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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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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偏偏是一死。

他神色一暗,却只是微微一笑,就算是知道他早也一眼看破,依然要固执的说着谎言。要留下来,不惜连她自己都要伤害的吗?如果传出去,就算是自己有心护她周全,然而世事世人对她,会是如何的去伤害?为什么,不肯舍了他一走了之呢?无念,无念多好!却偏要执着于一份虚无。而一切,起与因,只因为他。那么就让结与终,也还是因为他。罢了罢了。罢了去了。

“是真的?”他忽而微笑开口,淡而坚决。那样的神色哽着她不由一怔。是——真的?

“真的么?”他轻轻又说,却不是问她,仿佛在自言自语般,又重复一遍。她面上渐渐失了颜色,呆呆地看着他轻轻触着的光界。那是她本来为他留下来,却又交给了无念的幻境,足够毁灭她和无念千百次的罪证。就那样的交到了那个人手里。

被他知道了,他又如何,情何以堪?惊慌之下,更多的却反而是痛心,心痛于他。

只是在模糊之间才想到了无念,无邪般的大孩子,因她而无辜牵连进来。现在东西在他手上,那么无念人呢?抬头看他,本想否认刚才所说过的一切,然而才看到到他,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那天的话,又在心头想起——你以为他不知道的么?你以为这宫庭里,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对,你以为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知道了却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但是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无念只是个影子,一个温暖的影子,一个人的影子!你不知道的!

然而也知道就算是求情,只怕也无济于事,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些。但是无念,毕竟是无辜啊!干净清朗的大孩子,干净地笑,仿佛不染世事般,从来都是清泠泠地叫她,王妃,带了分说不明道不尽的意味,以及不成曲不成调的曲子,都去得远了。不在身边心底。无念,你无足轻重——对不起……

他静静看她,末曾放过她的任何一丝神色的变化,那怕是再细微的。连同着,像是一并看穿了她的心。片刻,终于向隐在一边的随从,轻轻地开口:“带他来。”说起来,也还是之后第一次传见她口中的——那个无念,也罢,就让她知道吧。

虽然明知道无念会这么样,然则她还是惊,于心不忍。这次下了决心要开口,却被他了然的轻轻摆手制止,仿佛累了,却不再说话。

看着他仿佛有所期待般的,悄然坐直了身子。她心下一淡,该来的,迟早要来。却只是怔怔看他,看处一刻,便少了一刻,今后,只怕是再也捍不到了,到得那时,自己又当如何!又当如何?不——

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看着他欲言还休。看着他淡然失落,看着……却只是看不透……

直到不多时,将人带来,他不顾随从侍卫眼中忧色,将所有人屏退。她依然只能够怔怔看着——他。会然不觉身边又多了的一人,大孩子'奇‘书‘网‘整。理。'提。供'般地无念。

然而只到无念开口,只轻轻一句,短短一语,却像晴天霹雳,让她从人到心,到惊虑到颤粟。

“王。幸不辱命。”

从进来为止,她第一次,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缓缓地带着恐惧地去看,却又不得不看。

干净明朗的大孩子,却是一身劲衣的打扮,没了一分琴师时清清淡淡的气质。依然是朗朗的声音,进来了,也不看她,先向他行礼,骑士礼。神色间,那还有那时无念的半点影子。完全是一个骑士的神情。是战士,是死士。是可以为他不惜一切的棋子。——那是无念?就得了这一句——王,幸不辱命?

下面的话听不清了。

“冰封组天狼下属七队篱落……”

“见过王妃……”

“免。”软榻上的人眉眼依然清疏,微微笑着。容他尽了礼,无甚心力去理会,也不问什么,便让他告退。

然而他在将要退下之时,走过她身边,却又顿住,低低开口对她只说得一句:“其实那只曲子是王给你的,无念无想!”

无念无想!无念无想?呵呵——无念无想!好!好!好一个无念无想!竟然是你给的无念无想!现在,真的可以无念无想了吧?

她抬眼看向眉眼清疏的心念之人。笑着,惨淡得若有若无。

他也回视她,也笑,笑容灿然惨然。

一时间,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心力交瘁的灰败。

纵有千言万语,纵是欲语还休……到了现在,他对她,就连一两字的解释也是用不到了吧?

他低眼看她,面前从一开始就强自镇定的女子,笑着笑着,终天胥然泪下,终于泣不成声,终于全面的崩溃——

流萤姐姐——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夜色阑珊 (二)

无念从一开始就一分像他。

渐渐地三分像他,终于十分像他。

而成了她心底里念念难忘的影子,像极了他的影子,寄托了本是浮萍无念的飘渺梦。

所以说拿他当作谁也好,把他想成谁也好,都没有关系。

所以说可以做她一辈子的无念无想,都没有关系。

所以说知道她不想对所有人笑,不想结所有人好,都没有关系。

——一切,只不过因为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一切,只不过始于他亲手挑选的无念无想。大概也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无念无想。只不过是一场他为她的——无念无想。

过眼云烟,只不过恍惚如一梦。梦非梦。

梦不会这般真实,真实得感觉得到疼痛,真实得寄望于只是一场梦。不要他如此为她,如此对她,不需要无念无想。不愿意一切到头来,只是他惮精谋的计,竭虑布的局。一个有关陷阱、陷害边缘的无念无想——是他只能为她唯一所能做的。

梦中影子去得远了。只剩眼前人,在她泪眼婆娑中。从座上缓缓走下来,模糊到了面前,轻轻地叫她——流萤姐姐——

流萤姐姐!流萤姐姐!这声音在心底里响了二十几年,然而叫她,始终都是轻轻地,淡淡的一声,流萤姐姐。不是别的。从来都只是流萤姐姐。

眨眼,让泪水掉落,为了把他看清楚。面前的少年清疏依旧,只是眉眼有着淡淡的不如意,如怨于怼,为她,掩着无可排解的淡淡忧色和失落。

只看得一眼,却又模糊了去。只这一眼,才知道,原来还是知道痛的,只是一眼看到他,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微蹙着的眉便知道疼了,只后悔,当初为何不真如他所想般的,真随了无念去,也不用见到他在自己面前,为着自己,微微一蹙的眉心。

就算是他谋的局,在那局中,也总是有着一两分,是为着自己的吧?或者一走了之,或者就叫他锄草除根去。只不过是她自己走上那一条,他最不希望她走的路上去。她应该走得远远地……再不见他,见不到他。

感觉得到他在她面前,轻轻俯下身来。没劝她一句,只是用一只手,将她的泪水擦去。他的手指依然是凉的,极凉,一任她的泪水落在上面,滚烫,他的手指却一如千年不融的玄冰,让泪水渐渐冰冻,失了丝丝微微的热力。

泪水被擦去,却又零落而来,他耐心地再擦,直到指间被染上了一点点的暧,轻轻地触着她的脸,不再是无知无觉的。

他却猛抽口气,陡然收回手,掩了口,压抑地低低地咳——不住的。眼却一直看向她,略有痛色。只是被掩得好好地,就算她不哭的时候也看不出来,那一份痛色,淡淡地愧疚着。对不住她,眼前无声痛泣的女子。

“走吧!”他好不容易透过口气,立起身。低低向她道。只是如今,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可以让你幸福的事?总不要,能让你幸福的,就只有自己。那是不行的,不会幸福的,流萤姐姐——

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然而所达到的效果,却是立杆见影的,一个叛乱的王妃——她在人们不得已提到时,依然是称她为王妃清疏——王的偃兵息事,私底下的整束却是越演越厉,反而让一群心存不轨者,都有些投鼠忌器。其实叛乱也好,暴动也好,就凭了他多年明里暗里苦心营造的种种势力,还真不用放在眼里去。不过是沧海一粟,翻不了大浪头去——有他在得一日。可要是他不在了呢?夏树那孩子,依然是单纯直率的孩子,就算是有他为之打造的种种明兵暗器,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了。而他要是不在了呢?她——又会如何?

倒不如,由着她去了也好。否则就是玉石俱焚,一了百了。无论如何,在他有生之年,必然要打败他的敌人。之后,交到夏树手中的必将是一个新的国,以及新的敌人。没有敌人,崩溃必然会从内部开始产生。只是,只是,夏树那孩子,叫人如何放心得下,还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也好。总不要像了她,在他面前如此痛极而泣——

高不可越的镜山,深不可度的弱水,三万子民,以及家人那般殷殷寄望的眼,放不下的事也太多,多得无能为力。但至少,夏树,还可以为你,将这盘根错节的枝节。必要在他活着的一日里,连根拨了去。才能放了心,而去。

“宣,王妃清疏——”

只一个眼神,止住了想要上前的侍卫。抑着咳,将手指从唇上悄然移开,指尖上还有她泪的味道,淡淡的咸,合着心里透出的腥甜,仿佛有什么在堵着。一任指尖上的温暖逝去。

“不!”面前哭泣的女子却突然抬起眼来看他,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说得肯定,不是请求,而是毅然决然,不让他之后的话说出口。

心里边早就明白他想的是什么,只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依然不愿意离开。就算是死了,也想把心留下来。

他只是静静住了口,看她,眼神温和凝定。对视着她盈盈的眼,她在那样的泪眼中,居然还了她一个笑容。

“就算是要走,我也是作为清疏走的。不是流萤。”不是你的流萤姐姐,她收了心性般看着他,仿佛方才的杜鹃泣血只是一时失控,可以当了不存在般地。只是眼中的死寂,却无法随了一并抹去。

看着他的眼,早知道自己强不过他,不忍心强了他的意。但,他总该对她存了一丝怜惜之心。只求他一份——就当作是可怜。让她作了清疏,真正的清疏,王妃清疏。一次就好。一次就够。少时的倾心,生死的相奉……在此之后,就可以全忘了吧。只要一次就好,毕竟是被称了那么多年的王妃清疏。这是真的放不下,别的一切都可以为你毫不犹豫的舍了去,只有这个放不下。因为从一开始,想做的就是真正的王妃清疏——就算是痴心妄想。

他沉默,沉默着看她,眼神渐渐凝定,慢慢成了她看不出看不透的颜色,无喜无悲,怜怜看她。

就算是没有爱,就算是不喜欢,就算是憎恨着——但至少,这么多年,就让自己真的做一次你的清疏,不算过份!她无惧的对视,眼中轻轻地诉说着。之后我会让你随心所欲的安置,而你也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走下去。只是从此,断桥陌路两不相识。

幸而,他的眼光,虽说是看不透,却也看得出,没有卑夷,没有恼怒,没有憎恨,只是纯纯的干净,干净到看不透。

多好,你想得多好。宫廷政变,勾心算计,再跟我了无半点关系,是么?真好!你想要我自由的走下去!你以为我可以自己走下去!

“无念的无想,一直没有来得及带走。我答应了会交还给他。还请你把它带来。”他静思良久,抬眼看她,眼中早是淡然无波,非情非意,看向她温和而平淡,淡静得没了一丝可以让她期待梦想的余地。只是声音清和得如同初时。“好么?清疏。”

只那一句,让她几乎想要去拉住他从身侧轻轻移过的脚步,不让他走。

然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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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阑珊,若不因为此,她也不会第一次来。

站在廊下,一如当初的无念般抱着琴,只不过当初的无念,那般地欢喜活泼,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而她,却是真的好奇而惊喜。贪婪地看着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全部都想要看清楚,永永远远的记在心底。

这儿是阑珊,他的阑珊。

廊下是光洁而微凉的石的地面,安静地在面前伸延而去,廊外的藤蔓勃勃的生长,几朵细微不起眼的花在枝间叶底悄然地绽放——这毕竟是春天,无论如何的严寒之后都会来的春天,而花也就应了时,开也开不尽,在层峦叠翠间。

傍晚的阳光投来,透过枝叶的空隙,暧暧的抚着她的脸。眼前几枝新发的枝。叶间尚嫩嫩的带点黄,被光线斜斜的一照,直如了透明一般撩人可爱,在枝间还怯怯的打着几个蕾儿,柔软得几乎要随了她的呼吸轻轻地摇摆着,但始终在生长着,从不肯放弃。那将舞末舞的飘摇,引得几只虫蝶,流连不去。在廊下、柱边、花间、叶底。

她微笑了,嘴角微微地扬起,透出几分打从心底里的欢悦来。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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