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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掸了掸已经从深红老旧成暗红的宫服,趾高气扬哼了一声,算做承认了。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声,有如此光辉的容貌,也难怪会被浔主子看上,可看这魔族的神情却还很冷淡的镇定——镇定些也好,似乎不知道也不在意将会有什么事降临一般。到现在还不知道也好,越晚知道也就越少受些惊吓。他又不同于这里边眷养的活物那般无知无觉的。
当下也顾不上自己带来的人,转身到一旁准备。
“你会说话。”那声音淡淡的在身侧响起,“我们好好谈谈。”
习惯了周围的人都是些出不了声的哑子,猛地有人这么近的说话,不由转头怔怔看着眼前精致冷凌的人,他是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到了自己身侧的?这人还能够活动?而且手里边还有刀?
刀锋一转已经封住了所有退路,有些无趣的看着他张大了嘴巴发出徒劳的苍老声音想叫人来——方才一左一右站在椅旁的两人,仿佛成了化石般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从始至终就没有动过。刀尖轻轻一转向上挑着那人'筋脉尽显的下颔,力道刚好让他感觉到刀尖冰凉的微微刺痛。却又没有伤到他一分一毫。这年老的内监身旁架上置着种种刀针等器具,而另一旁的架上的几个坛罐里浸着,在沉浮中仍不失其原本美丽的,分明曾经是身体上的一部分。
被拖到门口的那人应是混血,没了人去理会,也就呆呆的站在那儿张望着,平时日子虽过得不如何,眼眸是奇异的蓝,盈盈如水,肌肤有着年轻所特有的光泽与健康。
“你刚刚是想做什么呢?嗯?”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到了最后一个嗯,淡静里却带了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凌冷,使得那美丽的声音成了利器,锐利透骨。
“你,你大胆……”惯赏了平日里魔族都是忍气吞声的,多年居于此地也没有什么人敢太过于忤逆,此时突然遇了这么个凌厉放肆的主。一时对于眼前自己的受制于人还有些适应不了,看到那两人没什么动静,也拿不准有外头还能有多少事来解围。口里还是没有什么气势的呵斥着,却不知不觉说话都有些不流畅了。
“你干什么怕成这样子?”仿佛听到的是什么可笑的事情,微微地嗤了一声,游目去看地面上的缺口。全然不惧刀下的人会突然反击。“不是怎样都死不了的吗?”
架在颈上的刀竟如活着的蛇一般四下里游走,时不时吐出冰凉的信在他皮肤上轻触一下。然而另一种窒息的冰冷麻木,随着他的话,悄悄的擢了上来,又慢慢的转为了活物般的炙热。
“总管大人年纪也大了吧?在这地方住了多少年了?也许还会这么一直活下去。”冷澈的目光从身上的服色溜到那张皱褶纵横的脸上,再从满脸斑斓的斑点上游移看向挤在皱纹中的那双眼,顺即仍是转眼去看向殿中那个最大的“炉鼎”。“可虽然刀剑杀不了你们。要是身首异处的埋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还得一直活下去,想来也不是什么逍遥日子。”
此时所站的位置看去,地面上的那个深坑也就看得更清楚些,玉石的边缘上还清晰的烙了一个手印,不知过了多少年,却还隐隐的从死灰样的苍白中透出血色来,仿佛透过那至今一直新明的痕迹,清楚的诉说着当初那只手扣在这烧得滚烫的石沿上,是怎样的绝望与挣扎,
其下口小里大如瓮一般,竟大如斗室。曾经的森森白骨早焚化成了黑色灰炽。然而在弱水光芒照不到的地方,有黑色的暗质还一直不肯安分,隐隐翻腾着,咬牙切齿的缠绕攀爬着,想要冲出鼎口,将力所能至的一切撕为芥粉。在弱水的压制安抚下,竟然还是那么多年不曾消散的恨念!
“或许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住里头一推,就什么事都没了。”刀也只是虚架着,他侧着头看着其下深渊,全然不顾刀下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簌簌发颤。在此时却唤不起他太多的怜悯之心。“我的意思明白了吧?我们好好谈谈。”
那一眼看来,有如寒刀透体。然而带来的炙热的,却是他的话,使得有什么微微的炙热从心口慢慢的开始蠕动起来。
“一群割了舌的禁卫,加上一个四品内殿总管。做这番勾当的,是仙家,还是皇族?或者没有错的话,两者都有份的吧?这诸般奇药,养来调药试药的人……求长生不死?你们一群人在这地底上蜗居了多年,做出什么来没有?就你们几个这样死不了的怪物么?”他仍是不太去看眼前的这人,可是问话却没有中断过。静静冷冷的,如锐利的风从淡淡的药味里透过,使得那药香一时有些让人厌恶的变了味道。
不能说,也说不出口。甚至不能任由他再说下去。
早已近于衰竭的心脏在此时猛然一突一突的跳。感觉得到那本是一点的炙热慢慢活跃了起来,开始在全身欢快的游走。虽然一时还不觉得如何,然而一想到那是什么,毛骨耸然的感觉就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又狞笑着扑回去,一点一点的噬咬着多年来一直战战兢兢的意志。
不要说,不能说。
他的话,在这地宫里边是个禁忌,是被封印了的话题。只需微微的触及,便使得身体中一直沉睡着的蛊虫,正一点一占的复苏过来。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蛊虫的卵,在血脉筋络里慢慢的破茧成虫,不断的繁殖增生。
“说啊!”还依然是很好脾气的声音,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里的愤怒如何。拿了刀尖微微拍拍那石头般怔住的人,纵算是明白那种万般痛苦却还求死不得的恐惧,也还不至于使这人如此呆若木鸡。
刀尖在接触到颈上时,肌肤正好微微的一跳。那几乎是连本人都没有发觉,然而他的刀尖立即稳稳顿住,凝目看了过来。刀尖之下的血脉,又微微地跳了一下。那几乎看不出来的颤动——有如虫子的爬行一般。那人脸上的惊恐,更是把那向不可察的蠕动解释得明明白白。
“能写吗?”见他也不惊奇,转手已经把架上一方笔砚挑落。“写下来。”
然而那人连手指都僵直了一般,颤了半天却连根小手指头都没有动静。
他也不再开口,盯着那人看了半响。一静下来,那苍老而至于青筋突兀的的脉络下的蠕动也一点点的平复了下去。
“好。我只问一个,你只要点头摇头就可以。”他收了刀退开一步,知道从这些人身上也终是问不出什么来,居然也还平心静气。没怎么为难这人。
那身老旧的宫服裹着的人在衣下簌簌而颤。却没办法逃开这尊美丽精致的杀神。
他又静了一会儿,方才又问,只问了一句:“浔涓上头的人,是谁?”
本来已经慢慢缓下了惊惧的表情,正在喘息的内监却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仿佛一口气憋住了喘不出来一般,整张脸窒得青紫。然而青紫又在顷刻间消退,换作了毫无血色的惨白,只剩了突起的血管反而是赤红的一片,脖颈血脉下的蜿蜒竟有如小蛇的爬行般,急速而清晰可见。正悄然的向着头颅延伸上去。那人满面的惊惧恐慌之色更是难掩。
那人终于陡然惊叫了一声,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猛然从他身旁跳开,跌跌撞撞的从门口冲出去。
他本就不指望从这人身上就能够问出什么来,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证实,现在既也确实无误,当下既不挡也没追。任着示警的铃哨声随着那老人的出逃而响起,静听着其中在之前,就从弱水方向浪潮一般传来的细簌声响,又在这大殿里四下流连一阵,方才跟了出去。也不理会定在一旁的两人和门口不知世事的人偶。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善袖早就恼了。
从早饭后就开始闹腾,到了现在也觉得有些乏了。垂头丧气的回了正院,又随了静池去探视了那日受了伤的小竹。
众人这两日都聚拢来住,也好有个照应。只不过小竹伤虽然不重,惊吓不小,虽没有住在下人的偏房里,但也挑了个清静些的院落,浔蜎既然身份重要,小竹一个婢女也就跟着沾光。静池又不时着人来问候,医馆里众人自然不敢怠慢,一切用具都是簇新华丽的。
这倒没什么,只不过房里头还放了张软椅,善袖一见之下,静池浔蜎还站着,她不管不顾的巴上去窝着。听静池浔蜎也就在外头正厅里同众人商议,见这半天里也没什么事,浔蜎身边也有沁、蕊殷勤问候。便难得的看小竹比浔蜎顺眼,,也就待在这屋里头暖暖的椅子上不动,不再对浔蜎盯得死死的,只留了耳朵还在听着浔蜎的动静。
静池更难得的见这丫头终于得了半日不生事的时候,乐得由着她去,出门时也不叫上她。浔蜎倒是极尽主人家的殷勤。见善袖不理,也就作罢,只是其间让人送了两次水果点心进来。
善袖还挂着浅草,同小竹也说不上几句话,见小竹惊惧未消,斯文典雅的问一句答一句的不肯多嘴,老大的合不来,闲闲的没趣,只是见小竹脸上的伤痕已经大为消退,只剩了几乎看不出来的淡淡痕迹,此外皮肤仍是细如凝脂,看得狐狸心里头大为羡慕。
不多时小竹睡去,善神一个人坐着没事,不知不觉包办了全部的水果点心。至晚饭时倒也不饿,正好使性子赌气不去。
眼见是暮色四合,院落里越发暗淡的没天没地,善袖从支起的窗里恨恨的看着浔蜎同一众人浸在浓浓雾气里出了院门,剩静池同沁慢慢落在后头说了两句话,不经意正见着了善袖伸头出来张望,便如平日一般气度泰然的回了她一笑。善袖正窝着火没处发去,那笑脸看看嫌碍眼,当下扭头,啪一下把窗栏放下来。
外头半天不见动静,想来是静池也不发作,悄悄去了,偏过头来看看。小竹面向墙壁半躺着,方才善袖弄出那么大的响动却也没有吵醒过来。一时只剩她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见了桌子上两个空盘子,再想了想,外头一定还有别的点心果子,还是悄悄出去端了一盘。
天色渐暗,各处院落渐次的点上了灯火,那一点点活力在雾气里头摇曳不定,然而却是悄然无声的安静。善袖回屋里也觉得憋闷,只在院子里打转,再想想平日里这时候,总也有他被自己缠得无法却也不甚着恼的从容淡静。可眼下是家没了人也不见。再想下去是恨从中来,狠狠住嘴里塞了个糕饼,当作了仇人样的咬着。
身后还是没有声响,然而大约是小竹醒了,屋里火光一跳,也亮起了灯。善袖也赖得去理。仍看都不看的在院里垂着尾巴打转。
“善袖。”
然而却有人在这时刻淡淡的唤了她一句。听得狐狸一呆,不大相信的侧头看去。
那人正站在小竹屋前的回廊下,正执着烛台点亮了挂在檐角的灯笼。穿得还是早晨最后见到时的那身衣裳。见善袖看了过来。眉眼清黛疏落,淡淡的挑着眉笑得盈盈浅浅。把烛台放在一边,向着善袖招招手:“过来。”
“你到那里去了呀?”善袖又喜又惊,果子还堵着嘴,含混不清的叫嚷着,手里的点心盘子却是顺手一丢,迎了上来。“人家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你跟我过来,我慢慢跟你说。”他不答善袖的话。还是笑着,向着善袖伸出了一只手。
善袖平日里少得这等待遇,此时欢欢喜喜的上前任他搭着手腕。心里少不得一番惬意。混然不看其它。
“走这边。”那张精致脸上仍是柔婉的笑着。另一手藏在袖下,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却是隐隐的泛着青气。
“哦。”善袖竟是没有看到,也是忘了要不要先跟小竹说一声,乖乖的由着眼前这个分明比平日要待自己婉约得多的浅草拉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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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慌慌张张带着水滴,借着地盘熟悉,遮遮掩掩的一路逃窜。好在所过之处却是半个人影也无。水滴一边不忘记路,见两旁亭台楼阁,倒真如此人所说,能藏人的地方颇多。只是这人连拉带拽的看也不看,当此人另有更好的藏人处所。
两人渐行渐远,到了这几重庭院的边缘,眼前院落里一片低矮药莆,玉石栏隔开外头一片葱碧无垠,正是来时的第一重庭院。远处弱水同碧原相接的地方,隐隐泛着一线晶莹光泽。丛叶之间悉簌之声比来时更慌急,却是从弱水方向纷纷避退而来。
再细看时,那一线水光却在慢慢的扩散,竟是本应该流下无尽地下的弱水,不知何故,倒灌了上来。绿野下沟壑纵横,弱水却不曾融流到其中,慢慢的填满隙罅又一点点的漫延开来。阴河中满是喧嚣不止的怨念,待到弱水漫来,竟是一时静寂无声,各种蛇虫,也似知道厉害,慌乱逃窜。却以石栏为限,蛇蝎不敢侵扰,只从一旁急骤溜过。两人站在栏内,从草叶里隐约可见其身上细碎鳞光,宛若流动幽河,偶而这幽河中还有鲜红信子一闪而没,甚是吓人,方才那细微声响,正是从这里连绵传来。
一时见这等异像,不由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