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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天颂冷哼一声:“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能安生得了么?”言罢就再也不看兴旺一眼,又见着商亦紧咬着嘴唇眼角红肿,便转了语气安慰道,“丫头莫急,你哥哥吉人天相,又有齐公子襄助,必能逢凶化吉。”
商亦无声点了点头,示意丫鬟将甘凉油交给云小七,又对着商天颂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商天颂看了眼自家闺女,叹一口气对云小七说:“我这丫头自小被我宠坏了,如今她哥哥遭此劫难,她心中必定忧愁,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少侠多多包涵。”
“商二小姐性情中人,晚辈怎会见怪?”云小七将手中的那半碗汤药递给身侧的丫鬟,“虽说只有半碗,但其功效也该能让少堡主好转了,不过有一样须忌讳的,那便是万万不能喝枫露茶,若是不慎将枫露茶喝得多了,不仅药效全失,而且容易与母子叶相冲,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嗯!”商天颂重重点头,又对着身侧的几个丫鬟小厮问道,“都听明白了么??将少主人院内的枫露茶全都搬走,一点不留!”
是夜,轮到小厮来福守在商亓榻前伺候着,虽说为了值夜在白日里头已经是睡了一天,但这夜深人静的还是容易犯困,也不知收拾屋子的丫鬟临走前点了哪类熏香,闻着甚是舒坦,但是越闻越是眼皮子打架,不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屋内的烛光一闪,有一人悄悄开门进来,轻轻走近来福身旁伸手推了推,见着来福睡得跟死猪似的只顾打呼,于是几步走近床榻,拿出袖间的一个小瓷瓶,拔去塞口刚送到商亓的嘴边却忽然停了下来……那人看着商亓的睡颜,似乎有些犹豫,双手也有些轻微颤抖,深吸了两口气才下了决心般将小瓷瓶口贴近商亓的双唇,倾了两回,随后又颤着睫毛用锦帕将商亓的嘴角擦拭了,才快速离去。
商天颂等了整整一日一夜,但他的儿子还是没有变化、没有反应、没有醒转,倒是欧阳服下了汤药之后过了两个时辰便睁开了眼睛,虽说精神不佳,但最起码现在能起身走路了。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人家欧阳,商天颂只得请云小七再想想法子,若是还需别的药材,哪怕是在皇宫里头的御药房,他商天颂也能想办法托人辗转一些出来。
云小七安安静静给商亓号脉,蒙着眼睛看不到商亓他老爹殷切的目光,只是神色凝重问道:“商前辈,少堡主从小可有对哪类物什忌食的?”
“吾儿自小身强体壮,也从不挑食,更不曾吃了什么就有不适的。”
“这就怪了。。。。。。。”云小七喃喃言道,“可为何少堡主的心脉却是愈来愈弱?”
商天颂急急问道:“怎会如此?!”
云小七挠了挠光洁的额头,蹙眉言道:“依晚辈愚见,心病还须心药医……少堡主是否有事体闷在心中不得了结?”
“。。。。。。。。。。。。。哼!”商天颂闷哼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老夫知道了,少侠这几日辛苦,早些回房歇息去吧!兴旺,好生送齐少侠回房。”
“喏。”兴旺提了盏灯笼,对着云小七说道,“公子爷请。”
云小七循声对着兴旺点了点头:“有劳。”
夜半子时,兴旺走在前头举灯引路,云小七跟在后头小心尾随。
商家堡后院也是布置讲究,亭台楼阁一概不缺,还挖了大湖将整座后院衬托得极为水秀。待得路过湖畔时,兴旺回头提醒云小七当心路滑,云小七笑着说道:“齐某本就不会凫水,若是不得小哥儿提点,失足跌进了湖里可怎么好?”
兴旺听了只是笑着继续带路,又走了片刻在一丛柳荫之下,兴旺突然大呼一声:
“公子爷小心!”
蒙着双目的云小七还未辩明险在何处,忽然身前不远处有人狠力撞了过来!云小七本就行走在湖畔离湖水相当近,在这一撞之下眨眼间就跌进了湖里。
霎时,周身冰凉!
第七十三章
“啪!”
一声脆响,将榻上熟睡的女子从梦中惊醒,待得她轻蹙蛾眉心有余悸地拂去额角细汗,看清原来是一盏烛台经不起船身的颠簸从桌面滚落坠地,她才暗叹了口气复又阖上双眸,可刚刚在梦中见到的情景却又历历在目!一看到敖晟翎被人暗算沉到了湖底,她的心又惊又急!虽然劝慰自己说那只是场虚幻梦境罢了她不会有事的,但是乐聆音心中的忧虑却是更甚!
窗外仍是狂风暴雨,船身也比前几日摇晃地更加厉害已是无法如履平地。估摸着此刻堪堪寅时,然而乐聆音却已辗转再难入眠,她又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撑坐了起来半靠在枕头上,双手将三千青丝拢到右肩,以指为梳缓缓理顺了,可那如画眉目之间却是散不尽的愁色。
自年满十四岁便遵从师命下山游历江湖,惩治过邪魔外道,扶助过老弱妇孺,相识了武林同道,对付了大奸大恶,无论遇见哪类人,乐聆音始终秉着流水阁大弟子之责去惩恶扬善,见得那些苦命之人、悲情之事,她心中怜悯,当会力所能及出一份力,待得事情了结便过去了,从不会像此时此刻如此将一人这般惦念在心中,甚至带到了梦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作为流水阁大弟子,底下有十几位不同年纪性格迥异的师弟师妹们,无论他们抱恙还是受伤,乐聆音这个大师姐俱是首当其冲要去关心看顾,可如这次急着要将敖晟翎寻回的焦心之感却是从未有过的!
难道因为敖晟翎是轩辕天一族的后人,所以自己对她另眼相看了??
乐聆音还在迷惑思虑之际,忽闻一串仓促叩门声响,但听那人急急地说道:“聆音姐姐?!聆音姐姐快醒醒!!”
乐聆音即刻应了一声,掀被下榻披了件外衫前去开门,门外大风夹杂着雨滴冲了进来,九姑娘陈琼玖一踏入槛内立马将门阖上,对着乐聆音说:“这艘船快支撑不住了!咱们不得不弃船登岸!聆音姐姐赶紧收拾收拾……”
还未待陈琼玖说完,船身又是一个颠簸,所幸乐、陈二人武学根基扎实且下盘稳固并未倾倒,但屋内一些个桌椅却都摇晃着移了位!乐聆音也不多话,立刻转身去屏风后换了衣裳穿戴齐整,冷静地将随声携带的物什尽数包裹齐整了便走至门口,又见陈琼玖递了身蓑衣过来,于是道了谢便套上了。
“按照前几日的航线行程,前头应该是商家堡的码头。咱们先去商家堡叨扰一番,另外再采办些所需物什,商堡主与我爹爹相交多年,应会照拂一二的。”陈琼玖边说边戴上斗笠,又撑了柄大伞罩住自己与乐聆音。
她俩由几个丫鬟小厮簇拥着亦步亦趋靠近船舷,可是呼浪江上风高浪急,船夫甩了好几回缰绳都没法套住码头上的木桩子,又听人禀告说最底下的船舱已经漫水了!乐聆音目测了船身与码头的距离,将手中的包裹交给陈琼玖,仅留下两把佩剑贴身携带了,一手提起粗糙的缰绳,运起内息犹如沧江沙鸥般遥遥飞往江岸码头!
陈琼玖都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得乐聆音居然孤身涉险越江而去,漫天风雨中乐聆音那单薄的身子显得格外脆弱,似乎下一刻她就会被这翻江倒海的老天爷收了去,惊得陈琼玖呆立着忘记了思考,待得依稀见到乐聆音站在江岸码头上朝着她挥手,这位平素胆大豪迈的九姑娘才回过神来重重呼出了一大口气!
“聆音姐姐今后万不可如此冒险!”陈琼玖将手中包裹交还给乐聆音,又将一个酒囊递给她,颤着嗓音关切说道,“若是有个差错,叫我如何跟卓前辈交代?家里的那位老太爷非打死我不可!”
乐聆音笑着接过酒囊饮了几口御寒,又将九姑娘安抚了几句,随即与陈家众人就近找了间破庙躲雨休整。
陈琼玖清点了人数,索性无人走失都安然跟随,然而虽说穿了蓑衣但各个淋得跟落汤鸡无异,于是着人将破庙的一些歪椅断凳拆散了当柴烧,分了男女起了两大堆篝火供人取暖,又在烤火的空档与乐聆音商定了就带上几个好身手的继续赶路去,余下的则前去附近的小镇上打尖住店待得汛期过了自行回到溱州陈家去。
“你们几个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陈琼玖对着面前的两男两女严肃说道,“四人各会的刀剑拳掌不错,轻功也不差,能者多劳,这一路大风暴雨的,就跟着我再多吃几日的苦吧!我陈琼玖自诩赏罚分明,定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那两男两女在陈家多年,俱是沉稳老练之辈,听了陈琼玖的言辞都低首抱拳,异口同声道:“九小姐有令,必当竭尽所能!”
一行六人冒雨飞驰,到至商家堡的朱红大门那会儿将过戌时。
随行的一名男属下用力敲开了房门口的小窗户将陈琼玖与乐聆音的名帖递了进去,顺便夹送了块碎银子,不多时便朱门大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物带着一行丫鬟小厮从里头迎了出来对着连连作揖,既是‘久仰’又是‘失敬’地将九姑娘、乐聆音等几人请了进去。
陈琼玖饿得前心贴后背,待得陈琼玖换了身干净暖和的衣裳与乐聆音一同用宵夜时,见得那位管家殷勤侍立在侧,于是笑着说道:“我等深夜造访已属失礼,还连累这位老人家辛苦,实感愧疚!”
老管家听了立刻躬身作揖,笑道:“流水阁乃武林正派楷模,溱州陈家的大老爷与我家堡主肝胆相照,堡主吩咐了,二位姑娘远道而来,定要好好招待,还望二位不要见外才是。”
“嘻嘻!想来这个时辰商世伯已然歇下了,我等不便打扰,明日清晨定是要去请早安的,还请这位老人家帮忙安排一番。”陈琼玖爽朗一笑,将手中的一个翠玉扳指递了过去。
商家堡的老管家跟着商天颂走南闯北多年,当然也是个识货的,瞄了一眼便知那翠玉扳指端的是价值不菲,立时脸上笑得更欢了,两眼眯成一条缝地婉拒了几回,最后还是收了下来,心想着溱州陈家果真富甲一方,又听闻陈琼玖问道商堡主的近况,于是将商家堡近日之事有意提点了几句。
当得知商亓卧床不醒,陈琼玖不禁诧异,与乐聆音对视了一眼,继续对着老管家真切言道:“我家也养着几位名医,平日里也治愈过一些个疑难杂症的,不如我即刻写封信,请老人家着人送到溱州去与我大哥,将那几个大夫接来为商公子诊治,集思广益,若是能理出个头绪那也是好的。”
“陈家九小姐果然名副其实,端的是侠义心肠!老奴这厢先谢过九小姐……”老管家满脸感激深深一揖,待得直起腰板时却不知为何唏嘘着叹了口气。
陈琼玖见此,又特意追问了一番,就听得那老管家戚戚然言道:“九小姐有所不知,前几日倒是有位公子曾透露能将我家少堡主救醒,可谁知他当晚就失足落到了湖里,我商家堡的那片湖底可是与外头的那条放生河互通着的,那放生河又是直奔呼浪江的,可怜那位公子年纪轻轻却双目残疾,如今却就这么不小心没了,连尸身都没寻着……唉!”
陈琼玖听了此事也是连连惋惜,又与老管家说了几句却见得那位容姿瑰丽的流水阁大弟子此刻却是脸色惨白,连忙低声问道:“聆音姐姐可是觉着身子不适?”
乐聆音连着喝了两盏清茶,轻轻呼了口气才轻摇首答道:“没…没什么,许是有些累了吧……”
陈琼玖观察了一番,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老管家也是个精明的,见此情形便立刻传人进来送上热手巾,待得陈琼玖、乐聆音二人漱口净手完毕,便亲自执了黄橙橙的大灯笼领在前头送贵客去内院厢房。
“按往常的惯例来说,宾客都在前庭下榻,可流水阁与溱州陈家威名赫赫,自是不与他人一般的,故而我家堡主特意吩咐了老奴将内院一处清静宅子打扫出来与二位女侠歇息,若是还愿小住一段时日,那更是商家堡的荣光了。”老管家略微侧身,打着灯笼照路,笑得一脸殷勤。
陈琼玖笑着客套了几句,拐了几个弯即豁然开朗,在濛濛细雨下见得不远处笼着大片水汽,于是便问道:“前方可是有水泽?”
那老管家的圆脸上有些尴尬地赔笑道:“如此夜深露重的……陈家小姐好眼力,那处湖畔泥烂地滑,还请二位女侠随这几个丫鬟往另一处走去,老奴不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