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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和众人一同动作,在这总堂之前慢慢砌上巨坛,好将这“芸萝花”高高地供起来,活像是个祭天之宝一般,给杨乾吓了一下的赵平予表面上低首垂眉,和众人一起动手砌坛,实则暗自提起勇气,趁众人不注意时偷眼打量着四周,将立在杨乾周边的高手人物一个不放地收入眼内。
除了那前次才被他吓过一回,连着两次到口的天鹅肉都飞掉的杨逖之外,最惹人眼目的人物,就是立在杨乾身旁的老者,生的瘦瘦长长的,连脸庞都有点凹陷下去,年纪虽像和杨乾差不多,发丝眉毛和鬍鬚当中,却已颇有斑白之色;密密接连着差点儿连眉间都快看不出来的浓眉之下,一双眼儿亮亮地打量着众人,勾鼻下有力地撇着八字鬍子,嘴唇微微勾着,毫没半分笑意,透出一股精明倔强和倨傲不下人的风骨,活像是无论发生什么喜事,都惹不起他半分高兴一般。
无论从那惹人注目的异相,和众堂主们向他行礼时那高傲的像根本不想理人,只面对白宁枫时才微微颔首的神态,都让赵平予清楚了解,此人必是天门的第二把交椅,也就是天门副门主、杨乾的师弟,以精明细密着称的杨巨初了。
在杨乾的另外一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儿,十七八岁的年纪,虽也算得美人胚子,但和赵平予曾见过的美女如蓝洁芸等人相较,也就平平而已,只她那眼神精精灵灵的,显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加上也不知怎么搞的,随着众人慢慢走近,那小姑娘一幅跃跃欲试想跳出来的模样,却又不敢乱了规矩,不觉间向杨逖那儿一靠,不只杨逖,连杨巨初都似触电般本能地退开半步,竟似怕了她般,教赵平予实难索解,这小姑娘虽位站得近,显是在天门内地位极高,表面上却没什么特出之处,何以不只杨逖,连杨巨初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门副门主,竟都似对她有三分忌惮?
手上忙着砌坛,听得身边吱吱喳喳,众佣工们出身低下,为了天门出的高额僱金才离乡背景,大热天地长途赶路之下,一到此处竟连休息都没休息,马上又要投入筑坛的工作。若非昨天下午在桥头前宿营,又是早早便入睡,过桥后又特意放慢了速度,虽已过未时可今儿其实没走上多少的路,大夥儿仍是活力十足,怕这样连着赶路上工下来,里头难免会有人要喊吃不消了。
偶尔应和个一两句,赵平予手上不停,暗地里却运起功力,偷偷听着总堂里头众人的对话。那大厅处离此没有多远,加上他们原先筛选佣工时,特意选择不会武功的人,让赵平予混入时还着实费了一番工夫,照说总堂中人该不会以为大厅里关起门来讨论的机密,可能被这些佣工偷听,放松戒心之下,在此偷听的赵平予,所能得到的情报恐怕比原先在季韶附近偷听到的还多呢!
才刚集中注意力,赵平予的耳边就听到了大厅当中,传来了白宁枫又急又快的声音,将路上遇上了不知名的人物拦路,而代表众人发言的阴京常竟连来人身份都不确认一下,就将对方所求的“芸萝花”叶双手奉上,季韶等人也毫不阻止,大庭广众之下大失天门威仪之事禀告上去。
“这…这未免太过份了,”
白宁枫话声刚歇,杨巨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光听声音就可以想像得到,他必是一幅眉头深锁,紧瞪着阴京常的表情,“本门崛起江湖已二十年,无论走到何处,江湖同道谁敢不给本门三分面子?此人竟拦路要宝,行径可恶至极。而你们呢?真不晓得你们这些堂主是怎么做的?连打都不打一下,就把人家要的东西双手奉上,胆子怎么这么小?这事儿要传了出去,江湖中人人将传为笑柄,教本门中人日后在江湖上如何抬得起头来?你们说啊!”
“还请副门主先行息怒,”
季韶的声音慢条斯理,显然这质问早在算中,“虽不曾通名,但那人气势强悍,加上兵器虽不示人,但从外貌形相来看,这人该是汉中派的文掌门无疑。”
“是…是文仲宣?”
声音之中颇含凝重,似乎光是听到这个名字,连武功高强、见识丰富的杨乾也要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连原本咄咄逼人,猛地似想将季韶等关系人全吞下去的杨巨初,一听到这个名字也噎了口气,这人的威名当真有这么大的效果,让人不得不静下心来重新整理思绪,一点不敢大意。
“虽…虽是如此,”
凝了好一会儿,杨巨初的声音才跑了出来,却已没有方才那等迫人之态,声音简直像有点外强中乾似的,“但一仗不打就把宝物双手奉上,也未免太…太离谱了…”
“这倒不离谱,”
轻声地吁了口气,杨乾的声音响了起来,也不知是否赵平予太过敏感,竟似在声音中听到了一丝笑意,“天底下没几人敢冒文仲宣的名头行事。何况若真是文仲宣,连本座都未必敢轻易动手,何况这些孩子们?你们能好好的回来,已是上上大吉了。说句实在话,那文仲宣向来是出名的软硬不吃,搞到别人连外号都不敢帮他取,最是难打交道的一个人,送掉几片叶子有什么大不了?你们能在他眼前把“芸萝花”护送回来,兼且一人不伤,已不算失职。”
“而那时出言相犯,这一点倒是你的不是了,宁枫啊!”
杨乾的声音淡淡的,倒不像真在指责白宁枫,只是由此接下话头而已,“风云录的十人之中,除了幻影邪尊的武功实在太高,而柳凝霜柳掌门的功夫还逊余人一筹之外,其余八人虽有名次上下之别,真实武功其实不相上下,尤其文仲宣武功之高,连本座都不敢言必胜,若非他弧瞬患眩苟陨狭嘶糜靶白穑缭坡忌纤呐琶喟牖够嵊夷兀≌獾热宋锲窨汕嵋椎米铮磕隳愕男扪肥祷挂嗄ヒ荒ィ缆穑俊
“关於此事,季韶还有下情上禀。”
听门主这么说,知道事情总算是揭过了,杨巨初再怎么吹毛求疵,也不能再就此事大做文章,季韶不由得暗吐了一口气,随即将事后阴京常与文仲宣之间的交谈仔细地禀告门主。此事极为重要,阴京常那时虽是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文仲宣,终於要破天荒地来此和门主会谈,此事可关系本门将来向北的发展,绝不能小觑,偏白宁枫说得天花乱坠、口沫横飞,却故意把这事漏掉,也真不知道这傢伙心中是怎么想的。
“这样啊?干得好!”
原本话中的笑意还只是隐隐约约,但听到季韶接下来的话,杨乾的高兴可再掩不住了,连武林白道之首的少林派都请不动的文仲宣大驾,竟能来此和自己共赏明月,这面子比之“芸萝花”的几片叶儿,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巨初,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这嘛?首先我们也要确定,那是不是文仲宣本人,”
心思细密如发的杨巨初,也听得出来门主话中的兴奋之意,只他向来细心,做事总要先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事既是京常弄出来的首尾,就由他前往汉中派,和文仲宣磋商一下,以免到时候出了岔子,那可不成啊!对了,京常,”
硬是把话题转了过来,杨巨初的锋头一下又对准了阴京常,“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京常上禀副门主,”
阴京常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像是并不把方才杨乾的讚许之意放在心上,但不知怎么着,赵平予听来总觉得有点儿中气不足,与前次在玄元门山下偶遇时相较,竟似虚弱了不少。这还真令人有点难以想像,虽说奔波路途极长,压在阴京常肩上的工作又不少,但以他身为天门五大堂主之一的功力,也不该会累成这样,“那位前辈并不想再涉江湖,因此…”
“你事情是怎么办的?”
才听到第一句话,手掌在桌案上重重一拍,杨巨初的怒喝声已冲出了口,“那可是江湖中武功一等一的高手啊!本座好不容易和他套上了交情,带他由间道上峨嵋干事,弄好了彼此关系,这才让你去劝他加入本门,本来是水到渠成、毫不费心的事儿,你竟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我虽知你对黄榜中人印象不好,却不知道你竟因此而公私不分…”
“京常有下情回禀,”
微微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等到杨巨初的话声一断,阴京常才接上了口,“事情有变。当京常上得那位前辈洞府,竟发觉那位前辈身边多了位红粉知己…”
“什…什么?”
虽说没看到实况,但光听声音中的转折,赵平予几如目见,这一句话只听得杨巨初张口结舌,连原本源源不断的怒骂声都似无柴之火,再烧不起来。这也难怪杨巨初惊诧,他与“淫杀千里命七天”交情虽算不上深,却也知道他的恶名来由,绝无女子在与他缠绵之后,还能活过七日,这种人竟会有红粉知己?真是打死他也不肯相信。“你…你不是看错了吧?”
“京常该是没有看错,而且更怪异的是,那女子竟…竟是…”
心里也知道这事太过玄奇,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但杨巨初既问出了口,要隐瞒也是不行的,“若京常没有看错,那女子该是峨嵋派的前掌门雪青仪。光看两人的神态,便知那前辈雄心已老,再不可能重出江湖。”
“这…这怎么可能?”
“此事难说,”
听到阴京常的话,话头插了进来的季韶虽是力持镇定,但语音中仍微有发颤,“那日季韶上峨嵋派弔丧,雪青仪的…的屍身除再无气息之外,几与常人无异,兼且幽香缭绕、馥而不散,峨嵋派的“慈航诀”奇功确是神奥难言,若是“慈航诀”中有什么特别法门,能令死者复苏也不奇怪。“慈航诀”奇功之下,恐怕…恐怕倒是那位前辈被复生的雪青仪所伏…”
“这…这倒也难说…”
虽是不曾亲眼见过,但峨嵋派“慈航诀”的神异,杨巨初倒也是听说过的,如果雪青仪因修习“慈航诀”有成,因而复生,又在交接之间消去“淫杀千里命七天”的恶性,要把他弄得服服贴贴,再不肯出江湖,也不入天门,这倒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那…那京常你怎么处?你总不会连人事也不尽,职责也不管,二话不说地就乖乖拍拍屁股离开吧?”
“京常知已无能为力,因此请那位前辈修书一封,送到峨嵋,就说他“愿赌服输”看在“雪掌门”的面子上,只要峨嵋派不入江湖、不大张旗鼓地参与江湖中事,也不去找他的麻烦,那位前辈就不再出山。并请那前辈将信放在峨嵋玄天殿的大佛手上,听说峨嵋已因此封山了。”
“原来如此,干的不错。”
杨乾笑了笑,他老於江湖,又久处天门之首,见识自是较杨巨初高明许多,一听便猜得出来阴京常的策谋,确是不费一兵一卒,便牵制住了峨嵋派不能对天门动手。这作法对“淫杀千里命七天”也算是人尽其用,反正峨嵋已然封山,再不过问江湖事,在天门看来,这和灭了峨嵋派也差不了好多,总归天门尔后发展上头,她们是成不了后顾之忧了。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赶快看要如何对付青城吧,宁枫愿为先锋,一战立威,让天下人都看清我天门的实力之强。”
见阴京常连番得了彩头,连师父都拿他没法,白宁枫赶忙站了出来,他可不想什么功劳都给这沉默是金的傢伙拿去。“无须总堂派人支援,只我席云堂的人手足矣。”
“不行。”
“又怎么了?”
听阴京常出声阻止,话声斩钉截铁,毫无反驳的余地,白宁枫不由得心中有气,马上就爆了出来。赵平予虽无法亲眼看到,但也猜得到,其余人必是惊讶无比地看着阴京常,连他自己都不由得为阴京常担心,为什么这样毫不犹豫地把别人立功的机会给封掉?尤其在自己连着被夸奖之后,这话出口可是会引火烧身的,“你以为只有你能立功,别人就都不行吗…”
“不是,”
截住了白宁枫的话,不让他更难听的话儿出口,阴京常的声音仍是一幅不疾不徐的样子,“不是谁能不能够立功的问题,而是现在还不是对付青城的时候,绝不可妄动。”
“怎么说?”
杨乾问出了口,他武功虽高,对青城派的一代宗师“春秋剑”穆豪德却不能没有三分忌惮,也知道若光是白宁枫动手,绝吞不下青城,但听阴京常的话意,他之所以出言阻止白宁枫的出击,却不光是“春秋剑”穆豪德单独一人的问题,而是后头有更深奥的计算。
“青城实力虽远不如本门,但终是武林一脉,传承久远。本门若对青城出手,胜为必然,但事后却必会引起白道各门派的注目,成为众矢之的。何况京常和老五这回出去,在闽州一带遭受伏击,“流云剑圣”尚光弘等人对本门的敌意已很明显,京常认为此刻绝非本门树敌的时候。”
话虽简略,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