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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而事败。
幸而,无念是没有关系的,那个给她惨淡的生趣中带来些欢悦的——一分像他的大孩子,再无音信。很好了。她在心中默想着。
。然而却不如她所想所愿的,只是她的住所从深宫,真正的迁到了冷院。他倒是真的永不再见了。就连那样日复年月的期盼见到一面也是不可得。
她的生活还是照应得无微不至的。只是人人缄口,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是毫不知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时日虽不久,她却慌了,心里边很乱。他,为何什么都不做呢,明明有了极好的籍口,一个叛乱谋刺的妃,应该已经足够他,把所有人,想怎么样便怎样了。而他,却什么都不做呢!这样无声的,沉寂着。为什么?还不够吗?她所做的——还不够他把自己的父亲连根拨起的么?
然而无人可告之,他,为什么?
心便在这样如水的时日中,一天天乱,痛着。他怎么了!
为何依然待她如从前呢!
却有一点,不像从前了。似乎,王妃,清疏,这名字,这人,正轻悄悄地从宫殿里,从人心中无声的抹去着。
清疏,那是她纪念着他的唯一的名字了,却也是再无人叫起。每人都有人来,看她的眼神却是一日日的平淡如水,似乎她不再是那个企图弑王的妃。慢慢的,什么都不是了……
仿佛无念无想一般,什么都不存在吧,她的过去——那么,还会不会有末来?会是什么样的未来。他呢?
无事,她却害怕,一天天的,日胜一日。恐惧得没了边去。
他的消息呢?
没有。
直到那日里,烟姿来,看看这个昔日里的王妃,虽然不曾春风得意过,但毕竟是她的妃,有着,有过王妃清疏之名的女子。
她却像是见了根求命的稻草般,央着,求着,问,他的消息。他呢?他,可还好?竟全忘了问,为什么,他会对她不闻不问,对她的所作所为,毫不在意。
烟姿眼中有些隐约,终于还是续续的说了些。
然而看她的神色,烟姿终还是忍不住,低低道了一句:“你不知道的么?王,是活不久的——”说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只是为了试探么,本来他跟她,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的吧,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夜色阑珊(一)
怎么会就说了这话呢?
这句话一出口,先怔住的人却是烟姿。她则只是静,不言,无声,失了表情。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好像听若匪闻。就跟那人一样的,明知道已是命不长焉,还一样的若无其事,风轻云淡。
只是她神色之间,带了些面若死灰,不像他,一般的心如止水。
然而看着她眼中了然的灰败,烟姿却是再无话可以对她说,是该解释?还是安慰?对昔日的王妃——清疏。
他,以年为日的耗着自己的命!由盛转衰——而竭。
她应该——是一早就心里明白的。只是不想,这个企图了弑君的女子却还会这般的——恸绝!是的,恸绝。失了表情,葬了心般的绝望。那当初为什么又要那样子做呢?分明是这般在意在心的人儿,偏要去异心相叛?
只好,什么都不说了吧……
她不吵,也不闹——至少在人前。只是见了人,就哀哀地求,苦苦地细语着,想看看他,想见他——一面也好。她的泪,只葬在夜间无人时。夜半无人低语时,却连低语也不能够,她只能咬着唇,无声缀泣,虽然明知道在幻术的禁止下,就算她闹出多大的动静,也断断不会传到他的所在,惊扰了他去。然而依然连哭,也是不敢,仿佛生怕这一哭出来,所担心的事,就全部都成了真。
再不想让他多操半分的心,多半分的忧郁。只是想见他,再见见他,能再见最后一面。然而又怕能够见了这一面,最后一面。见了面,她能如何?他又将如何?见最后的——一面,见了之后呢?让我见见你,但是——来得迟些,再迟些吧!还不知道将要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去见你?可是,又怕,迟了——却是连这一面也是见不到了。
心里边在钝钝的痛着,却连这痛也是不真实的。所有的真实,便是朦胧中眉眼清疏的少年,依稀淡笑,唤她,流萤姐姐。伴着不成曲不成调的曲子,在心里反反复复地低吟,无念无想,无念无想吧!可是,又这么做得到?心心念念的,是你啊!而现在,最终到了将要淡去的时候了。来得迟些,再迟些……
清早里出乎意外的终于来了人。不同于平时,是几人,对她依然是恭恭敬敬的,只是绝口不提她的名号,王妃——清疏!仿佛这个人早也如同名字一般,消散在了少年清疏的眉眼间,心底里。
她不知所措,然而却不慌,只是企盼。是否带她去见他——最后的一面。盼而忧心。急而又惧。
外头的春意渐次,交替在眼前,多日的不见,花木间的扶摇,也渐渐浓了,衬在尚早时浅浅的阳光里,有如无声的盈盈笑语。叫人看着,在心里头也不由得存了一丝如春一般的暧意生机。
然而她的心思尚来不及落在这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致上,就也被远远一边的事情吸引了去。
是最后几个尚且留在宫中的各族类的女子,平日里也是见惯了的同样寥落之人。在此时,却是一扫素日里的寞寞寂寥,神色间却带了分多年来于寂寂宫廷中不再展现过的,可能曾经在家乡原野间少时放声歌时才有过的无忧欢悦。再看看周围备下的车函礼数——这一干女子,他意下是要遣返的吗?
就连她,也是一样的要送出宫去的吗?遣送,或者是贬谪?
难道她真能出了宫去,寻了无念,一同伴着幽幽的无想,如此——也好?
可是再也见不到他了。见不到他,最后的一面。他已经——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站定。不等那几人开口:“无念无想呢?”
“总不能就这么把我打发走了吧!”她不顾一边众人瞬间变色。“就算要我走,也得把人交给我一同走吧。再说了,谋划的事,也有他的关系。走,也要让我把人带走。他是——我的人!”
周围人等应对却也奇快,才听她话音不对,一边也是布下了结界,不让这边的动静传到外人的耳里去。
她在心里边微微笑,不惭是他培养出来的。只不过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却一时无语可对,相互交换一眼,个中神色却是难看了许多。
她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话语间说的是并非事实的不堪。把所有和无念有关的情感,统统一倾而出。那本来只是悄悄在心里边温暖过她的大孩子般的纯真清朗。连同着她,一并化作了下作而卑贱。从她的嘴里边,麻木而义无反顾的说出。通通地,变成了罪。
全然不顾一边人的神色卑夷不屑,和其中的闪烁不定。
几人大概是想要使用禁法让她住口,然而终于还是忍住。默默地一任她把话说完。
无念应该去得远了,不会有事的。她在心下默默祝祷,无念应该不会有——任何事情的吧!请你一定要代替她已经无能为力的那人,一定要好好的。
心里知道。所说的,都不是真的。真的,不过是介于孩子和男子间的无念让她做了一场温暖得近乎真实的梦幻,在短短的时日之间,给她带来些抚慰而已,当此之外,再无别的,一丝一毫,没有。心中所想的,她对这大孩子,只不过是一句谢谢而已。还有对不起,所说的,都不是真的,不是。
只不过是想留在——尽可能离他最近的地方。心心念念,身身系系。只能利用你,来把我留下来,那怕是下贱的卑鄙的无耻的,别人怎说怎看,她都不在乎。就算他要怎么想,怎么看,她也可以不在乎……么?
口中说着,身上却麻木着。却仿佛成了别一个人,心在默默地事不关已般地旁观着。他总不会这样子放任了自己就出去胡言乱语吧?心下想着,却又些忐忑。他若是听了,还不知会是怎样!本不愿让他受任何伤害的——
听她话中的放肆与不堪入耳,几人皱了眉,却强忍着一声不出,然而也犹豫着没有就把她送到车函上去。
于是,在几进的宫殿之中,半跪着。她终于见到了他,然而却叫她一时相顾无言。
依然是少年容颜的男子,眉眼间的清疏依旧,轻轻地依在软榻上,淡然看她,神色间也不见得如何恼怒,还依稀带着若无若有的笑意,暧暧中去又透着些意态萧瑟的冷凉。
只是又清消苍白许多,几乎要宛如透明无色的琉璃。仿佛随时都会消逝一般地——存在着。却依然宛若一道光。淡然温暖,或者会被强芒所掩盖,然而强芒只是辉照一时,而这样的光却是从始至终明亮着,不求一时耀世,只是将人温温的引着,暧暧的护着,仿佛深夜里见到一线灯光,虽是淡淡一缕,却也教人不会害怕,可以把再深沉地夜色都温和的压下去。亮在人心里。那怕再弱。有如风中残烛。但活得一刻,便是要辉夜一时。
不顾一切地燃烧一次,那怕从此烟消云散,固然壮丽。然而要从到细滴涓涓,坚定不移地引导着,坚忍着,却更加的容易将人从身到心耗尽,更需要毅力和勇气。而他却二十年来的做到,直到真的来日无多,却依然能够这般的风过了无痕。
一时间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仿佛在眼前的人,依然还是初遇时的少年,穿杨而来……仿佛还是那日捉着她的手指,轻轻一吻,……若你喜欢,就封为清疏吧……
——清疏!她猛一怔。她是清疏,然而早间说的那番话,想必也是报给了他的。他——是知道了的?那么她应该如何的面对他?
然而人却依然是怔怔地,只顾着看他,移不开视线,不知退避。
他被她这一看,一时间也有些恍然般,神色间带些失望般,却又像是有些嗔怪,清朗看她,相视得一刻。反而是他先开口,声音淡得几不可闻,然听到心里却有如惊雷般,将她唤醒过来。
“就当你没说过吧!”
少年淡静地看她,微微地笑,笑色中有一丝她所看不懂地东西,模糊的朦胧着。示意她起来,她却不肯,依然跪着:“就让你跟了他去。”
他语气淡淡的,无喜无怒,却说得认真。
跟无念去?只到这时才又想起无念来。她心中一凉,跟了去又能怎样,从一开始就放不下的,从来只是他。然而他知道了她那般自甘下作的言语,却只是这么一句,就让你跟了他去?其实不要紧的,就算是你不喜欢我,就算是你在心里边怨恨着我,又或者,你想要怎么报复,都不介意的。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好,那怕是远远地。而无念,什么都不是——那个隐约间有一分像他的无邪的大孩子。
麻木地把把日间对人说过的话再次地对着他说。这次却知道痛,仿佛那原本是虚无缥缈的事,在他面前,透过他的眼底,像玄冰凝固,成了铁定的事实般,炙痛了无法从他面上移开的眼,慢慢的渗进心底,涩涩的染开。
“流萤姐姐。”他神色间却是淡淡的,轻轻地叫她,再叫,一如从前般。直到她恍惚回神,才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依然温和,只是有些失落失望般,像是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不争。不争什么?她却来不及去细想,只静看得他眼中,透明无色的情感,慢慢无知无觉的泛开。谁都无知无觉。
“你不是。”他语气也轻轻地,并不动气。
而她也知道,他的身子也再经不起任何的喜怒哀乐,那怕是再轻微的。可是她却是不得不说着本是虚无的‘事实’,就在他面前。仍住不了口:“我和无念是……”
他却突然低低咳了两声,又压住。她却猛地住了口,只觉得手脚发凉,再也不敢吐出半个字,恐违了他的意。
“别乱说。流萤姐姐。”他抬眼看她,轻轻笑笑,示意无事。无论是眼神还是笑,都依然是当年初见时的少年般——眉眼清疏。这人,竟似从末变过般,际遇过很多人,经历过许多事。那样透明诚挚的持着坚忍,竟一直还在。
淡淡地看向她,眼里边也似乎有着不可以人说的为难,带了一分悲悯,二分抱憾,三分不忍。仿佛有些惊讶,有些不信,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没有一丝的不屑鄙薄,净明的看她,要将她看穿一般。
然而她却不能,不想,就这样离开而去。只是咬了牙,听着自己挤出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压在心头:“是真的。”
他不再说话,定定地看她,温和中带了些莫测的神色,在眼里边风云集会。她不敢去看,偏又移不开视眼,像惊慌无助的小鹿,惴惴地等着,嘴上却依然颤抖的坚持。“是真的。自然要说。”
知道她是不会放弃的。面前看来收心养性,择似温和顺从的女子,是怎样的固执不屈,他知道,从来都知道。若是迫得急了要她离开,她所能还他的,大概也不过一死,偏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