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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笛的手按在革囊上:“如果不是怕苏姑娘伤心,我现在就想杀了你。”当年刺杀韩旧雨的时候,佣金只有一两银子,现在卫雍容的命连一两银子都不值。卫雍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当然知道慕容笛的厉害。书房的帘子一挑,两个文质彬彬的汉子跃了进来。他们微笑着的时候,任何人都想不到这么两个衣着干净、和颜悦色的人竟然也是身手不凡的武林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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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雍容见了这两个人,脸上的笑稍稍放松了些:“送、客——送慕容兄出去。”买卖不成仁义在,慕容笛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他自然也不会白白放了天牢里那位施大人。
慕容笛瞪着这两个人,缓缓地倒退着走到门口。剑,都在革囊里,只要一出手,必定可以让卫雍容心如死灰。“苏枕花还爱他吗?苏枕花已经忘记并且放弃他了吗?”慕容笛看到了苏枕花最后的那张画,他不懂她为何要把奴颜献媚的卫雍容画得那么英姿勃发。他对苏枕花并不了解,在这一点上,甚至连沈白树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他一边想着,一边踏上了青石小径。雍容华贵的状元府虽好,但他更喜爱千尺林的冷寂清幽。
出了状元府的金漆铜环大门,两个汉子停住了脚步。卫雍容只让他们送客,没让他们做其他事。慕容笛沿着大街向东缓缓走着,感觉到那两个人的目光一直如尖刀般跟在自己背上,刺得肌肤都有些火烧火燎地痛了。
京师的秋天,到处是怒放的菊花。不过一切繁华对慕容笛来说,都只是过眼的风景。他还没能击杀七条蛇,但以目前情形看,苦留京师也没有什么用处。他心里仍旧觉得放不下苏枕花,其实以跟随卫雍容的两名汉子的身手,杀苏枕花应该不困难,卫雍容完全可以派遣这两个人赴千尺林一战。京师里高手如云,一个沈白树就算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更何况,骄傲的苏枕花,尚且不愿意迁入玉树坊,乖乖受沈白树保护。
夕阳渐落,那时慕容笛正走到一个小小的鱼市里面,到处是鱼腥气,到处都是放鱼的瓦缸和小贩的叫卖声。向前穿过鱼市,再走一程,就能到达大相国寺。慕容笛希望今晚能在那里借宿,明早起来,沐浴更衣,在佛前烧一炷香,然后便离开京师。他跟大相国寺的监寺了凡和尚很有几分交情,是棋友也是剑友。
“这位大爷,要不要买一尾鱼放生?”有个戴着斗笠,赤着胳膊的汉子大声向慕容笛叫,手里晃荡着一条两尺长的金色鲤鱼。那条鱼被水草穿了腮骨,随着汉子的胳膊来回荡悠着,尾巴也甩来甩去。大相国寺前有放生池,每到初一十五有的是买鱼放生的善男信女。
看到那条可怜的鱼,慕容笛又忍不住想起苏枕花。一个被爱情附身的人,岂不是也同这条鱼一般,给水草系住,动弹不得?他从口袋里摸了一小块碎银子,扔给那卖鱼的汉子,左手接了鱼,再向前走。
暮色一暗,四面店铺里的灯火亮了起来,慕容笛的心情无端地又开始压抑郁闷。他只顾低头向前走,没注意到那卖鱼的汉子已经悄悄跟在后面。
出了鱼市,侧面一条阴暗的巷子里突然有只猫拼命叫了起来,如同给人踩住了尾巴一般。慕容笛吃了一惊,扭头向那巷子深处看,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见。远远的,他已经能看见大相国寺的钟楼,加快脚步向前。那一刻,他手里的鱼突然“活”了,而且一活起来,就迅猛爆裂,成了一条比火药更猛烈的炸鱼。同一时间,跟在后面的那卖鱼的汉子双手一展,甩出一条透明的渔线,呼啸着在慕容笛的脖子上缠了三个圈,然后骤然收紧,直勒入慕容笛喉咙上的肌肉里。
慕容笛在鲤鱼爆炸时猛然前冲,如一头给猎人射中的豹子。他的左手,从指尖到肩膀,全都受了伤,淋漓流淌着鲜血。渔线绕颈时,他几乎不能呼吸,右手啪地拍在革囊盖子上,一道黑色的剑光闪出来,将渔线削断。他前冲之势极为迅猛,但只冲了六步便生生停住脚步,因为前面有两个人杀出来,满不在乎地挡住了去路,正是卫雍容身边的两名汉子。
4、鱼藏剑
谈到火器炸药,江湖中人无不自然而然联想到江南火眼霹雳堂雷家。雷家制造火药的历史完全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他们这一派的弟子天生对制造火药有极高的悟性,别人绞尽脑汁才能算计到的问题,往往在他们看第三眼之后,已经能动手仿制。关于霹雳堂雷家,坊间野史所述,几乎到了怪力乱神的地步。
慕容笛的血正从左臂伤口里急速流出去,跟踪而来的汉子正是饮雨楼上逃脱的七条蛇之一铜点头。那样突袭都没能杀死慕容笛,他感到实在可惜。
“你们?想替状元郎出头?”他想起送客时,那两个人刀子一样的目光。苏枕花没死,卫雍容很恼火,这是肯定的事。
“不错!”高颧骨的汉子大声回答。他跟慕容笛会面数次,早就想领教对方身手。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一展,引出两把水汪汪的日月钩,倒贴在臂弯之后。大眼睛的汉子道:“你太多管闲事,非但没杀了苏枕花,还啰啰唆唆在状元郎面前多嘴。京师里局势已经够乱的了,再多了你在里面掺和,嘿嘿……”
“老七,别跟他废话了,并肩子杀了他,咱们去分那笔钱!”铜点头在叫,他从怀里抽出三根短棒,三扭两转,连成一条镔铁长枪,擎在手中。京师的人看惯了舞刀弄剑的江湖仇杀,很快就远远避开,只有几个胆大的人从墙角檐头露出脸来看热闹。
“你们?原来也是七条蛇里的人?温小雾,温非雾?”慕容笛脑际一亮,难道七条蛇也投靠了相爷一派?大眼睛的温非雾横了铜点头一眼,脸上十分恼火:“二哥,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暴露我们两个的身份?”他跟同胞哥哥投入相爷门下,隐姓埋名,希望能够在京师里重新开始,把盗贼身份永远隐藏起来。
高颧骨的温小雾低声在温非雾耳朵边上道:“把他一起给做了,省得多分一份钱。”那笔巨款他们已经秘密藏好,正准备拿出一部分孝敬相爷,买个一官半职,也求光宗耀祖。饮雨楼一战,慕容笛杀了四人,正好帮了他俩的忙。
铜点头不理会温非雾的不满,大喝着俯冲过来,长枪突刺慕容笛后心。温小雾的日月钩画出两个耀眼的光环,斩慕容笛腰间。慕容笛弯腰,收胸缩颈,身材突然矮了下去,让过铜点头的一枪。而后,他又骤然倒退,冲入铜点头的怀里去,右肘一起,重重撞在铜点头的胸口。“噗——”铜点头口吐鲜血。他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环,伤了他等于是将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可惜温小雾的日月钩来得又疾又毒,哧哧两声轻响,在慕容笛腰间削开了两条细长的口子。同一时刻,温非雾的影子晃了一晃,向前一跃,又火速退了回去。待他站定,手里已经捧着一个半旧的革囊。
血从慕容笛腰间飞溅出来,而温小雾那一斩意在革囊,断了慕容笛系在腰间的皮带,让自己的兄弟一照面间就夺了慕容笛的武器。铜点头面露喜色:“嘿嘿,夺了你的飞剑革囊,看你还有什么……”他突然觉得小腹一阵刺骨的凉意,低头看时,小腹上已经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秋风正无情地从这个血洞里吹拂过去。
温非雾在革囊上擦干净了手,他从来就不喜欢七条蛇里的老二铜点头,现在除掉他,正合心意。从此,七条蛇里便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有水两人喝,有钱两人分,岂不痛快?铜点头低着头栽倒,他至死都没忘记那笔可以堆成山的银子,可惜有命夺来,没命去花了。慕容笛浑身像个血人,脸色也苍白得几乎透明。
“相爷不喜欢多嘴多事的人,他多嘴,你多事,今天一并除掉,也算在相爷面前立了一功。”温非雾看着自己纤白的手指,指甲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像五把出鞘的锋锐小刀。
慕容笛为了救天牢里的施大人而答应了卫雍容的条件,单单这一点已经惹怒了相爷。相爷是主和派,岳元帅跟施奉先是主战派的最激进代表。岳元帅死了,施奉先肯定也得死,相爷不可能让别人把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百尺楼阁给毁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任何跟相爷作对的人都该死。
“你该死!”温小雾再一次掠近,他看过慕容笛的出手,没了革囊,没了飞剑,慕容笛只是个废人。更何况,爆炸的鱼跟方才自己的钩已经杀伤了对方。他的轻功比不上兄弟,但对付一个赤手空拳而且受了伤的慕容笛应该足够了。他有些大意,任何人如他这般得意忘形时都会有些大意。慕容笛也急速前冲,他们两个距离一丈六尺,当这个距离迅速缩短时,不过是眨一下眼睛的空当。慕容笛的右手掌心一翻,在温小雾喉咙里一划而过。温小雾的日月钩也全部贯入慕容笛左右两肋。
温非雾看到了慕容笛的出手,他也出了手,右手五指如天魔利爪飞插慕容笛胸口。温非雾已经感觉到了慕容笛胸口热血的温度,再向前一分便能抓到他的心脏。他的武功唤作开膛摘心手,最为阴狠毒辣,一击必杀。只是他突然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力气,浑身一阵冰冷,似乎有人用一把带着寒意的锥子瞬间刺入了自己后脑。他比温非雾倒下得更早,革囊也坠了地,扔在血泊里。他后脑开了一个恐怖的大洞,足足能伸进一个小伙子的拳头。
温小雾也倒下,喉咙上多了一条淡淡的血痕。慕容笛右掌边缘如锐利的剑刃,在两人身体交错那一刹那,割断了他的喉管。温小雾不服、不甘心,但实实在在的,他的生命已经随着喉管切断而消逝。当他觉得喉咙里的血正急速流出身体、无法开口、无法呼吸时,陡然间心如死灰:“生命最可贵,生命没了,什么名声、钱财、爱情、天下,都成了镜花水月。如果让我重来,我只希望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守着自己的三亩地,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辛苦过日子。江湖再大,我只是偶然涉足的雪上孤鸿,有一片立足之地足矣……”
慕容笛淡淡地道:“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心如死灰’剑法并不在革囊里。”那是他自保的最后一招。那么是谁杀了温非雾?慕容笛抬头向街角看去,只看见一个垂着头走路的独臂汉子,背上背着一尾足有三尺长的黑色大鲤鱼,晃晃荡荡地向东去。
慕容笛撕下衣襟,将自己胸口的伤用力勒住。伤很重,幸好还能走路。他告诫自己不能倒下,施奉先在牢里受苦奄奄一息;两军阵前,金人虎视江南胜景风物,很多事还需要他去做。圆月已经升上东边树梢,亮如银盘,盈盈照着慕容笛走过的路,一步一血,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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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醒来时,月在东窗。外面静悄悄的,她知道丫环小翠肯定是在廊檐下侍奉着,没有自己的动静不敢进来打搅。果然,她下了床,刚刚要穿鞋子,小翠推开门轻快地跑了进来,两条辫子甩呀甩的,娇俏可爱。
“小姐,卫公子早到了,在书房跟相爷谈论书法文章呢!”小翠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她也很喜欢学识渊博的卫雍容,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状元虽不能称天下第一,却实实在在令人钦佩。
明珠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地抬不起来。她穿好鞋子,小翠急忙取了花团锦簇的斗篷过来,给她披在肩上。今晚家宴,相爷五十五寿,大家应该欢喜高兴才对。
她走到梳妆台前,小翠乖巧地把铜镜端过来。镜子里,活脱脱是个眉眼如画的小美人。蛾眉斜挑,眼波如水,长睫毛有些倦怠地忽闪忽闪,自然有种惹人疼爱的慵懒。鼻梁挺直,唇红齿白,肌肤如雪,娇嫩白皙。她该满足的,生于豪门,又排行最小,父母百般宠爱,京师里少年儿郎、贵胄后裔都对她倾慕如渴。她不喜欢那些靠了祖宗福荫在朝廷里捐了个一官半职的纨绔子弟,毫无个性,每日里只知道驱鹰围猎、饮酒寻欢,她要的是懂得上进、懂得自重的好男儿。上天眷顾,赐了卫雍容给她,学富五车,相貌俊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小姐,咱们收拾打扮了,便去见卫公子可好?”小翠雀跃着。她是小孩子,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好恶。
明珠斜眼看看小翠,突然展颜打趣地道:“小翠,我跟相爷商量,等我跟卫公子成亲时,也带了你过去,一并服侍他好不好?”说到成亲,她的脸一下子飞红起来。小翠也红着脸跳起来笑:“没羞没羞,千金小姐说这样想男人的话,没羞!”廊檐下的鹦哥儿给惊动了,也扑扑棱棱地乱跳,学小翠的话:“没羞、没羞、没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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