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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忙抽出纸扇,这就要冲过去,却见一智猛地睁开眼,眼中精芒一闪,脚下发力,如那蟾蜍跃日一般,就这么坐着跳了起来,直窜上半空。
只见他在空中大吼一声:“回来!”那伸出去的袖子便嗖的一下,裹着一明、一心、一鉴三人缩了回来,他长臂一展,袖口鼓荡,眼见便是越变越大,接着嘴上又是呼喝一声,只见一股清风刮起,倒卷着那三人,却又是越变越小,如此这般,便是没入到一智袖子之中不见了踪影。
却听那一智哈哈大笑道:“几位施主若是有意,今夜贫僧便在法楞寺中恭迎大驾。”
言罢身形一个闪动,便就此消失在了天边。
那李渺华一跺脚,不由气恼道:“一时心软,却被这个坏和尚跑了!”
“小道长无须动气,此四僧已折了其三,料想这最后一个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七妙柔声劝道。
却见这李渺华憋起小嘴,蛾眉凤眼忽闪了几下,似是下定决心,忽然开口说道:“师父言道除恶务尽,切莫呈一时之快,否则,只会给当地百姓留下更大的隐忧,今晚我便去法楞寺会一会这一智和尚,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花招。”
“使不得使不得!”却听那先前被一明打到在地的汉子急忙劝道,他一边脸肿了好高,语音含糊,话也说不利索,但眼神之中,分明透着十分的急切。
“几位仙子仙长千万不可去那法楞寺啊。”另外有一个汉子替那人说道“前面有个背着双戟的豪客与这四个和尚有了冲突,也是几下将他们打跑,后来这豪客又追上那法楞寺去,一夜之后,有那田农竟发现被赤身裸体的扔在山涧之中,全身的面皮都被剥了下来,血肉模糊啊。”
第六章 一江春水明月心(下)
“啊……”李渺华倒吸一口冷气,他年纪不大,又是第一次下山游历,闻了此等骇人听闻的故事,自是心中害怕,只见他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道:“没想到此间出了这样的惨事,既然我明月心在此,自是不能再让这几个恶僧如此害人了,今晚定要去那法楞寺为民除害!”
话虽这么讲,她眼睛却是眨了眨,可怜兮兮的瞅着七妙等三人。
只见那愚痴拍拍胸脯道:“小道长救我一命,又要除暴安良,愚痴这便随你而去,赴汤蹈火却也不怕。”
那李渺华又瞅了瞅七妙,周涵止赶忙拉了拉其衣角,传音道:“师尊交代过要赶快去那三仙天,时间紧急,恐怕我们力有不逮……”
“师兄…。。”却闻七妙轻语,如吐甘霖:“修道之人当为民济世,既然让咱们遇到了,便只耽搁一晚,走上那法楞寺一趟,你以为如何?”
“这……好吧。。。。。。”周涵止心头无奈,却又不好拂了师妹之意,勉强答应了,心头却是叫苦,想到师妹一直在岛上陪着师傅,走动江湖不多,近十年来自己于神州游离,大大小小的祸事惨事见过不少,却有许多就是因强出头惹祸上身。
先前那一智和尚,一身道行含而不露,观之实不似易于之辈,那法楞寺又不知布置着何等机关,其先前离去前既然放出话来,自是有备,说不得便是龙潭虎穴,他踌躇半天,不由对自己说道:“罢了罢了,休说是闯那龙潭虎穴,还是陪着师妹共赴那赴刀山火海,自己都是眉头也不眨一下,在所不辞。”
“那法楞寺十分凶险,不能去啊!”三四个汉子一起劝道,这几人神情惊慌焦急,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不复先前调笑愚痴时的神色,七妙不由想到,百姓之初心本是无暇,导之便可向善,又或向恶,皆在一念之间。
然而现在己方四人心志已坚,便也不再与这些人多做争辩,她俯下身看先前那被打的汉子,右掌轻轻在他脸颊抚过。
“啊……”那汉子只觉原本挨揍半边脸一阵舒服,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他用手摸去,竟发现原本又青又紫的脸颊竟消肿了。
这汉子心下欣喜,裂开缺了几颗牙齿的一张嘴,面朝着在一旁啜泣的小童笑了笑,而旁人看在眼里,更是对七妙这宛若明珠的仙子多了几分敬畏,不经意间把身子伏的更低,对其不敢直视。
“多谢仙子为我疗伤!”那被救的汉子感激涕零,这便拉着身旁小童扑通一声跪倒,磕了两个响头。
“区区小事,无需介怀。”七妙伸出葱葱玉臂,将那汉子并小童搀了起来,她话锋一转,却是另外问道:“先前那几个骑士好不着急,策马扬鞭奔驰在这城中路上,速度竟是分毫未减,却不知究竟是何事让其如此匆忙?”
“嗨…。。还不是送那荔枝的事情……”却有一人抢先答道,七妙转过身看去,见此人二十来岁,穿着粗布单衣,身子瘦长。
“此事与那荔枝又有何干系?”愚痴惊奇问道。
七妙对着那先前抢着说话之人柔柔一笑,询问道:“便请这位小哥详细将此事说给我听吧。”
“张弛,你就将知道的和几位仙子仙长说说吧。”那挨打之人说道。
那人见清丽脱俗的仙子竟对着自己笑了,又见四下里来大伙都望着自己,脸上不由满是激动神情,他正欲开口,却听那明月心李渺华突然开口道: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个我却也是知道的。”他声若新莺出谷,清亮动听“我师父说,宫里的妃子爱吃荔枝,所以皇帝特命人快马加鞭,一路不停的从岭南运过来。”
“师父说为了趁着荔枝还新鲜可口的时候就能呈到妃子面前,皇帝用那驿站传递国事的快马相送,这一路上匆忙赶路,风驰电掣,沿途却踏坏了不少庄家,撞伤了不少百姓。”他眨巴眨巴眼睛,深吸长叹道“此举着实伤民不浅…。。。”
众人闻言触动,心下无不嗟嘘,那周涵止久历事实,又在心里想道:“这邮驿本是备着传递国事、军情,如今快马相送,不过些许荔枝,风风火火之余,却是累死不少匹好马,可怜这些马儿将养前日,一朝身死,却只是为了博君一笑罢了。”
但他好谋少言,不似李渺华那般心直口快,故而并不多语。
这千里送荔枝的故事,可不是那一皇一妃独美,这荔枝本是岭南一带应季的果种,对土壤气候的要求很高,其后每朝每代,都有那几个皇帝盼着移其种来北边,却始终不能如愿,既是如此,唯有快马加鞭,耗费人力物力加急运送,后世更有诗云: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说的就是这颗颗娇嫩新鲜的荔枝,却不知凝着多少的百姓汗血。
七妙静静听着,看不破心思,愚痴道一声阿弥陀佛,他拍了拍先前所救小童的肩膀,叹道:“可怜这黎民百姓,身家性命,却还不如那荔枝重要,待贫僧完成师傅所托,便要上那金銮殿上为民请命…。。。”
“小师傅真是好慈悲……”周涵止笑笑说:“然而此行多半不易,想那皇帝哪是能随便见得,倒不如踏踏实实的接济下帮助下身边百姓,说不定收获能更多些。”
那愚痴闻言,宛若如梦初醒,忙双手合十叫声阿弥陀佛,向周涵止称谢道:“这位施主所言,真如当头棒喝,想来先前小僧犯了那妄言之戒,施主点破,贫僧感激不尽。”
其实周涵止心中却是另有所想,他既以修道为念,对苍生性命,不说视若蝼蚁,看的却也是很轻,刚才听那愚痴和尚说道要进京面圣,生怕师妹再一时兴起陪着去了,如此耗时甚久不说,到凭空多了些麻烦。
“君子之言寡而实,师兄此言得之。”七妙轻声赞道,她心里想的,却满不是这回事,私下里兀自念道:“若以我的手段,此事不管也便算了,若要管起,便是潜进深宫去,做法吓到那皇帝停止这害民之行为止!”
第七章 心嗟只为号泣声(上)
却听那李渺华嗔眉怒目道:“我也待师傅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完成,便潜进那京城皇宫,只要皇帝和他那妃子一吃荔枝,我便托梦吓他们,一直吓到他们不敢吃为止。”
众人闻其豪言都是一愣,七妙莞尔,心道这小子倒投我几分脾气,先前要讲话那叫张弛的汉子一直在旁候着他们说话,现在窥得时间,赶忙开口道:
“这件事情,却不像是仙子仙长们想的那么简单……”
“哦?此话怎讲?”七妙奇道。
只见张弛与周围几个汉子交换了下眼神,踌躇了一下,说道:“各位仙子仙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这间小小城郭,却是那岭南入长安的必经之地,故而晓得一些其中故事。”
他顿了顿说:“先说这送荔枝吧,虽然那皇帝妃子们都爱吃,却不能多送,当地官府总是要算计下数量,做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此才能一直勾着他们的胃口又不担责备,让这些宫中贵人们总是想吃,总是要送……”
“如此劳民伤财岂不是没了个尽头。”愚痴怒道。
“不知如此做法,又是何意?”七妙心思机巧,然而一直待在南疆,到底对这些权谋算计了解的不多,那李渺华既号称明月心,自是明/慧于心,虽然也是头一次游历江湖,却马上猜到了:
“是不是为了个利字?”
“这位道长好聪明,就是为此。”那张弛应道,李渺华闻言,心头不由叹了口气,想到了一件事:原本在西昆仑之时,掌门师叔为了炼丹,每每都会叫那门下弟子去采买几种材料,其中一种矿石叫做黑铁的,虽然各地出产不多,却也算不上珍稀,然而有一明采买黑铁的弟子每次带回来的,却都是刚刚够用,过了一阵消耗光了,便又要遣他支些钱财再去采办。
如是三番五次之后,掌门师叔惊觉不对,便叫此人来对峙,这名弟子顿时慌了,全盘交待出事情前后:原来他之所以每次只带刚刚好的量回来,为的就是能够经常支钱出去,从中有些油水克扣,便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果然听那张弛详细讲道:“你看那放纵烈马,四蹄狂奔,四五匹马上个个载着货篓,然而其中却只有一个装着新摘下来的荔枝,如此皇帝那边为了总能吃到这等美味,便总要拨下钱去让人前去置办,其中消费,便是被好一批人中饱了私囊。”
这张弛大约是平素里总来街头巷尾闲谈,听得多说得多,讲起话来语言清晰,头头是道,倒不似寻常农夫了。
这天下人熙熙攘攘,忙忙碌碌一生,无不图个利字,小民小贪害己,大人大贪伤民,甚至害了国家。
七妙闻张弛言语,心头恻恻,她想着苍生受害,神州社稷崩塌之余,天地之道亦受损阙,这修道之人,又岂能独善其身?她又想到某个关节,便轻语问那张弛道:
“如此说来,这国库支出颇多,车马人力耗费甚巨,但岭南官员每次送的荔枝却不多,货不对板又不怕皇帝怪罪,想来是京中有人暗中和这些地方官吏勾结,为其解脱?”
张弛点点头,心道这些人个个一点就透,不愧是神仙一般的高人,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如今场面上都是官官相护,各地官吏,甚至俺等小民都晓得一句话:‘下面做得好,不如上面夸得好…。。’,岭南官员对这朝中大官儿们的孝敬,都是重的很……”
“原来如此…。。。”七妙点点头,心头情绪莫名,这时却见那明月心李渺华忽然问道:“请问除了送荔枝之外,这几匹马还送了哪些东西?”
她俯身指了指先前那几匹马踏出的马蹄印子,对众人解释说:“这几个是马儿后蹄的蹄印,踩在泥土里吃力深重,想是运了不少沉重的货物,既然那位哥哥说只有一匹马运的是荔枝,那么不知道旁的几匹驼的又是什么货物?”
七妙顺着她的手指,也是看了看那些蹄印,见果如其所描述,心下不由想到:“这小道士心思倒是很细。”
那叫张弛的汉子被明月心唤作哥哥,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道:“那几匹马里运的都是岭南及沿途各地官员送给当朝那位风头正盛的大官的……”
“可是皇帝最心爱的那个妃子家中胞兄,民间所传祸乱朝政的那人?”
“可不就是……”张弛四下里望望,像是心头害怕,小声说道。
此人任人唯亲,附纳朋党,先后害死了好几个较有民望的好官、清官,这时提到此人,别的汉子的脸上,也是一半感时而怒,一半担惊受怕,那愚痴和尚突然叹了口气,粗着嗓子的叹道:“皇帝耽于风尘,以酒色皮囊之娱,却害了百姓,可悲,可叹。”
那周涵止突然将手中折扇一张,却是摇摇头说道:“众生喧哗,扑面风尘,人之所欲,又怎么能轻易解脱的了呢?你和尚不爱美女爱救人,却不又是掉到另一个欲字之中?”
当朝皇帝半文半武,素有儒者风范,虽然一生风流,却也是个痴情的种子,周涵止自负才情,对此人却是难得的欣赏,故而多对愚痴说了几句,便听愚痴又叹道:
“这位施主教训的是,然而贫僧扶助百姓的私欲,却也是佛祖搭救世人的大愿,贫僧这一生,矢志贯彻此愿。”
他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