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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二人不必如此拘谨。”端木辞笑道,“人在江湖,也算有半个亲人了。”
易萧微微一笑。却感觉不出半分暖意:“多谢盟主挂怀。世间之事。随缘便好。不能强求。何况有盟主待我如父。易萧此生无憾。”
杜秋微看着他。没来由地泛起几丝酸涩来。
锦绣哼道:“谁都知道。林飞絮待易公子一点都不好。根本就算不上娘亲。何来报仇一说?”
“怀胎之苦。生育之恩。即为尽孝之本。锦绣。你……”易萧眉头微蹙。
“算了。我懒得与你争论。”锦绣转过头去。轻轻咬着嘴唇。
易萧只得摇头轻叹。
这是有人匆匆地走了进来,默视四周,突然止住话头。端木辞望着他,肃然道:“有话就说吧。”
那人从武士服中掏出一块木板,双手呈上:“盟主,颜水宫人一早便将其钉在墙上。”
端木辞看着木板上鲜红的字迹,眉头紧紧蹙起。扬起头来望了一眼,锦绣连忙上前:“怎么,与我有关?”话未说完,已经愣住了。
沉雁山庄,易安坊主,命花锦绣,明日辰时,奉上令牌,颜水宫字。
“岂有此理,颜水宫太贪得无厌了!”锦绣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刚刚才吞并了长信坊和隆盛钱庄,现在又来打我的主意!是欺负我沉雁山庄没人吗?”
与杨阙一样,锦绣也是沉雁山庄的坊主。她手下易安坊的规模在北方联盟仅次于隆盛钱庄,经过她的精心打理,这个柜坊在北方的名气早就超过了隆盛钱庄,渐渐成为北方联盟的财政支柱。颜水宫金戈所指,尽是北方联盟的支柱产业,其用心谁人不知?
然而惊讶的只有她一人而已。举目四望,易萧,杨阙,独孤鸿影,端木辞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那么平静,平静中甚至带着一点歉疚之色。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心中涌起一阵凉意。
易公子说,若要取之,必先予之。既然要掉到大鱼,便不惜大饵。然而,这一切,竟要以她而始吗?
她岂是随随便便就会将产业拱手让人的?她的手下会怎么想,会怎么做?这么多年苦心积虑,努力经营,她的骄傲和自尊,手下对她的信任,就要这么毁于一旦吗?
易萧叹了口气,面上终于稍有动容。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啪”一声响,锦绣狠狠地把那块木板掷于地上:“贪得无厌,必不会有好下场的!给就给,我就不信,我堂堂北方联盟,还斗不过一个杀手组织!”
众人暗暗地舒了口气,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易萧站起身,神色有些迷离。杨阙蹙眉而思:“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明日就与颜水宫一战!”
“一战并不是不可行,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端木辞道,“鸿影,你先准备着,明日先去探探虚实,必要再采取行动。”
“她也要去。”易萧指着杨阙道。
“我?”杨阙有些讶然,正欲说什么,却见易萧缩回了手,敛神淡然道:“我说的是杜秋微。”
端木辞略略思虑,颔首道:“也好。秋微,你愿意去吗?”
“如果能帮助你们,我愿意的。”杜秋微连忙说,“其实我也想为大家做些什么,不要总当拖后腿的那个人。”
“秋微,你不要这样说。”端木辞严肃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若不是你用纸船传出消息,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那里。”
看着盟主长者般温和鼓励的眼神,杜秋微低下头去,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短弩拿在手上,熟悉的纹路有些粗糙,竟还有些沉甸甸的。十个箭簇排成一行,举在眼前,箭尖与目标基本重合。杜秋微拉紧弩弦,视野却渐渐模糊。
再没人在身边指导,抓着她的手教她拉弦射箭,耐心地诉说每个要点了。再没人与她一起折纸船,背着她一起逃跑了。他们相处的日子不过半个月,每时每刻却都令她刻骨铭心。
苏澈,你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了?怎么一切事情都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匆匆结束并重新开始了?
视野清晰又模糊了,泪水不知不觉中已沾湿了衣襟。弩弓渐渐地放了下来,忽又被他重新愤愤举起,狠狠地拉了动弓弦。只听簌簌几声,十只箭簇破风而出,朝远处疾指而去。
本来箭矢落处并没有人,此刻却突然闪出一袭白衣。杜秋微不由讶然惊呼,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谁知那疾飞而去的箭矢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突然直直停了下来,拐了个直角落在地上。白衣男子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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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绵里针】………
仔细一看,才见锦绣从他身后的树丛中闪出来,埋怨似地道:“公子怎地到处乱走?这儿可不是落芳别院,地形你不熟悉的。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易萧璀然一笑,似乎有些歉疚,“你找了会儿吧。”
“岂止一会儿?”锦绣愤愤然道,“都找了好久啦。对了,你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跟杜小姐说几句话。”易萧淡淡道。
锦绣连连蹙眉:“你与她说什么话?这么神神秘秘的,连我也不叫上。”
“我不是见你正在休息么。”易萧笑意淡去。杜秋微走上前来:“易公子,方才是我的错。你没事儿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南方联盟最近可能会找理由来蚕食我方势力,理由可能直指向你。你明天同去应小心为是,并将此信悄悄交给颜臻。我们北方联盟也不是好惹的,若有言语冲突,也不要让她们太占优势。如果她们打了起来,就立刻带人离开吧。”易萧没有看她,神色温婉,轻言如絮。
“还有什么吗?”杜秋微抬起睫毛,“如果只是这些的话,谁做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
易萧沉默半晌,看神情似乎是怔住了,却又闪过一抹赞许。他噙笑轻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我知道与否,结局都是一样的,不是吗?”杜秋微攥紧手里的弩弓,手心被指甲戳得生疼。
易萧点点头,徐徐道:“确实如此。杜小姐,水前辈的女儿,不应只有虚名在外,是也不是?明天你随同时,若颜臻要带你走,你就同去吧。”
杜秋微打了个寒噤。易萧说话时从来都不看对方。现在他居然抬起头来。清冷目光直指向她。明澈如一泓潭水。却死寂得无半分波澜。明明一眼就可以看透。却永远看不穿真实内心。
微风飒飒拂过他如雪白衣。整个人如同汉白玉雕像一样让人不敢贸然直视。但是杜秋微只是淡淡一笑:“好。如果你们需要我这样做地话。”
锦绣讶然道:“公子。这就是你们所说地计划?杜小姐又不会武功。有何用处?不如让我去吧。”
“你是水琳珑地女儿吗?”易萧眼睛稍稍眯起:“不要任性。”
“我哪有任性了。要不是关心你。谁肯冒这个险?”锦绣愤然甩开他地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易萧连忙转身。刚走了两步。便被路上地石头绊了一下。杜秋微连忙上前扶起他。只觉得一股幽暗地馨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意一下子便宁静下来。
锦绣也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回来扶着易萧:“公子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不过你身子弱。自己也该小心一点啊。”
易萧推开二女的手,轻轻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注意。”
“易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杜秋微抓着他的手,只觉虚浮无力,完全就是没练过武功之人。也许是他父亲武当掌门死得早,没有人教他武功吧……杜秋微想,或许他自幼身子骨不好不能练武也说不定。
谁知锦绣瞪了她一眼,杜秋微不知何故,却也不敢多问。随意收拾了一下,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一路上锦绣目不斜视,杜秋微跟在后面,也没什么话可说。马车倏忽停下,杜秋微险些栽了出去,只见锦绣一掀帘子跳了出去,举目四望,随即沉默了下来。
抬眼望去,随行的十几个侍卫全都仆倒在地,只有几个还在努力挣扎。这些人武功算不上很好,却也不是废物级别的,如今就这样尽数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锦绣看着这些昔日的手下,紧紧地抿着嘴唇,面色有些青白。
杜秋微倒抽一口冷气。颜臻在远处负手而立,七八个白衣少女站在周围,有些蔑视的目光盯着她们二人。头上的斗笠背在背上,颜水剑拿在手里,莞尔一笑道:“花坊主别来无恙?”
“托您的福,自然好得很。”锦绣冷然道,“要那个破铁牌,你们拿走便是,何必痛下杀手呢?你颜臻要的东西,我无名小卒岂敢不给?”
颜臻耸耸肩,笑容中稍带歉意,她指指身后的灰衣男子:“我徒弟司徒信想试试身手,冒犯了你的手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说得轻巧。”锦绣嘴一撇,“若是您亲自出手,也就罢了。这些无名小辈也敢如此,可见颜水宫风气败坏之甚。”
“连无名小辈也能料理您亲手配置的下属,看来花坊主今后要多加训练手下的武功啊。”颜臻戏谑道。
司徒信站了出来,不屑地道:“无知小辈,胆敢对颜水宫无礼!死这几个人,只是小惩大诫而已。”
“她们轻车简从来此,在我看来,已经很有诚意了。”颜臻淡淡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退下。今天不过是让你拿低级武士练练身手,别真拿自己当高人了。”
司徒信对锦绣怒目而视,却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颜水宫连无名小辈也不放过,第一杀手组织还真是名声在外啊。”锦绣不屑地瞟着周围浑身肃杀之气的白衣杀手。
“难道坊主认为,名声比实力还要重要么?”颜臻无所谓地叩击着佩戴的颜水剑,身上杀意陡盛。
锦绣握紧拳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颜臻掩口笑道:“我不愿大开杀戒。你跪下将易安坊令牌双手奉上,我便放过你们两个,和你们身后埋伏的那些人。”
锦绣浑身一个激灵,看着颜臻平静中充斥着杀意的眼神,一向冷静淡定地她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杜秋微蹙眉走出车厢:“颜水宫名声在外,怎么也在乎这些虚礼?锦绣姐姐是一坊之主,颜臻姐姐你只不过是一个手下,你们地位不同,辈分也就不一样。依晚辈看来,若说要行礼,应该是颜臻姐姐朝锦绣姐姐行礼才是。”
本来这番话随口说出,然而看见颜臻变幻不定的神色,杜秋微悚然一惊,恐惧如潮水从头皮一路麻到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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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何所惧】………
颜臻看着杜秋微,目光随即平静下来,化作一片释然的浅笑:“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她知道马车上另有其人,却没想到是她。然而是何人都没关系,她的任务还是要尽力完成。
“颜臻姐姐,好久不见。”杜秋微想不到其他话说,只能将惧意伪装成面带假笑的寒暄。
无所谓地笑笑,颜臻转而对锦绣道:“按辈分我的确低于您,只是江湖上的事情,不能全按照规矩来。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吧……要不然以你区区坊主之尊,会去服侍一个残疾公子?”
“北方联盟可不是你们颜水宫,人命贵贱,岂能相比?”锦绣仰首怒目。
颜臻不再多言,刷地抽出佩剑,瞥了眼旁人。八个白衣少女严阵以待,司徒信拱了拱手:“师父,让我来吧。”
“你们一个一个来,先将她留口气。”颜臻无所谓似地看着对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杜秋微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双手:“颜臻姐姐,我记得南宫公子说过,武功不是万能的,你就算杀了我们又能怎么样?与现在拿走令牌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想训练一下手下的武功罢了。颜水宫的人,都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的。”锦绣抿唇道。
杜秋微扬起手里的弩弓,平举身前,对准颜臻几人,缓缓拉开了弓弦。知道定然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但至少表示了自己不是甘愿俯首认输的人。
“南宫公子?”颜臻缓缓放下剑,声音也柔和下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没有武功和智慧的人,还是不要在江湖上走了?”
杜秋微摇摇头:“他没说。”
锦绣几乎要笑出来了。“你怎么倒像唠嗑家常一样……大敌当前。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杜秋微摇摇头:“她要杀地是你。你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
颜臻摇头轻叹。手指漫不经心地一挥。八个白衣少女齐齐稍动身形。每人手里赫然多出一把弓箭来。杜秋微眨眨眼睛。心道这下完了。一个小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