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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崇义想着心事,场中激斗却到了尾声,李梗内力要深厚一筹,而走轻灵路子的岳山河却受制于场地,渐为对手重实招数所制,左支右绌,落败已成定局。
“当”,岳山河再无法避开对方如山剑影,兵器撞在一处,只觉虎口一震,长剑脱手飞出,夺地插入横梁中。
李梗收剑于肘,道:“岳兄承让了。”岳山河望着犹自颤动不已的长剑,苦笑道:“这是第三次交手了。李兄剑技高明,岳某自叹不如。”
两人同在京中,又分属不同阵营,自然有过交手。李梗微一颔首,却不走向席位,反朝武清侯一躬身形。
石帅讶问道:“李捕头不用休息片刻?方才一轮激斗,可耗费了不少内力。”李梗望了眼梁崇义,道:“方才拼斗不烈,时间也短,对卑职影响不大。久闻梁兄为京中第一高手,卑职心中雀跃,只想立刻见识一番。”
岳山河脸色难看起来,这李梗不是轻浮之辈,不知今日如何这般削自己颜面。却听石帅击案笑道:“好,李捕快兵法韬略一项果然不凡。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理用于高手对阵,也甚得宜。”
岳山河恍悟过来,梁崇义号称京师未尝一败,威势慑人,李梗只能趁着新胜锐气,在心理上扳回均势。高手相搏,气势异常重要。
梁崇义握着长剑,稳步踱到场中,道:“李兄的乱披风剑法享誉江湖,盗贼响马闻之丧胆,方才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故意点明自己旁观先机,要进一步在气势上削弱对手。既然此人顾忌自己声名,何不再在其心理上下工夫。
李梗淡淡一笑,难测深浅:“如此就请梁兄赐教了。”他退后七步,拉开架势,剑尖斜指天南,如老僧入定一般,静待对手出招来攻。
梁崇义微觉讶异,乱披风剑法强调攻势,若处于后手,往往无法尽展。这李梗在玩什么玄虚?他性子稳重,沉下心思观察,顿觉李梗此时站位极妙,恰处在两席之间,是最狭窄之处,于守确实占尽地势。
他剑锋一拉,斜向掠上几步,攻势展处却是击向对手右侧。此招也颇堪玩味,批亢捣虚,李梗便不得不救其弱点,如此一来,浑若天成的守势也即告破。
然而,李梗却玄妙之极地踏前半步,剑尖画弧,灿若银虹,直击向对手长剑中段。渡河未济,击其中流,迫梁崇义不得不变招。场中众人都低喝声彩,这招需要极高明的眼力。
而身在局中的梁崇义却是另一番感受,李梗虽然移动身形,但守势未破,仍与狭隘地势融为一体。他微一动容,长剑横劈,却是雄浑之极的招数,劲道沛然,直捣其中宫,迫对手不得不正面迎击。
李梗仍只斜移半步,剑尖若缠重物,缓缓一扯,硬将梁崇义剑势挤偏。众人齐咦一声,开始看出玄妙,李梗虽两次移动身形,但在他们看来,却似未动半步。
梁崇义连换几手剑法,仍未破除对手守势。李梗招式平常不过,但步法、出招时间却极玄妙,每每长剑出现在最佳位置,以至于梁崇义有种错觉,似同时在与几个李梗交手。往常得心应手的招式在对手的移步间,便如泥牛入海。
铁甲耀龙城 23(4)
在施出一招守势后,梁崇义向后一掠,大笑道:“好,李兄果然厉害,竟然反其道行之,将战阵之术入剑法,梁某实闻所未闻。李兄也不必藏着掖着,何不一展剑法全貌,让梁某看个痛快。”
李梗一颔首,道:“李某三年前成此剑术,尚是首次用于对阵,不足之处,请梁兄指正。”
二人不过一问一答,在众人心中却掀起狂澜。千古以降,江湖人崇尚独来独往,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便是生动摹状。但四十年前崛起的杀手楼却颠覆此观念,它由几位精通兵法的年轻人创建,因武功低微之故,起初甚受轻视,直至天涯阁一役才轰动江湖。那一战中,杀手楼共出动剑手三百名,人数与敌手相若,实力却远逊对方。但三百剑手进趋之间深合战法,又融以武林奇门阵术,威力强悍无匹。可怜天涯阁高手林立,几次冲杀间,却被斩戮殆尽,庶几灭门。
此后破陷空岛、斩武当七剑、灭长江排教,杀手楼一路高奏凯歌。它若惊蛰春雷碾过江湖,隆隆巨响中,旧有秩序尽皆崩塌。上至名门世家,下到镖局拳馆,无不研习战阵之术。但当世精通兵法者都效力军中,纵偶然获之,武林杀伐终有别战场交锋,是以各派无法窥其堂奥。
于是,世家子弟、名门高徒纷纷投身军旅,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才锻炼出自家战阵。杀手楼开风气之先,实力之强当世无双。它以不可阻挡之势,推动着这场江湖革新。到二十年前,衡量门派强弱再非以高手数量论,实力强悍的战阵成为关键。
京中各派也不例外。东厂、翰墨斋、刑部总部衙门都有实力不弱的战阵,指挥者大都是深通兵法、武功高强之士。是以此次举办恩科,竟得到了朝野上下一致赞同。各派领袖再非江湖粗人,较之普通将领,兵法战术还要出色。
但是,这李梗竟能独出机杼,将战阵反用于武功,实是闻所未闻。这会否推动另一场革新呢?场中众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比斗。
此时,李梗已尽展新创剑法,进退趋合间如有精密算计,招式开合际浩若瀚海,只见满室光华霍霍激荡。梁崇义只能反攻为守,将剑芒收敛在身遭三尺,如一片密实光盾护在前方。双方愈舞愈疾,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在光盾前不时淬出几溜火花。
石亨一手轻击着长案,低声问道:“大先生以为如何?”他身后却坐着一位长衫文士,面容平常之至,只是眼光深邃锐利,似为幕僚一类人物。那文士答道:“这二人武功高强,深通兵法,足以想见翰墨斋、总捕衙门的战阵风采。尤其这李梗大不简单,竟能想到这招。”
石亨转过头来:“大先生为战阵之道宗师,肯定曾有过此类设想吧?”大先生一笑,答道:“敝派想及此点也是七年之前,但入手却极难。真能将武功、战阵融在一处,必要兼具绝世兵家与顶尖高手之资,才有实施可能。否则只是画虎类犬,贻笑大方。”
石亨问道:“那此局大先生是不看好李梗了?”大先生摇头笑道:“石帅目光如炬,何必再来考我。这李梗只是仗着步法精妙,远没到融合两者的程度。事实上,依敝派分析推断,此种武功只能假于设想,断无实施可能。”
石亨显然兴致起来:“愿闻其详。”大先生道:“兵法、武功大成者,最少在而立之年。此时武功根底已成,断难推翻重来,不落巢厩。武功一道纵有天才,而兵法只能在战阵中推演积累。俟其精熟变化,已错过了最具创造能力的少年时代。否则以石帅大才岂非早作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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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眉头一皱,道:“世事无绝对可言,兵道也如武道,并非先者通达,也有天才一说。”大先生一滞,问道:“石帅有见过这等人才?”
石亨目光幽幽,沉默片刻,才道:“古人便先例不少。如白袍陈庆之,不惑之龄方掌兵事,却百战百胜。又如强汉霍嫖姚,封狼居胥也不过二十余岁。大先生不可一概而论。”
大先生微微一笑,显然没放在心上。
场中却有了变化。李梗究竟激斗一场,久攻不下,步法已见错乱,再无初时流转自如。梁崇义守得稳健,以不变应万变,渐掌握了主动。剑芒不断增长,光盾也散成万千银点,已使出一路雄浑剑式,将对手前后方位尽皆封死。
李梗裹挟其中,只觉进退无门,再无法痛快施展,落入绝对下风。梁崇义正要放缓剑式,让对方开口认输,却念头一闪:此人堪称京中最大劲敌,偏又在六部之列,年来阁部已为储争势同水火,如果能在此时重创对手,不仅为文渊阁断敌一臂,自己京师第一高手宝座也可稳如泰山。
他剑势再变,专走凶险一路,剑气激荡如急风暴雨,李梗苦苦支撑,动辄有败亡之险。场外众人面色一惊,梁崇义如此施为,显然要赶尽杀绝,但石帅却不出言阻止,难道真要见演武厅中血溅三尺?
也只在片刻之间,局势急转直下。梁崇义一剑斩去,隐挟风雷,李梗勉强举剑一格,见对手长剑光华流转,直如神兵利器,暗道一声不妙,却不及变招。
当,李梗长剑断作两截,眼见敌剑要顺势卸下自己胳膊。众人皆惊,苦于相距太远,无法援手。只听一声断喝:“掷剑!”
李梗不假思索,一把掷出断剑。两人相距极近,梁崇义除退却外,无法躲开这拼死一击。
夺的一声,断剑钉入门梁,李梗乘机跃开认输,只是眼中厉芒连闪,显然怀恨于心。梁崇义大是恼恨,循着声音望去,见大门外立着个长衫青年,后边随了一个军曹。
“你是什么人,竟敢扰乱朝廷选拔!”梁崇义喝问道。年轻人负手迈入厅中,冷笑道:“比武切磋难道要伤人性命!梁兄京中第一高手之名原是如此来的。”后面军曹也只能跟着迈入,暗觉奇怪,这年轻人方才可是谦和之极,怎地此时这般剑拔弩张!
梁崇义一滞,道:“比武切磋难免收不住手。石帅都未叫停,岂轮到你来聒噪!”他见这年轻人虽未有慑人气势,但步履从容,心中竟隐隐一憷。在他这般心志坚毅的高手,可是少有的事。
年轻人道:“不平则鸣,更何况在下也是来参与恩科,自有申述之权。”
众人一讶,这年轻人面孔陌生,既同是恩科参与者,应非无名之辈。但他们搜肠刮肚,都未想到京中有此号人物。
却听梁崇义冷笑道:“如此倒是稀奇了,前日如何未见你参与文试?”年轻人坦然道:“我是昨日得到兵部批文,并未参与兵法韬略一项。”
梁崇义久与大臣往来,词锋犀利,通晓典制,喝问道:“朝廷名器,岂容你来冒认?还有你,瞎了眼睛吗,竟随便带人来演武厅。”
后一句却是对小旗喝问。那小旗涨红了脸,支吾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
却听主位石亨叹息一声:“兵法韬略一项,他确实不必要再考。”众人皆寂,梁崇义一时也震惊莫名。石帅为当世名将,得他一语赞许,立刻身价百倍。更何况他言语之中,隐有推崇之意。一时众人更是推敲这年轻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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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目光一转,对小旗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把叶少兄的名帖批文递上来!”小旗如蒙大赦,慌不迭送上前去。
石亨随手搁在案上,竟是看也不看,笑问道:“谦老去年称病以来,少理朝中事务,今日竟推荐少兄来参加恩科,石某荣莫大焉。”
一句“谦老”,令众人更加震惊。这年轻人竟然是兵部尚书于谦推荐的!
七年前土木之祸,数十万京军毁于一役。瓦剌大军乘势南下,兵锋直逼京畿,朝野上下人心浮动,险酿成南宋偏安之局。幸而“救时宰相”于谦临危受命,辅监国钺王为帝,与石亨率京军十万战敌于九门外,凡八昼夜,挽救社稷国祚于将倾。一时威望之高,朝中无人可比。
而于谦并不恋栈权势,及朝政稍安,便只主兵部之事。他一向不参与阁部之争,去年更是称病谢客,远离中枢。但京中各派不敢稍有懈怠,一则于谦德行素著、功高盖世,在府中军中都有莫大威望;二则圣上宠渥,任人用事悉以咨之。
众人目光复杂难明,注视着这个年轻人。梁崇信更怕获取的恩科头名易位,心中暗自盘算。
那年轻人一躬身:“我家大人闭门府中,昨日才接到消息。方今边关有事,烽烟又起,大人见兆安有几分蛮力,尚可上阵杀敌,故不揣冒昧,荐书于石都督。”
石亨眼中光芒一闪,他乃京军团营总兵官,又早封侯位,纵是朝中大臣见到,也得称一声“石帅”。反而驻节之右都督府甚少有人言及。此刻这年轻人直言“石都督”,不敬之意溢于言表。
“兆安少兄客气。七年前京师一战中,少兄为于大人运筹军机,具言谋略令十数位老将叹服。石某戎马半生,于兵道一途甚少服人,少兄是个例外。”石亨言笑款款。
叶兆安只能再欠身子,道:“纸上谈兵而已,实不敢当石都督谬赞。”
石亨目光一扫,道:“有于大人与本帅保证,众位对叶少兄还有疑义吗?”
众人不敢再言。梁崇信道:“不知石帅对叶兄作何安排?梁某极愿讨教叶兄高招。”
以于谦之威望,只要石亨如实奏禀,恩科头名非这个年轻人莫属。梁崇义不愧深具谋略之辈,此招以退为进,由不得叶兆安拒绝。
石亨望了梁崇义一眼,道:“叶少兄以为如何?”
叶兆安一皱眉头,道:“朝廷典制所在,岂能为兆安一再破格。兆安愿意从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