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很快,江湖中人就知道了,丁喜究竟有多么“小气”。
剑冢的东西南北中五方神剑,有次路过高平镇,只不过无意中把一口浓痰吐在丁喜家门口,丁喜知道此事后,当即提起长刀追了上去。将五方神剑屠了四方,逼疯一方。
纵横西南的黑道大豪十二星相,亦不过是在酒楼中多喝几口黄汤后说了丁喜的坏话,结果丁喜刚巧路过,小里小气地只出了一刀,当即就有三个星相折了手,四个星相断了脚,还有五个星相被刺破了心脉。
更可气的是此人小气起来简直是六亲不认。刀盟的太上长老何其峰,不过在刀盟的例行会议中倚老卖老地说了他两句。结果他当即就拔刀指住何其峰的鼻子,问他是不是想招惹他,吓得何其峰第二天就告了老还了乡。
也正因为如此,刀盟的顾盟主虽爱其才,却总不将他提拔重用。甚至下令让他非有传召,不得出高平镇一步。江湖中虽不是人人喜欢顾盟主,但却人人对他这个英明的决断赞不绝口。可不是么,要让这样一个小气而又疯狂的人步入江湖,还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呢!
“男子汉大丈夫,你就不能心胸开阔一点。像你这样结怨满江湖,迟早会惹上大祸!”偶尔,花玉香在为方飞玉扫墓时碰见正在练刀的丁喜,也会这样苦口婆心地劝他。
丁喜挑挑眉:“那你以为我该怎么做?”
“在江湖上,想要吃得开、趟得平,并不是靠着一身好武艺就行的。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想上位,就得有人望,就得广交八方友,结识天下英雄。有些时候,宁可自己吃点亏,也决不让朋友受点委屈。让出一分利益,就能够换来一份交情。这交情平时看起来没多大用处,但在你危难或是需要帮助之时,一份交情、一个朋友说不定就能让你反败为胜扭转乾坤。”
丁喜躺在方飞玉的坟丘上,双手抱住头望着天空:“如果我像你说的那样去做,那么没过多久我就会躺在这里和他作伴了。”
花玉香猛地抬起头,像不认识似的打量着丁喜:“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顾道人在利用我。我结怨越多,他就越开心越放心。因为除了他之外,我再没有其他人或其他势力可以依靠,也没有其他的人和势力敢于收留我。”丁喜自嘲似的翻转着自己的手,“多么好用的刀啊,既可以杀敌,又可以剜掉组织内部的潜在威胁。跟任何势力都无牵无绊,只掌握在顾道人一人的手中。如果这把刀忽然有了落入别人手中的可能。就算这是一柄再出众的神兵利器,顾道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折断。不是吗?”
“可你这样很危险。”花玉香犹豫着说,“你不会一点内功,就算刀法再锐利,久战之下必然落败。要不,我传授你一门内功心法。虽然不是什么神功,但也能……”
“不需要。”丁喜摆摆手,“一把刀,如果没有刀柄,就不再是刀了,而是一柄会伤到主人手掌的凶器。”
丁喜对花玉香说:“不要试图勾起我的雄心,自飞玉死的那天起,我的志气就全没了。你的心思我明白。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花玉香抱着膝坐在方飞玉的坟丘上。垂下头,哭声像炊烟一样袅袅地升起来。丁喜闭上眼睛像睡着了,他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花玉香蓦然站起,一把将丁喜的头扳过来,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能让所有男人全身发颤的胸膛:“把我从这里救出去,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有这个本事,也只有你能真心地帮我!”
“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呢?”丁喜悲伤地问。
“因为我不想在这山坳坳里老死,我不想再闻到充斥在高平镇空气里的土腥味!我不属于这里,你带我走吧!”
丁喜把花玉香摔在一边:“留在这里,你至少能老死。”
花玉香怔怔地望着丁喜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像决了堤一样涌出来。花玉香冲着丁喜的背影大声喊:“我算什么?告诉我在你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我长得漂亮我有什么错!别的男人一见我就想和我好,你呢,却连一根小指头也不愿碰我,要把我留在高平镇守一辈子的活寡!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却要像泡在水塘里的麻绳一样慢慢沤掉!丁喜你不是男人,你要是个男人就要了我,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丁喜惊慌起来,像只受伤的野狗,飞奔在旷野里,没膝的草浪在他身后翻涌着。在更后面的地方,是花玉香绝望的号啕。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等你有钱有权了,什么样漂亮的女人弄不到手。”在一间铁与石打造的密室里,何勾魂为丁喜斟上酒,比划了一个下流的手势,“女人是让男人抱在怀里亲的疼的,但你别把她捧上神龛供着。你一供她就会恃宠生骄,她一骄就会让你麻烦缠身。”
丁喜心中忽然生出让他坐立不安的感觉,挥手挡开何勾魂敬来的酒,沉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勾魂把酒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很惋惜地放下,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像铁和石一样冷酷:“是你害了花玉香。你既不敢爱她,又不愿放她,只好想方设法将她留在你身边,好让你能时时刻刻地见到她。你对她有愧,而她也察觉并利用了你的愧,愈发地胆大妄为。因为她知道,无论她捅下天大的娄子,你都会为她一肩承担。”
丁喜勉强笑了一笑:“有话一次说完,告诉我她到底做了什么。我小气,性子又急,你别惹我。”
“不惹恐怕不行了。”何勾魂很衷心地叹息说,“花玉香勾结李惊鸿,妄图诱使你加入剑冢。师父他老人家说,如果你想表现你的忠心,就杀了那个女人。”
“我希望你能杀了她。”何勾魂诚恳地说,“你满脸都是麻子,又没有一丁点大丈夫的气概,那个女人不会爱上你的,她只会不断地利用你。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杀她的对吧?”
丁喜坚定地摇摇头,手握上了刀柄。
“那我就只能杀了你了。”何勾魂慢慢地站起,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居然现出淡淡的金色。他手腕一翻,拔出一柄三寸三分长的秀气血刀,指向丁喜。
丁喜不认得那是柄什么刀,但却知道他皮肤上的金色是金钟罩练至大成境界的征兆。丁喜的刀虽然快绝、刁绝,然而没有内力支撑的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刺破金钟罩的防御。
不及他多想,何勾魂已抢先发动进攻。小小的一只解腕尖刀,在他手中却进出比攻城巨木更为庞大的气势。刀未及体,便有一股极庞然的风声,吹得丁喜须发俱扬。
丁喜不敢硬接,只能疾退。但这一退,先机尽失,被何勾魂以一柄三寸小刀掀起的霸绝天下的宏伟气势逼得左支右绌立不稳脚。
“为什么还不出刀?”何勾魂一边攻击一边讥笑道,“你是想找我的罩门吗?教你一个乖,金钟罩练到至高境界,全身上下如罩金钟,并无一处罩门软肋。除非像我师父那样功力高出我数倍的绝顶高手,方能以全力一击破我防御。”
刀锋如浪,层峰重叠铺天盖地地掩杀过来,汹涌刀风织成绵密巨网,将丁喜笼罩在内。瞬息之间,丁喜身上已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何勾魂如怒虎一般地纵声长笑道:“还未放弃吗?尽管我很欣赏你的斗志,但单凭你那没有内力的刀,根本不可能……”
话未说完——事实上何勾魂已经没有机会说完这句话。丁喜忽而拔刀,刀锋一荡,刀柄上飘起的红绸“小小心心”地拂了何勾魂的面颊一下。何勾魂身子一顿,血刀落在地上,捂着脸翻滚哀号起来。
丁喜把刀拄在地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喘息着说:“虽然你一身金钟罩已全无罩门,但是我相信,曾经有人差一丁点就破了你的金钟罩,并在你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这道疤,就是你的罩门。”
鼻涕眼泪和着鲜血,一起从脸上涌出来。何勾魂还想勉力再战,但他一提内力,血流速度立时加快,那疼痛的感觉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脸已经被人劈成了两半。
“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是个恶人,但不是个坏人。把花玉香交出来,我会带着她立刻消失,从此不再在你们的江湖上出现。”
何勾魂捂着脸踉踉跄跄地退了七八步,恶狠狠地笑起来:“花玉香,你还想着她?这个女人不会跟你一起隐姓埋名的。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硬要把她纳入自己的世界,结果只能是失败。”
丁喜铁青着脸,把刀架在何勾魂的脖子上。何勾魂的杀气与豪情,早已随着鲜血流光。所以他立刻就说了。
“她在独尊堡。师父想要她已经想了很久了,以前是碍着你,不好下手,现在正好可以……另外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师父练的是绝情绝义的刀法,凡是他动过心的女人,会遭受到比死更凄惨的折磨。”丁喜听完之后,立时就不打算活了。但在此之前,他还要杀一个人。
他就这样带着一身伤一身痛,拄着重八斤四两的厚背开山刀,一摇三晃地上了独尊堡。
顾道人坐在高高的狮皮椅上,端详着悲愤得站也站不稳的丁喜,怪有趣地笑笑:“果然,你会为了那个女人叛离我。我早就猜到你会来了。不过,你想杀我却决不可能。你我之间有百丈距离,这百丈之内是我刀盟三千精锐子弟布下的战阵。你已一身是伤,不如降了我吧,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重用你的。”
丁喜摇摇头:“你惹毛我了。”然后他问,“花玉香在哪?”
顾道人吸吸鼻子,不经意地说:“卖了。我让人把她卖给南方的一家妓馆,然后又亲手杀了那个经手之人,所以连我都不晓得她究竟在哪里。我早告诉过你,要想在江湖中出人头地,不单对敌人要狠,对自己更要狠。我不会让一个令我动过心的女人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弱点。”
丁喜喷出一口血,深深地吸一口气,仰天长啸。那刻意被压到极低。尽情倾泻愤怒的啸声,却长长回荡在独尊堡内,把所有独尊堡弟子的呼喝怒骂一起掩盖了。
丁喜忽然曲膝,回身,弓背,掷出手中长刀。青虹陡起,带着狂飙的风声。以贯日之势向顾道人射去。
顾道人与丁喜相距过百丈距离,又身处三千弟子的保护之中,自以为安全无虞,正自得意洋洋,思考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够体现出自己刀盟之主的威严。哪知一道劲风迎面袭来,赶紧趴下躲避,却迟了一步,被一股极锐利的气刺破护体真气,轰入脑颅之中。
血沿着脸庞流下,顾道人再顾不得什么风度,慌乱地大呼:“这不是刀风!是刀意!怎么可能,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居然能使出刀意!”
在此后的许多天里,顾道人头肿如猪,一有牵动就流下眼泪;在此后的许多年里,顾道人午夜梦魇,依然会被这可畏可怖的一刀惊醒。
“杀了他!大家伙并肩子上!杀了他!”
没等刀盟的三千弟子杀来,丁喜已跃下万丈山崖。刀盟弟子一时哗然,出动全部人手,逐寸地搜索悬崖,却一无所获。
三年后,丁喜一人一刀再上独尊堡,斩杀刀盟弟子、堂主长老数十人后翩然而退。
又三年,丁喜在刀盟全数弟子云集独尊堡共商大事之际,竟光明正大地破门而入,将独尊堡内杀得血流成河。
如是三次,终将顾道人斩于刀下。期间刀盟联合剑冢、枪林,七度围杀丁喜,却总是给他杀人逸去。刀盟从此一蹶不振,诺大一个门派,竟让丁喜以一人之力杀得花凋叶零。
自此,人人皆称丁喜为刀中之神,再无人敢轻挥虎须。然而丁喜却在他声名最盛之际,隐入山林不知所踪。
尾声
数十年后,一处偏僻的小山村里。
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着。他身上伤痕处处,特别是腹中那处几乎被人剖开的伤疤,红色的薄膜下几可见肚肠蠕动,让人见之欲呕。
谁都知道这老人快要去了,但他却依旧大睁着双眼,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始终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围绕膝前的儿孙面面相觑,不知老人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不请自来,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独留下老者的老伴翠兰在一旁作为见证。
那老妪俯下身对老者轻轻说几句,老者的双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口中发出咿咿呀呀毫无意义的声音。
然后老妪在床前立好,如蛇蜕皮般一层一层地脱去自己的衣物,如同一层一层地蜕去所有的恩怨情仇。她轻轻地将老者的头颅抱在怀中,老者用最后的力气在她胸前咬了一口,然后慢慢软倒。
翠兰捶打着尸体大声号啕起来:“死鬼哟死鬼,你这一咬,把我的心肝都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