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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带到螳螂不断点头的微笑脸上,再带到螳螂惨不忍睹、被绑在地板上的身躯,几百只蚂蚁正漫爬啃食着螳螂被活活剖开的肚子。
八宝君拿着杀虫剂在螳螂裸露的肠子上猛喷,笑着说:“大哥不用担心蚂蚁,小弟饶不了牠们的。”
上官看着画面中不断点头的螳螂,大笑:“有你的。”
圣耀忿忿说道:“有什么好笑?”
上官笑道:“八宝君活了那么久,却连摩斯密码都不懂。螳螂笑着告诉我,他痛扁了八宝君一顿,可惜八宝君有帮手。”
圣耀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开心之处,毕竟为了上官奋力一搏的螳螂正在极度被虐的痛苦中,甚至随时会被杀死。
上官知道圣耀的不明白,说:“有些事,你得跟朋友一起开心才行。朋友开心,当然也值得你开心。”
镜头回到血池中兴奋的八宝君,八宝君露出尖锐的犬齿笑道:“上官哥,给你十天好好活动你的手脚、或是去找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帮手吧,我等你,希望你知道你的宝贝健健康康以后,能够打起精神来坚强活下去。”
八宝君歪着头,吐着舌头,说:“至于你该到哪里领回失物,我忘了,想到再告诉你吧。”
档案结束。
上官平静地说:“八宝君给我十天,实际上这个闲置的时间毫无意义,他那边也受到重创,需要休息十天来恢复元气,或是等待日本本部的支持,等到一切备妥后他才敢敞开大门。”
圣耀同意上官的想法,问:“你那个叫做BJ的朋友,从美国到这边来得及吗?”
上官点头,说:“BJ是个信人,他知道我需要他,他可是得意的不得了,要不是他跟他的伙伴临行前遇到状况不明的阻挠,今天早上的情势一定是一面倒向我们的。”
圣耀退出上官的电子信箱,回到吸血鬼网站的首页准备将网站逛翻时,首页的榜首新闻却更新成“芝加哥机场炸翻!RathVS。BJ?”
上官瞪大眼睛,难以言喻的错愕让他无法将视线从新闻标题上移开。
“谁……谁是Rath?”圣耀小心翼翼地问,想转移话题。
“给我十分钟,让我静一静。”上官闭上眼睛。他知道他的朋友恐怕不会来了,更恐怕,他的朋友现在也许更需要他的帮助。
圣耀心里叫苦,谁都看得出来所谓“强大的奥援”反被困在遥远又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只好自行点选“芝加哥机场大爆炸”之类的相关新闻看看,而电视机也传来美国总统对盖达组织攻击芝加哥机场十余架飞机愤怒的咆哮。
电视画面中,被倒霉透顶的盖达组织毁灭的芝加哥机场一片火海,四十台消防车的强力水柱在滔天烈焰下显得渺小无力,而许多飞机的机身上都纹上张牙舞爪的上万弹孔与大块涂开的夸张血迹,记者在火海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喊全世界站起来,向国际恐怖主义宣战之类的。
而一台波音747客机的残骸上,写了腥红色的“RATHBACK”八大字。
“Rath是美国最机车的吸血鬼之一,圈养派的基本教义份子,极端欠扁欠倒欠干,却也极端恐怖,恐怖到二十一年前,圈养派自己费了好一番工夫把他给做了,虽然我跟BJ都知道Rath不可能真的死掉,欠扁的他倒底还是只恐怖的怪物。但他什么时候会爬出来宰了所有人,谁也说不清。”上官睁开眼睛就是一连串平静的叫骂。
“说不定不是Rath,而是有人栽赃啊。”圣耀说。
“不管如何,BJ是不可能来了。”上官落寞道:“而且,就算我的脚及时复原,我的手在短短十天内也回复不到以前的灵敏了。”
上官看着右手,叹道:“右手也许还行,毕竟跟了我一个世纪了,但新接的左手恐怕又报废了。”
圣耀从刚刚心中便一直琢磨着一件事,但不知该不该开口,上官看了圣耀一眼,便问:“想说什么就说吧。”
圣耀有些腼腆,说:“不如我连络山羊,叫他帮我们把八宝君的巢穴捣破?”
上官脸色一阵青,但他不怪圣耀。
“我不反对倚靠人类的帮助赢得这一场战争,因为这场战争关乎的标的正是人类自己。但,倚靠山羊是行不通的。”上官苦闷地看着圣耀:“话又说回来,可能的话我也不愿跟人类合作,因为我们最终的敌人绝非圈养派,而是人类。”
“喔?”圣耀不解。
圣耀看过许多恐怖电影,电影中的吸血鬼被视为是主宰地球上食物链的主人,当然了,这些电影的结尾总是人类艰苦获胜,吸血鬼以各种惨状滚回地狱,但才刚刚当了几天1/2吸血鬼的圣耀,十分了解吸血鬼凌驾人类血肉之躯的优异生存力,更甭提吸血鬼令人咋舌的高强攻击力了。
人类怎么会是对手呢?
然而拥有吸血鬼“最强”称号的上官,竟给予孱弱的人类如此之高的评价。
“在秘警署时,你应该听说过我曾经杀了山羊最好的朋友,那件事害得我的脑袋身价暴涨。这件事我也是听赛门猫转述才知道的。”上官的眼神有些涣散,好象正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嗯。”圣耀应道,但心里已开始盘算如何藉山羊之力救出伙伴。
但,救出伙伴后呢?
伙伴两字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今早半个小时之内,圣耀背负的凶命已令一群“伙伴”骤死。所以,圣耀心中默许,如果能救阿海跟螳螂逃出生天,自己便需头也不回地挥别这一群新朋友,寻找地球上最罕有人迹的边疆地域独居。
伙伴终究只是他生命中意外的过渡。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位愁肠千结的老大哥。
“害怕吗?”上官发觉圣耀的眼中也注满忧愁。
“怕。”圣耀看着自己的手纹。
“当初兄弟们也是不计一切代价救你出来。”上官看着扭曲断折的双腕,眼神却突然散发出无法压抑的自豪,说:“我们救伙伴,不是在算公式。不考虑胜算,更不考虑是不是以多换少,这就是兄弟的义气,也是兄弟可爱的愚蠢。”
“我不是怕死。”圣耀的眼神却依旧悲伤,说:“我只是为人生里不断的告别感到很干。”
“现在就烦恼这些会不会太乐观了?也许你该开始自己练习飞刀了。”上官似笑非笑,眼睛看着门把,像是等待着什么。
“来不及的。你也说过,力量来自‘专心致志’。”圣耀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说:“所以……”
“所以?”上官。
圣耀弯身抽起插在怪力王身上的玻璃碎片,在左手心上轻轻一划,鲜血撒出,上官讶异地看着圣耀问:“你干嘛?”
圣耀额上冒汗,右手用力地抓紧左手臂,颤抖地说:“所以,我也许可以找到这十几年来,凶命‘专心致志’搜刮来的力量。”
圣耀的左手心上的伤痕慢慢合拢,鲜血不再喷出,甚至以奇异的节奏“被吸回”逐渐聚拢的伤痕里。
上官瞪大眼睛,没有说话。
“没错,”圣耀眉上的汗珠滚落,和着眼中不知喜忧的泪水:“这都是这些年来,大家被我吸进来的力量。”
手心上的伤口已完全密合,一点也看不出痕迹,圣耀握紧拳头也不觉得疼。
直到此刻,上官才完全信服圣耀口中的“凶命”,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还不够。”上官终于开口。
“我知道。”圣耀点头,拿着玻璃碎片往左手臂上用力一划,在圣耀牙齿的吱咧声中,左手臂立刻皮开肉绽、筋骨分明。
上官看着圣耀手臂上的切口内,细微的血管与神经在血水中慢慢接合,圣耀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一阵晕眩想吐,却又痛的神智清明。
“厉害。”上官张大嘴巴,看着圣耀的手臂在三分钟内慢慢回复原样。
圣耀擦着额上的汗水,脸上的肌肉都揪在一起。
“挪。”上官断折的手努力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掌心雷手枪,将手枪交给嘴唇苍白的圣耀,说:“还要再快。”
圣耀咬着嘴唇,拿着沉甸甸的掌心雷,将枕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闭上眼睛。
“咻!”
圣耀花了九个小时,用各种可以拿到的器具伤害自己,刀子、玻璃、手枪、桌脚,在身上又戳又刺又开枪的,但不管伤口多么严重,圣耀恢复原样的速度越来越快,凶命的力量正逐渐因痛苦的训练而苏醒。
但在第四个钟头来到时,圣耀在腹部猛刺的一刀令他痛得几乎把自己的拳头咬碎,然而跑出来的肠子却迟迟不逆流回肚子里,裂开的肚子也合拢得非常缓慢,圣耀激烈地在地上打滚,脑袋霹哩趴啦搥着,直到上官着急地将两包血浆撕开,浓稠的血液流进圣耀的喉咙里,圣耀才勉强安静下来,尿水潺潺。
血液的魔力舒活了圣耀衰微的血管,凶命奇异的力量重新复活,硬是将被刀子扯出的肚肠拉回,敞开的肚子像含羞草般迅速闭合。
而上官在圣耀“自杀”的危机解除后,便疲惫地躺在怪力王身旁睡着,任由圣耀一边用头敲着鱼缸,一边继续用圆规把大腿剖开。
大腿剖开,再来是把碎玻璃留在大腿里、留在肚子里、插进小腿里,看着碎玻璃被肌肉组织包围,慢慢消融成自己身体的一部份。痛苦的一部份。
圣耀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疯狂凌虐自己,因为凶命并未将痛觉抽出他的身体,只是给予他惊人的再生能力,让他无论如何都能从阎罗王的鬼门关前飞回。
是因为圣耀想在短短十天内锻炼出足以营救出阿海与螳螂的“能力”?一开始也许是的。
但,当圣耀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拋弃害怕痛苦的心理,拿着刀子疯狂往胸口上刺下六刀后,他在殷红的镜子前看着鬼魅般的自己,先是发呆、哽咽、颤抖、然后在稀烂的伤口复原后,终于号啕大哭。
号啕大哭中,圣耀手中的刀已切断自己的喉咙,鲜血滂沱泻下,圣耀陷入意识模糊、无法呼吸的抽蓄时,圣耀竟有种解脱的舒坦,好象一条百年来全身插满渔鎗的大鲸鱼终于可以沉入海底,变成小鱼小虾的餐点那般自由自在。
直到。
直到成千上万的渔鎗再度将大鲸鱼拔向海面。
圣耀看着镜中的血人,一个承受再多痛苦都无法将自己推向死亡深渊的血人。
“怪物!”圣耀大叫,悲愤得难以自己,一头将镜子撞碎。
变成吸血鬼后的圣耀,或许由于第一次接触到的同类便是上官一行人,所以并未对吸血鬼的异种身分感到特别的恐惧与极端排斥,唯一支持他建立卧底意识的,只有稀薄空虚的使命感、与父仇不共戴天的情结。也许圣耀自己还没发觉,在他的深层心底,他根本未曾真正卧底过。
但现在的圣耀,这个无法被杀死、也无法杀死自己的“东西”,已经不是吸血鬼了,而是一头“怪物”。真正的怪物。
这种濒死复生的能力或许是圣耀现在极为需要的,但,圣耀已自溺于“挣扎在没有边际的边际的无助感”中。
上官隆隆的鼾声中,圣耀趴在地上滴滴答答敲头,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这就是你吗?这就是你的执着吗?”圣耀在血泊里舔舐自己的血,看着血里哀伤的眼神。
远离死神镰刀最远的男孩,却让至亲好友与死神靠得最近,这个男孩的眼神拥有不属于他年纪的悲伤落寞。
那可是几千年的孤独才能风化出的苍凉啊!
“告诉我,你是谁。”圣耀看着血中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将最后一颗子弹填进掌心雷的弹荚,枪口抵着两眉之心。
血中的眼睛闭上。
泪滴下,子弹飞出。
飞出
飞出
飞出
飞出
飞出了日
飞出了月
飞出了千年
飞出了万里殷红
“呜呼!昊天苍苍,何故待我如此?”
书生啼泣,看着井边被马贼奸污刨杀的妻女,阴森的树林里吊着满村子人,夜莺哀鸣,老狗哭吠,书生看着井底水波幽冥,闭眼跳下。
飞出
飞出
飞出
飞出
“江山负我!国破!国破!天亡我也!”
帝王举剑大吼,身边家臣将相身上插满羽箭,个个双目瞠大疑惑地看着帝王,嫔妃乘坐的马车化成火球滚落山堐,帝王颓然看着满山谷的兵尸,看着宝剑上的寂寞眼睛。吞下。
飞出
飞出
飞出
飞出
“Why?”
金发大盗拿着酒瓶,酒瓶上映着弯弯曲曲的人形木炭,木炭的眼睛黑洼洼地凝视大盗,烧焦的味道游荡在西部大贼窝里,大盗打了个嗝,眼神迷蒙喃喃自语:“It'sgone……everythingleftmealone……”拿起左轮手枪,眼睛玻鹂醋徘构芾锏淖拥K徽饷唇乜垂拥
飞出
飞出
飞出
飞出
尼罗河上十艘小船浴在耀眼的火焰里,一个女人尖声拥抱着火焰。她的家人被王室的火焰吞噬,她只能拥抱孤独的火焰。
铁轨上,一个男人举起双臂迎接冒着黑烟的火车。昨天最后一个亲人,他的小儿子,终于死于龙卷风般的黑死病。
高塔上的小女孩变成一只风筝,落下落下,想捕捉她记忆中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