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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营生之时,就是两江总督也在老夫面前碰了壁,铩羽而归!你可明白?”说道最后,这中年男子陡然加大了声调,仿佛炸雷般在这纨绔公子耳际响起,弄得他一阵失神,脸上阴晴不定。
那边自个主子愣,这边娇纵蛮横惯了的奴仆可不懂这些,见这中年男子这般对自己主子无礼,邀宠之心油然而起,两个粗鲁大汉相互对了对眼,紧了紧头上的裹布,臂上的袖子也再向上挽了挽,过肘约半尺,看到正欲动的两名恶仆,这中年男子眉头终于皱了皱,似乎觉得有些失算,双手也往下伸了下去,像是要先动人,抢占先机。
就在双方争斗将起的刹那,一个不是很响但很沉稳有力的声音“滚”传到了两恶仆的耳际,犹如一粒荡破死寂湖面的石子,不错,这声音正是刘非出的!直到这时,场中之人才现了刘非的存在,那俩个背过身的恶仆看着刘非轻蔑无视的眼神,觉得受了极大侮辱,恶狠狠地盯着刘非的同时几乎不约而同嗤笑:“哟呵!还真有不怕死的,今个就给你这毛都没长齐的毛小子长长记性,想出头就得付出见红挨揍的代价!”。
把这中年男子撇在一边,左边那恶仆不知从那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上面还粘着斑驳肮脏的泥巴,挥手就往刘非脸门砸去,好像跟刘非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三角眼凶光毕露,长满长黑腮毛的双颊兀地剧烈上下抖动了起来;而右边稍壮的家奴到没什么家伙,看到同伙动,想也没想,就抡起了碗口大的粗拳,以雷霆之势紧随其后向刘非腹部砸去,似乎要将刘非砸出一个大窟窿不可。
眼见刘非将没于恶奴之手,中年男子的心此时立刻便提了起来,几乎快到了嗓子眼,比自己即将受到攻击时还要焦虑紧张,头微微向旁边撇去,似不忍心看到这眼下即将生的惨剧,几乎与这中年男子想法相同,这两名恶仆嘴角此时也露出残忍的狰狞之笑,似乎很是享受刘非将要展现的鲜血狂喷,苟延残喘的景象画面。然而,乐极生悲,就在他们的拳棒离刘非近在咫尺的时候,只见刘非迅地抬起右脚犹如兔起鹘落般分别在他们盘下踢了两脚,传出两道“咔咔”闷响,刚刚还在盛放的凌厉之笑立马便凝固了,随即便传来了两声先后“啊”的痛呼,整个身子立即便萎顿了下去,抱着被刘非以凌厉之势踢折的腿止不住地在地上打滚,一边哀号连连,声震周遭。
惨呼声将中年男子和他身前的纨绔公子双双惊醒,中年男子双眸之中先是闪过一阵不可置信,而后迅地被一道若有所思的神色代替,而那刚刚反应过来的纨绔公子则一脸的惊慌,心里也打起了寒颤:“这卖字匹夫似乎来头不小,连两江总督的面子都能说驳就驳,竟还毫无损!定有些通天能耐!现下不争气的狗奴奴也被眼下这是敌非友的青年折去···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爹是杭州府尹,只要还在杭州地界,哼!这笔帐以后慢慢算!”。
想到这里,心下也便打定了主意,未等刘非和这中年男子反应,便开始向后弓着身子慢慢后退,后退了几步之后,见刘非没什么反应,只是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也不管两个家奴的死活,便像兔子撒鹰一般甩开膀子便开了跑,一边跑一边还时不时向后窥探,而那两名恶仆见自个主子打了退堂鼓,也顾不得继续哀号,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跟了去,身后留下的是刘非和中年男子相视过后的哈哈大笑。不知为何,此番出手救人,宛若泄了心中怨气一般,昨晚郁抑在心口的那种压迫之感,竟有了些许减缓,难道这是穿越的副作用?刘非心里忍不住暗暗揣测。
两人正想开口手谈一番,便见身后一声“三爷,可找着您呐!”,两人放眼望去,原来是刚刚看完杂耍的李荣急急地赶了过来。
未等刘非回应,便又听走到跟前的李荣开了话匣子:“哟!这不是观鱼先生么?”,突然闻听他人叫自己的台甫,这观鱼先生也不禁疑惑地打量起了李荣,并未言语。“这些年您在哪儿?又怎么独个儿在这里呢?”刘荣连珠炮似的接着问道。
说道此处,就不得不介绍一番这中年男子。他叫郝月关,常州有名的才子,府试乡试连战连捷,中秀才举人都是头名。景帝十二年年他应试南京春闱,三场下来,时文、策论、诗赋均做得花团锦簇一般。出场自忖即便不在五魁之列,稳稳当当也在前十名里头。不料皇榜一张,“郝月关”三个字居然忝列副榜之末!郝月关大怒之下仔细打听,才知道主考左玉兴、副主考赵泰明都是捞钱的手,除了朝中当道大老关照请托的,一概论孝敬取士,名次高下按质论价童叟无欺!郝月关凭着本事拉硬弓不肯撞木钟钻营,自然名落孙山。郝月关原本性高气傲,气极了,纠集四百余名落榜举人,抬着财神拥入南京贡院,遍城撒了揭帖,指控左、赵二人贪贿收受,坏国家抡材大典,骂得狗血淋头,把个南京科场搅得四脚朝天。他大闹一场扬长而去,苦得江苏巡抚因拿不到他这个“正犯’被连降两级,左、赵二人革职罢官“永不叙用”——官司直打到紫禁城当今天子景帝御前,徐学谦刘舍两大权相都差点吃挂落。因此,朝廷严令各省缉拿他这个闹事的“正犯”。如今刘舍早已抄家籍没,徐学谦谋划逼景帝逊位当今太子刘荣,事被囚,往事风流云散时过境迁,蛰居武夷山清虚道观的郝月关因知太后驾崩,大赦天下,这才敢露面,回到久违了的三吴家乡,因生活所需,也为了养神怡情,便摆了这么个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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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章 相遇】………
闻听李荣连续发问,郝月关不由的又继续打量起了李荣:
只瞧李荣白净面皮,团团一个胖脸,留着墨黑两绺八字髭须,头上一顶**一统帽,结着红绒顶儿,靛青夹袍外套着件套扣背心,腰间系着滚边绣花玄带,精精干干一身打扮。
半晌,郝月关才想起了是同乡李家池的孝廉李荣,先前本就垂下去的双臂猛地从摊里面抽出一根拐杖,挟在胳肢窝下,因为激动,站立起来时都有点微微颤颤。
原来郝月关竟是个瘸子!李荣和刘非瞳仁都猛地一缩,不可思议,惊讶,可惜,同情,此时都杂糅成一团。
但郝月关似乎对自己残疾分不在意,只是因笑道:“汇文,原来是你!十年前你和高家争牛湾那块风水地,打输了官司,败落得叫化子似的——如今出落得这样阔,都不敢认了!”。
“哦,先生也和李荣旧识!阔别十年能有此相遇,真乃百年修得之缘分!”看到李荣和郝月关竟是同乡旧人,而且这郝月关还是自己刚刚施手援救之人,世间蹊跷之事莫过于此,刘非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何况十年!说起这里头的周折,真是一言难尽——不怕观鱼兄你笑,如今我在北京给人家当听差呢!来,我给郝兄引见一下!”见刘非也起了兴致,李荣连忙做起了牵线搭桥之人,其中大有帮刘非引荐谋士之意,在李荣心中,现在的刘非还是很需要郝月关这种人才的,但刘非看的看不上,郝月关自己能不能入刘非的法眼,这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意,不外如是。
“三爷,世间之事碰巧的多着呢!都是托爷的鸿福!还有更诡的呢!四爷,这就是您常念叨的郝月关郝先生,可巧儿今儿就叫三爷和小的碰上了!当真是天大的机缘!——哦,这是我们费三爷,北京城没人不知道,十四家皇商位列第三!”,恭声对刘非回完话,李荣立马又对郝月关介绍起了刘非,不过于情于理,自然是半真半假。
“费浏。”,刘非微微一笑,黑漆漆的眸子一阵精光闪烁与笑意,好像之前没见过郝月关似的,紧说道:“你叫我观菊居士好了------郝先生的字果真是观鱼?你我字号竟同占‘观’字,也算一场缘分!”。
刘非一面说,一边目光上下幽幽地打量这郝月关。
郝月关先前听李荣在北京给人家当差,心里不住犯狐疑:这李荣虽然败了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有过功名的人,何至于就沦落成人家的奴才?现在又看到刘非这么托大,一见面就将自己的大号给托了出来,挥洒间似有一股子不同常人的上位者气势,再加上刘非方才对自己施加的援手,心里稍加联想思忖,立即便有了刘非身份定不寻常的揣测。
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却笑道:“我没有号,你高兴,还是叫我观鱼吧!”。
见刘非闭口不提刚才发生之事,反而一副陌生人刚刚相识的模样,料想定有不便告知的算计。因此,郝月关也是一副初识的做派。
其实,如果郝月关知晓刘非的身份的话,这点东西也会一点就通,皇家之事,历来龌蹉凶险,其中阴谋手段,层出不穷,这点子功夫身手,原来的刘非是没有的,是刘非前世练就的,自然也成了刘非的杀手锏和留一手,不到万不得已,自是不能随便亮于他人知。今天郝月关之事,就算得上一个突发事件,刘非不得已出了手,但也是蜻蜓点水般速战速决。
郝月关的事迹刘非是一清二楚的,甚至可以说非常熟稔,当年的科场大案,惊动的层面可不小,再加上今天这番观察,临危不乱,自制隐忍,不卑不亢,当然,学识方面自不必说!这些很是让刘非有了进一步和郝月关接触的念头和想法。
只见刘非略一躬身,将手一让说道:“实在是久仰你的大名了——连家父也十分赏识你的才学!屈尊一同走走如何?”,语气很是诚恳,让人听后很是动容。
郝月关听说他是皇商,原本心里很是腻味怪异,这十年中,他自己说的好听是避世隐士,其实扒开那层遮羞布,只是一个在逃全国通缉犯!而这一切都是拜官家所赐!
但这位费三爷眼中有一种沉稳静娴的气质,很是真诚,不带半点商家庸俗,竟不自禁点了点头,依着郝月关的性子,也算是破天荒头一回。
刚点头应完刘非,郝月关便拄着拐杖踅了出来,甚是稳当娴熟,摊子也被他撇在了身后,浑然不顾,见这情景,心细的李荣眼疾手快地说道:“观鱼,你这摊子······?”
“你说这破玩意?十年生死,风雨忧愁。这东西是我昨天捣鼓出来的,今天刚摆出来,老天饿不死两只眼的麻雀,有水就能养活四条腿的蛤蟆!这东西不是谋生用的,乃是怡情之用,放这没准还能给素未谋生之人化点善缘。”
郝月关说得浑不在意,豁达心性一展无遗,说完还顺便用眼角瞟了一眼刘非。
听着他话,看着他递过来的眼神,对郝月关打的这个机锋,刘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先前郝月关南京谋生之说完全是临场诈退那纨绔公子哥的计谋,对这郝月关的认识,刘非在心中又暗暗提上了一截。
“观鱼兄,十年未见,你依旧还是那个观鱼!”李荣听罢,喟叹了一句,不过却是赞赏之语。
因为为了照顾郝月关的情况,刘非步子放的很慢,刘非和郝月关并排前行,李荣稍稍靠后,紧挨着郝月关右后侧。
刘非一边走,一边从容说道:“先生,不是我费浏虚逢迎你。当年你的揭帖传到北京,真是倾动京华!记得里头对左玉兴、赵泰明二人有诛心警句——朝廷待其不为薄矣……二君设心何其谬也?独不念天听若雷、神目如电?呜呼!吾辈进退不苟,死主唯命,务请尚方之剑斩彼元凶,头悬国门,以做天下墨吏!士立紫垣噤口不言。一旦有义士者挺身而起,或刺之阙下,或杀之辇中,四方闻之,独不笑士大夫之无人耶?——这写得何等酣畅淋漓,真个骂死天下尸居餐位之徒!难怪圣上震怒之下又击节赞赏呢!”
李荣见刘非说的慷慨激昂,也在旁凑趣儿道:“难为主子记得这么清爽,小的只记得那副对联——左丘明有眼无珠,不辨黑黄却认家兄;赵子龙一身是胆,但见孔方即是乃父!”
“是嘛”刘非似乎变得随和了一些,格格一笑,很是灿烂,似有点疑惑地问道:“万岁爷??对了,当时拿起来一看就说:‘此人这笔字风骨不俗!”,说完似乎有意无意地瞄了郝月关一眼。
………【005章 酒肆聚餐】………
看着刘非有意无意的暗示,听者刘非难堪寻常商贾的言论。“唔?”郝月关浑身一颤,盯了一眼刘非和刘荣,心中陡起疑云,先前的疑惑更甚,这位名叫费浏的年轻公子定非常人!
这揭帖对联当日传遍天下,二人能背并不稀奇。只这二人,一个是“皇商”,一个是听差,连皇帝当时的态度都了如指掌,未免就太出奇。联想到李荣昔日也是一方名流,竟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