个老的还不是一家人,她是我的亲家母,我的女儿今年二十五岁了要结婚,招养老女婿,没房子结不了婚啊。往年不是借人家的仓房就是人家的北炕,一年要搬好几次家。求处长帮忙,给一套房子吧!”
白忠义把他准备好的话从头到尾一口气说完了。真不赖,大巴掌还真活了,他扭扭屁股,用眼皮撩了白忠义一下,问:“你家咋那么多人哪?”
白忠义赶紧说:“亲家母也没有房子,她就这一个独生子,孩子结了婚我们就得住在一起了,总不能再让她一个老太太在外面打游击呀!”
白忠义又把申请住房的理由说了一遍,可是,大巴掌只是摇头不说话了。白忠义没词儿了,默默地站在大巴掌的面前,像犯了罪似的,两只手像是多余的东西没处搁没处撂,无意中摸到了衣兜里的香烟。本来这是同志们事先替他准备好的,可是,来到大巴掌跟前见到他那幅德行就把香烟忘了。当时白忠义真后悔,多少人告诉他,办事先递烟,咋就忘了呢!白忠义赶紧掏出带过滤嘴的人参牌香烟递过去,大巴掌摇头摆手不接,可他的眼睛却盯在香烟盒上。白忠义一琢磨,猜出大巴掌那是装模作样,就硬把香烟塞进他手里。大巴掌拿着香烟盒看了看,打开盒取出一只,用鼻子闻了闻,叼在嘴上。白忠义随后啪的一声打着了火,点着了香烟。对这次递烟、打火的动作白忠义非常满意,去市房产处之前,在同志们地指导下白忠义足足练了两天,可哪次也不如这次麻利快!大巴掌使劲地吸了两口,又把烟盒在手里摆弄过来摆弄过去,他还真的喜欢上了。有门儿,他抽出滋味来了,脸也不那么长了。
白忠义笑着问:“处长,我这房子能解决吧?”
大巴掌没回答,突然问:“你说你是做啥的?”
“我是市木器厂的木工啊。”
这句话好像给大巴掌打上了兴奋剂,突然精神起来,脖子向白忠义伸过来,眼睛也睁大了:“你是市木器厂的木匠?几级工啊?”
“七级。”
大巴掌咧开大嘴笑了,他提提裤子,扣上裤子前头的扣子,往下拽拽上衣,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让白忠义坐下。真是一张纸画一个鼻子好大一个脸!刚进屋的时候因为紧张腿有点突突,眼看着支撑不住身子了。白忠义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椅上,这一屁股坐下去,实着着地把椅子压得嘎吱一声,差点儿塌架。
大巴掌跟白忠义唠起木匠活来,大巴掌说的还真像个行家,白忠义很佩服他。不怪人家当官,啥都懂!大巴掌可真能说呀,说得嘴丫子直冒白沫子。白忠义哪有闲心跟他唠这些,但为了讨他高兴只好陪他说几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还说起没完了,白忠义把话岔开了。大巴掌笑了笑站起身说:“我还有事,今天晚上你到我家去,咱们好好唠唠,再琢磨琢磨你的房子的事。我家住在上海路168—58号。”
………【打德惠县城】………
丁家园火车站位于达家沟火车站到陶赖昭火车站北线的中点,车站不大是个小站,每天有往返一次的客车,有时还有通勤车往返于德惠火车站到丁家园火车站。就这样一个两座房子的小站,也没逃过国民党反动派的轰炸。
1947年秋天,八路军第一次打德惠县城,打了三天两夜没打进去。那枪声响得像爆豆似的,炮声隆隆,听不出个数来。在晚上人静的时候,站在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德惠县城四周有围墙,很艰固,墙底宽有二十来米,围墙外面有三十多米宽的护城河,护城河水深两米多,一年四季不断水。德惠县城有东、西、南、北四个门,晚间关上,白天时开开。
在德惠县城的西北面,距德惠城墙有二里路有一个小村子,一共住着十几家人,因为这些住户都是从山东迁过来的,所以,这个小村子就叫山东屯,都说山东话。正像歌中唱道:“德惠冲西北,有个山东屯,稀啦啦的房子不过十家人……”村子东南角上是一块哇地,哇地的深度比它周围能深一米半,方园能有一万平方米左右。攻打德惠县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攻打德惠县城象是一触及。那天佛晓,城里的老百姓还都在睡觉,突然枪炮齐鸣,把老百姓全都惊醒。这时八路军己经打开西门,顺着西三道街向南北方向的中央街进军,他们跑得飞快。就在这时,城里的国民党新七军开枪了。
在城里听,山东屯那边打得很厉害,其实也真是这样。真是枪声不断,炮声隆隆。一直打了三天两夜,战斗才结束。山东屯东南角上的哇地里,全是死人,约有三千人死在那里(这是城里老百姓估计的数字)。
我的同学冯国昌家就住在山东屯,仗打完了,冯国昌由德惠县城回到家里,一看,房子塌了。他们全家在向德惠县城跑的时候,只有他母亲没跑,留在房子里。这下他儿子冯国昌可毛了,先用手扒废虚,扒了半天没扒出来,又找到一把铁锹,使劲往外周,周了半天,周出一个小坑。冯国昌站在那里向四周看了看,他看见房子东南角上像是没塌下来,有一条檩子在那支着,他把希望就集中在这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如果埋在废虚中四、五天了,可能也没命了。那就不如先看看房角那里有没有人。于是,冯国昌就拼命地向房角开通道路。功夫不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