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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亮着两盏橙黄灯笼,使得门窗透着一层暖意,但乐聆音却无心感受,有些急切地叩门,不待屋中人答复便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了那件血迹斑驳的云白暗纹长衫被随手扔在一张木椅上,心间不由地一紧!赶忙往里间走去,看看那人的伤势到底如何了,口中轻唤:“晟翎?晟翎!”
“我在我在!一会儿就去和你们用晚膳,你们先吃吧!那么多人等我一个,实在抱歉的……”一人自里间的屏风后转出,边走边低头系着中衣的扣绳。
乐聆音听得云小七语气如常、四肢健全,心中不禁松了口气,但仍是有些担忧地看着云小七的脸色问道:“你的长衫上怎地沾了如此多的血迹?你有无受伤?”
云小七听出乐聆音的话语中带着忧虑,手中一顿,抬头看向乐聆音,对她笑了笑:“放心,我周全得很,那是别人的血……”边说边挑了件月白色长衫披上了,“走吧!用晚膳去,边吃边说。”
“南宫厍?”侯牧之抚了抚下颚的青胡渣子,“嗯~~南宫轩、南宫轾这对双生子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但从未听说过南宫家有个叫南宫厍的,南宫氏百年传承无论嫡庶都出了许多子孙,兴许是个旁支,再者未必只要复姓南宫的都归溱州南宫氏……没想到此人武功不济,人品亦是如此低劣的!”
“武林世家里头良莠不齐,也不奇怪的……也亏得遇上了云公子,那对麻氏父女才躲过一劫,甄家环敬云公子!”
云小七与甄家环对饮了一杯,忽然想起了那酒量不凡的九姑娘,于是吃了口菜说道:“今日午间九姑娘有急事匆忙走开了,不知现下如何了?”
“有劳云公子挂怀,陈琼玖感激不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九姑娘拎着一坛子酒,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酒过三巡,才知道午间的时候,九姑娘看到那张纸条上写着申时三刻解救玉罗刹,同时附上的还有那关押玉罗刹的处所,以及看守玉罗刹的阵势分布,惊得九姑娘即刻赶回陈家大宅,换了个更加严密所在将玉罗刹牢牢关押,不可声张又不可出错,严正以待地一起守着玉罗刹过了申时三刻,这才有闲情来紫衣巷找大家伙儿喝酒。
“我那几位堂兄为了在初四给老爷子拜寿,俱是一个个地从外州赶回,今日都在家中聚齐了,有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坐镇,不用长辈们出手,那玉罗刹也绝对插翅难飞!此刻我陈家又有好几位武林英雄下榻,若是谁还敢来劫走玉罗刹,简直是痴心妄想,哼!”九姑娘灌了一大口酒下肚,又对着云小七说,“今日实在对不住!我已托了几位‘包打听’去查寻那个麻二,只要这麻二还在定秦城,一定能找出来的!云公子放心,明日我带云公子好好游览一番。”
云小七与九姑娘碰了一杯:“多谢九姑娘,以后有用得上云某的,只要云某能做得到,九姑娘请开口。”
一连数日,云小七跟着流水阁几人在九姑娘的招待下将定秦古城逛了个通透,直到次日便是陈老太爷的六十大寿了,可还是没巧匠麻二的消息,不由得觉着茫然……难道当年为大姑姑刻制云王麒麟印的一代巧匠已经悄然离世??不知是否留下后人?
九姑娘给云小七倒了杯茶,口中安慰道“云公子切勿烦恼,这几日我家大批人手都用来为我祖父寿宴做筹备,待得过了明日,我即可将家中可用之人都派出去打探那麻二的下落。”又对着流水阁众人颔首,“明日我祖父六十大寿,家中前来拜寿之人定是极多,事浮于人,若是明日我陈家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哥哥姐姐们多多包涵。”
第五十五章
初四。
宜:嫁娶,祭祀,祈福,求财,订盟,开市。
忌:动土,针灸,安葬,登高,纳畜,移徙。
前几日因着陈家老宗主大寿将至,陈家乃至整座定秦城涌入了大批预备着前来贺寿的江湖人士,如今正日子一到,大清晨天还未全亮,陈家老宅上下都起了个大早有条不紊地忙碌开来,除了老宗主夫妇。
陈老太爷六十年如一日在卯时醒觉,卯时一刻起身洗漱,喝了一碗温酒之后练拳半个时辰,随后与陈老夫人一同用朝食,待得小辈们过来请早安时便听着陈老夫人与他们说说话。近几年曾孙陈士桓来到这世上,又为陈老宗主夫妇平添了许多弄孙之乐,虽说陈士桓年仅四岁,但聪慧机警、可爱伶俐,深得两位老人家的欢心。
今日乃陈家大宅的贺寿之喜,无论是下人还是东家都一番忙碌,陈老太爷牵着陈士桓的小手对着曾孙的小圆脸慈祥言道:“桓儿,今日家中来了许多客人,桓儿要乖些,听乳娘的话,不可调皮捣乱,不可肆意哭闹,记得了么?”
陈士桓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陈老太爷的灰白长须,重重点了点头:“嗯!桓儿记住了!”
陈老太爷笑着抚了下陈士桓的后脑勺:“好孩子,若是今日一直如此乖巧,明日就带你上街去买糖人。”复又对着乳娘说,“今日多留心,别让桓儿冲撞了客人。”言罢便示意乳娘将陈士桓抱下去。
“。。。。。。。。。老祖宗!”
一生纵横江湖的陈老太爷,被奶声奶气的童音唤回了头。
“老祖宗寿比南山!天。。。。。天伦永享!”一个搁楞,激得陈士桓小脸通红。
“哈哈哈哈哈!回头老祖宗赏桓儿一个好物件。”陈老太爷笑得满面红光,心中无比宽慰。
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地踏入陈家大宅的门槛,递上名帖奉上贺礼,迎宾的陈家子孙们笑脸相迎,几个门房的人时不时吆喝着“青竹帮黄帮主到~~~”、“立花会韦香主到~~~”、“红缨门左门主到~~~”、“明玉宫谢长老到~~~”、“岭南派陆掌门到~~~”、“虎威镖局赵总镖头到~~~”………陈老太爷的长子率着几位弟弟、子女忙而不乱地待人接物,态度谦和礼数周全,各门各派各行各道之人有些更是全家过来拜寿,其中不乏巾帼女侠的,自然由九姑娘和几位嫂嫂、姊妹上前招呼,刚过巳时就已是宝马香车、门庭若市。
“流水阁到~~~”
这一通报,将所有的人声都压了下去,只见一位冰肌玉骨的美貌女子,风姿绰约款款而来,原本互相寒暄的宾主们都看着那位女子的婀娜曼妙而渐渐噤了声,直到九姑娘欢笑着迎上前去叫了声‘聆音姐姐!’,一些个男子才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心想……原来这便是‘武剑如剑舞’,何止啊?
陈琼玖将带着流水阁众人来到不惑之年的陈家长子面前,欢快说道:“爹爹,这便是我时常提到的聆音姐姐,流水阁大弟子,阿玖最最钦佩之人!”
九姑娘的爹爹陈元鼎,人高马大宽额黑须,见得流水阁第二代弟子各个样貌堂堂气度不凡,不禁点头称赞,笑着说:“流水阁行侠仗义誉满江湖,今日我陈家大宅蓬荜生辉!”
但见乐聆音端庄淑雅地对陈元鼎行了个江湖礼节:“流水阁大弟子乐聆音,率师弟师妹前来为陈老宗主拜寿,陈老太爷福寿安康。”
“好好好!”陈元鼎抚须大笑,一派豪情,暗中将流水阁弟子们逐一看去,端的是男俊女俏,尤其是那位站于队尾的青年,虽说只是微笑而立,但其风采却将另外几位流水阁男弟子都比了下去,不骄不躁沉稳内敛,使得陈元鼎对流水阁更是推崇了几分,“几位快请进,招呼不周,一切随意……阿玖可要好生招呼的。”
“嘻嘻!那是自然的!爹爹放宽心吧!”九姑娘指着一间雅致厅堂笑着说,“大家请随我来……”
“乐女侠!乐女侠总算来我陈家了!”一个身穿花哨锦袍的男子突然快步跟了上来,对着乐聆音热切说道,“今日就让我连某一尽地主之谊……”
“连公子何时做了我陈家之主了?”九姑娘对着义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今日我祖父六十大寿,我爹爹年富力强,我几位哥哥英姿焕发,就连我那大侄子桓儿都是活泼康健的,我陈家人丁兴旺平安周全,怎地要个外姓人来当家做主了呢?”
“你!……我!……”陈家义子连靖的脸上红得发紫,对陈琼玖的伶牙俐齿毫无招架之力,争又争不得、打也打不过,只得悻然拂袖而去,却在经过一人之时急忙回头,看向那人指着鼻子大声嚷道:“此人分明不是流水阁弟子!怎地会让这人混进来的?!”
虽说溱州陈家立威百年受人敬仰,但正所谓树大招风,有人捧场也会有人作弄,况且今日又是个要紧的大喜日子,故而陈家人在迎宾待客的同时又时刻留心着四处,免得旁生枝节,经那连靖刚喊了一嗓子,就有几人从各处盯着,一位身着蓝衫的刚毅男子大步而来,对着连靖说:“连靖!你喊什么?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大哥,你来得正好!”陈琼玖看着蓝衫男子又气又急,“连靖也不知发什么疯,居然对我的朋友无礼!这位云公子分明是我请来的,哪是什么混进来的?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呀?这实在太失礼于人了!”
蓝衫男子瞄了眼连靖,又对着陈琼玖轻声说道:“九妹,连靖好歹比你年长几岁,如此直呼其名有失礼数。”
“哼!”陈琼玖没好气地白了连靖一眼。
立于陈琼玖身旁的乐聆音开口道:“陈大侠,云公子乃我师尊挚交之后人,品格出众、心地良善,与流水阁有恩,又与我为莫逆之交,故而此次我等一同前来为陈老太爷拜寿。陈老太爷德高望重、慧眼识才,若是见了云公子,想必也是欢喜的。”
蓝衫男子听了乐聆音的一席话,笑着对乐聆音点了点头:“如此俊俏人物,我陈家自当是倒履相迎的。”复又对着云小七温颜作揖,“云公子,溱州陈琼瑞,有失远迎,请多包涵,往后还望与云公子交个朋友。”
“陈大侠客气了……”云小七将一早从麻姑那儿取来的贺礼自怀中取出,对着陈琼瑞小心展开,“小小薄礼,不成敬意,云某贺陈老太爷福寿齐天、松柏长青。”
饶是陈琼瑞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绣技,百寿字寓意非凡那也罢了,可在日光的照耀下,在那副绣品上隐隐看到了一副连绵山景,山顶苍松翠柏引人入胜,实乃巧夺天工、千金难求之珍品!
陈琼瑞由衷赞道:“实在是见所未见,云公子真是令陈某大开眼界了!陈某谢过云公子。”
九姑娘见得自家大哥双手接过云小七的贺礼,瞥了眼连靖冷笑道:“怎么?可还要赶人出去?”
“九妹!”陈琼瑞轻喝一声,随即对着云小七及流水阁众人笑着说,“诸位在陈家不必见外,随意便是,若有招呼不周之处多多包涵,请。”
“大哥快些去帮爹爹吧!我带着他们几个歇息去。”九姑娘看也不看连靖一眼,领着客人们走了。
陈琼瑞将贺礼给小厮送去账房,淡淡看了眼连靖,边走边说:“走吧!过去帮忙招呼客人。”
连靖握了握拳头,随后低着头无声跟着陈琼瑞去了。
九姑娘特意为流水阁挑了个清静的厅堂用茶,开心地在一块儿说说笑笑,见得云小七笑咪咪地只顾喝茶吃点心也不说话,于是对着云小七说:“哎!那日与你说过了不用送礼,怎地还是准备了贺礼的?”
云小七喝了茶将喉咙口的芙蓉酥咽了下去,对着九姑娘认真言道:“陈老宗主威震江湖,做晚辈的送寿礼是应当的,今儿个是你祖父的寿辰,这既是敬贺,也是尊重。”
“嘻!还是你懂事儿~~~比一些个草包强多了~~~”九姑娘给云小七倒了杯茶,对着云小七轻声说,“那人失心疯了,你别理他。”
云小七笑着将茶杯举起,刚要喝下,却听得门槛处有个奶声奶气的童音传来:“九姑姑。。。。。。。。。什么是‘失心疯’?”
“桓儿??”九姑娘见着坐在门槛上的小小身影,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赶忙快步过去将那个虎头虎脑、白净伶俐的男童一把抱起搂在怀中,对着圆圆的脸蛋连着亲了好几口,逗得那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咯咯直笑。
九姑娘抱着孩子坐回原位,让孩子坐在自己大腿上,对他问道:“桓儿,你怎会在此?为何只有你一人?乳娘他们几个呢?”
年仅四岁的陈士桓只是转着滴溜儿圆的漆黑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屋中其他几位陌生人,当看到乐聆音时却有些愣愣的,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