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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在了地上。恍惚中,自己的身边似乎倒下了很多人,人类痛苦的哀嚎,马匹悲惨的嘶叫,只是听不清,一切都好像很遥远,就连身上的痛楚都不是太清晰。
那——是什么?这是他生命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霍天威看着战场前方发生的一切,双眼突然变得通红,一口鲜血几乎要喷出。他引以为傲的风骑军铁骑,他征战天下的最大王牌,就在这么一瞬之间,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这样——被毁掉了!
密集的巨大箭矢像暴风雨一样落入骑兵阵营中,带着强劲无比的力道瞬间击倒了将近一半的人马。而没有被箭雨扫到的骑兵则因为在高速行驶中根本无法骤停而被前方倒地的同伴纷纷绊倒,几乎在着地的瞬间全身的骨头就被折断,一时之间人马嘶鸣,鲜血染红大地,五万铁骑一下子只剩下不到两万,折损了半数以上。
无比的恐惧让风骑军残存的骑兵做出了一件他们从未曾想过会做的事,有一个士兵调转马头试图向后逃,于是所有人都学着他的动作向己方阵营逃窜,风骑军出现了溃逃。
在后面压阵的骑兵营少都尉谢娄元一看到这种情形,立刻手起刀落将第一个调头的士兵砍杀。一边挥刀一边大喊:“保持阵型!集结!后退者死!后退者死!”
一阵混乱之后,余下的骑兵总算恢复了理智,迅速的在谢娄元身边集结。谢娄元回头看看帅营所在,只见霍天威那边的传令兵做了个收兵回营的动作,心下松了一口气。回头望向那尸横遍地的战场,强忍着心头的悲凉,带着队伍迅速回撤。
看着回撤的敌军,战云城上下的将士们高声欢呼起来。这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中一举歼敌主力大半,己方却无一人损伤,这是奇迹,是那小小的弩车所创造的奇迹,是吟风国所创造的奇迹。
“风神佑我,天下不败!”不知是谁喊出声来,于是更多的人开始附和。渐渐地,几万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刀剑在手中挥舞,向着带领他们创造出奇迹的的王,向着那至高无上的黑白旗帜致意。
“风神佑我,天下不败!风神佑我,天下不败!”
脚下是仰望着她的将士,耳边是他们激情的嘶喊,夜月色的眼睛却看着躺在战场中央的如山尸骨。她的面孔依然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紧到指甲刺进掌心渗出鲜血来。
“看着,夜月色,”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这是你的双手造成的杀戮,这些鲜血都是因你而流。但是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从今天开始,把恐惧、懦弱、同情心统统抛弃,哪怕是满手鲜血,也要走在有那个人的路上,绝不会回头。这不是命运的选择,这是你——夜月色的选择。”
抬眼看着远处高高的蓝天,在这万里晴空之下,血色草原之上,她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向前跨出一步右手按住左腰的佩剑,一直以来她都只把它当成一个装饰品,缓缓抽出佩剑,她指剑向天,双手出乎意料的稳,没有一丝颤抖。澄明的宝剑和她身上的银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此时的她有如天神一般辉煌。
没有喊话,她知道自己不会内功,喊哑了嗓子城下的士兵可能也听不清,所以她只用行动向士兵传达着信息——风神佑我,天下不败!
沸腾的人声平静下来,将士们看着城墙上耀目的王者,一个个的跪了下来,双目充满虔诚。
在此刻,由他们——见证神临!
三十一章
“轰”的一声,原非掀翻了中军大帐中的桌子,他双拳紧握,一双虎目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那到底是他妈什么鬼东西!”
他的心很痛,作为骑兵营的军司马,他今天眼睁睁的看着与自己拼杀多年的兄弟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血腥屠杀。为军者死于战场之上是死得其所,这本没什么不可接受,但他无法接受的是死了这么多兄弟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有捞到一片。闭上眼,眼前晃动的全是那遮天蔽日无可抵挡的巨大利矢,耳边是朝夕相处的子弟兵的惨叫,他恨啊!
霍天威低头沉思,没有说话。在第一轮进攻遭到意外惨败之后,他们迅速收兵,高级将领全部返回大帐商讨对策。此时还未到正午,下午的仗该怎么打?
“那种新的武器很厉害,”沉吟了一会儿,霍天威终于开了口。“我们本来想先用骑兵冲击一下他们的阵型,但是没想到被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损失太惨重了。”
帐中一时无言。没错,此次出兵虽号称四十万大军,但真正的风骑军其实只有二十万,其余二十万是其他各路将领带来的。霍天威抽调了五万骑兵和十万步兵去奇袭。而剩下的这五万骑兵则是风骑军攻城战的灵魂,是绝对主力,也是霍天威的王牌,谁成想竟会在片刻之内被人灭了一半呢?
“形势似乎不像霍将军想的那样乐观啊。”
何圣道这一开口,霍天威的心抖了一抖。眼前这个人可是皇上派来的监军啊,首次交锋的惨败被他看在了眼里,不知会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呢?
“我看这种新武器好像很厉害,”何圣道轻摇着手中的折扇,对失利倒好像不太放在心上,依旧保持着文官的从容风度,“是不是应该先收兵回去,从长计议啊。”
“死酸儒!”霍天威心中恨恨骂了一句,脸上却努力保持平静,“不能退!何大人,从小路包抄的将士已经出发了,我们必须按原定计划在三日内攻下此城与他们会合。你也知道,皇上给我的时间不多。”
“哦?那么霍将军可有破城良策?”何圣道问道。
“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那些箭矢不论从力道还是射程都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必然是用机簧发射。因此必然需要时间填装。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间隙不惜牺牲冲上去,只要过了射程,就不足为惧了。”
“将军!”原非双手抱拳,大声请战,“末将愿带剩下的兄弟冲过去。”
“你闭嘴!”霍天威一声怒吼,气得差点给他一鞭子。这个莽夫,自己的那点主力骑兵已经被打掉一半了,他还想把剩下的一半也打掉么。
勉强压下心中怒火,他转向右手边的隋文仲将军。
“隋将军,此次攻城,请隋将军的步兵营做中军先锋,赵将军和我的人在两翼策动,用最快的速度冲过他们的箭阵。只要正面接触上,他们就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隋文仲不高兴了。他本来并不是霍天威的部将,他和赵启风将军都是为了此次大战被皇上派到霍天威帐下的,每人带了十万的嫡系部队。霍天威与赵启风一向交好,跟自己却没什么交情,这样安排摆明了是让自己的人去送死。临水国一向是用实力说话的地方,这十万人是他的老本,一旦打光了,他也就完了,所以他不愿意。
脸沉沉的,隋文仲半天没说话。此战皇上是下了圣旨的,封霍天威为大将军,各部将军都要听他的调遣,更何况皇上派的监军正在坐上看着呢,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抗命,可是要他把手上的人全拼出去,他也绝不能干就是了。
霍天威见他半天不回话,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心头不由火起。此次出战真是万般不顺,先是皇上突然来了个九月大限,接着就是敌国突然出现的秘密武器,现在又有部将为了个人私利不愿出战,不由得他不火大。
生气归生气,现在是关键时刻,翻脸是万万不能的,只能晓以大义。
“隋将军,我知道你有顾虑,但现在的情形你做中军是最合适的。我的人大部分都走奇袭路线了,赵将军的人也抽调了一部分,现在我们手里的兵力都不足以正面冲击他们,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的人去完成。不过你放心,我们在两翼会提前与敌军接触,尽量减少你们的压力。隋将军,要以大局为重啊。”
隋文仲心中不愿意,但也找不出理由反驳。霍天威最后一句话已经是重话了,看来这一仗他是不打不行了。
“十几万人变动阵型不是一时片刻可以做到的,霍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第二次进攻?”隋文仲问道。
“现在即刻变阵,士兵们吃过饭后立即开始攻城。”
隋文仲悻悻领命,各将领开始忙着做各种准备,没人注意到座上监军何圣道眼中的狠绝和唇边的一丝冷笑。
在吟风国的议事大帐中,各将领虽兴奋,但并没有完全沉浸其中。他们很清楚这只是一场小胜,随之而来的将是敌人更加凶狠的反扑。他们占了新武器出其不意的便宜,但接下来可能就要真刀真枪的血拼了。
吟风国女帝夜月色身着银甲,白纱覆面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坐下是洛铁云带着一众将领在商讨防守对策,不时有传令兵进进出出,众人都在忙碌着。
夜月色端坐着,覆面的白纱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其实她对众将所商讨的对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对这场战争,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把自己知道的武器告诉给他们,亲自站在城楼上鼓舞士气,其余的她再也无能为力。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行军打仗这样的事她完全不懂,所以没想要插嘴。今天经历了如此残酷的战争场面,现在她只觉得累,可是再累她也要挺住,因为这里——没有她可以依靠的肩膀。
萧凌天不在这里,他亲自带人去迂回包围敌军了。那是一条很难走的路,他于两天前出发,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回想起刚刚过去的半个多月,只能用忙碌二字来形容。在她详细解说了她所知道的冷兵器时代的武器之后,萧凌天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批制造武器的高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样品。在经过初次的保密的实验之后,萧凌天对这几种新式的武器所表现出的威力极为惊叹。但同时她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疑问与防备,她知道自己所知道的这些绝不是久居深宫之中的夜月色所应该知道的,她也知道今日她所做的一切总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最近太过忙乱他没有追问,以后他问起时,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连夜赶制了一批弩车之后,萧凌天似乎终于放心了些,拒绝了夜月色的执意跟随,再三叮嘱洛铁云保护好皇上之后,终于在两天前带着十万人走了。
他走之后,夜月色就带上了面纱,扮演一个完美的女帝。只是,心空空的悬着,好像少了什么,怎样也填不满。
萧凌天,你知道么,我很想你。
三十二章
夜月色在想念着萧凌天的时候,萧凌天正一身戎装带着十万铁骑走在连夜奔袭的路上。他带着大军于八月初八离开战云城一路向北,计划绕过灵山避过风骑军斥候的耳目度过洛水,再绕回到风骑军的身后,与截击风骑军的李乐亭的人马来一个前后夹击。要悄悄带走十万人而不被敌军发现是十分困难的,所以他吩咐战云城中仍然挂着他的帅旗以误导敌人,而他也日夜行军奔袭千里,务求在敌人察觉之前包抄成功。
经过了两日的急行军,萧凌天已带大军来到了预定的渡河之处。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此处距离战场很远,河水浅缓而且对面就是著名的迷雾森林。迷雾森林是一座巨大的天然迷宫,无论人畜一旦进入都会迷失,对临水国来说是一处天然屏障,所以此处的警戒极为松散,渡河不易被察觉。临水国人太过相信这座天然迷宫,却不知萧凌天早在几年前就动用了大量天星宫的弟子将此处的地形打探清楚,到了今日,便用来给予临水国一个迎头痛击。
他的马叫的卢,全身漆黑无一丝杂色,是一匹举世难寻的千里神驹,一直为他所钟爱。挺身坐在马上,看着手下快速的搭起浮桥开始有条不紊的过河,他的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夜月色那日在大帐中讲解弩车和连弩时的样子总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疑问也越来越深。
夜月色可以说是他看着出生的,那时他虽然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却已经被他的祖父训练成一个冷酷而睿智的未来的王者。他深知自己与这个刚刚出生的女婴将有怎样特别的联系,所以他和他的家族从夜月色刚降生那一刻开始,就将她牢牢的控制在了手中。夜月色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他安排的,夜月色所有看到的听到的学习到的,都是他让她看让她听让她学的,那么那些弩车、连弩、拒马什么的,那些他都不知道的武器,夜月色是从何得知的?
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一切都好像从她失忆之后都开始偏离轨道。她开始改变,不再是被他握在掌心中的胆小的女孩,她变得安静、淡然,带着隐隐的寂寞疏离与萧索。她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噙着一丝冷淡的笑看着他和这芸芸众,不经意间高贵风华却慢慢展现,渐渐吸引住他的眼,引他一步步沦陷。在他为她失了常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