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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一会,少女和白虎突然金光闪烁,然后一下子不见了。
长风吹动暮春的荒野,万物细语轻言。白秀才按落云头,像一片白花瓣落在偌大的绿野之中。他临风大呼一声:“鱼儿——
***
“我好像听见秀才叫我了!”鲤鱼说。
她正向白麓荒神演示新背的一本剑谱,突然停在了“临风望月”这一招上,一个翻身后跃,将电闪的剑光收入鞘中,落在溪水浪花之上。
白麓荒神此时凝成了一个面容妖媚而冷漠的白衣女子。他卧在水边,临溪照影,缓缓地梳着那一头极长的乌发。那头发泡在溪水里,竟不知道有多长。每梳一下,发色就变白一些,溪水里就升腾起越来越浓的云雾。
鲤鱼见他没有反应,便自己跳到岸上,拨开高高的蒹葭,大叫着向声音来处跑去:“秀才!你来找我了吗?我在这里!”
白秀才循声望去,一下子望见了百步外蒹葭丛中的红衣少女。两人四目相对,真是又惊又喜!
“鱼儿!”
白麓荒神突然一挥手,他手里的梳子便化成一道白光罩住鲤鱼,变成了一个越箍越紧的水球,逼得鲤鱼现出了原形。鲤鱼刚要大叫,水球上又流过一道光,这下它无论怎么叫,声音都传不出去了。
白秀才已经追了过来。白麓荒神一甩长发,便成了一个堆云高髻。他将困住鲤鱼的水球托在手里,长身站起,成了一个足有五人高的白衣女子,迈开腿脚向南奔去,裙裾飘起,在他身后散成一丝丝流云。
白秀才初时还在跑,后来就乘上白鸟飞上了天空,在白麓荒神脑后紧追不舍。他以为白麓荒神是云妖雾怪,几次出手想要操纵它,却寂无回应,只得用一支支水箭徒劳地在他身上穿出一个个透明窟窿。那些窟窿扭曲着,透出前方的碧空和绿野。“你是什么妖怪!”白秀才愤怒地叫道,“你要把鱼儿带到哪里去?!停下,快停下,回答我!”
白麓荒神毫不理睬,悄悄张望四周,拣择容易带着鲤鱼隐匿的路径。慕容春华的白鸟儿,追得实在太紧了,呼吸间就会被撵上。他很快就望见了远处竹海之上露出的塔尖,那里有一个有名的寺庙,正传来清远的钟声。
他微笑起来,飞快地向那边掠去。
“哪里走!”白秀才紧紧跟上,眼看着这个奇怪的白衣女子越跑越矮,越行越快,在寺墙边一闪就不见了。
“好哇,竟敢躲进寺里!护法伽蓝怎么不把你打出来!”白秀才落到了地上,拿起木鸟奔进山门。里面正是一场庄严的法事。群僧整整齐齐地盘坐在蒲团上,方丈在香炉边用钟磬般的好嗓子唱道:“炉香乍爇,法界蒙薰……诸佛现金身……”
群僧静坐,香烟袅袅,宛如净土。
第58章 寺中
白秀才走过天王殿前的小桥,两边莲池里摇曳着片片荷叶,有三四朵白荷初初开放。
鲤鱼被困在一个淡金光芒笼罩的水球里;藏在荷叶之下。白麓荒神进寺时;随手便将它藏在了这里。透过荷叶间的缝隙;她看见白秀才从桥上匆匆而过;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他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鲤鱼甩着尾巴;懊恼道;“我没赌气不理他就好了!我变了样子,他原是不认得的。”眼见白秀才一晃而过;离开了小桥;她情急叫道:“别走,别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秀才,秀才;我在这里呀!”
路过天王殿,四大天王皆作金刚怒目之状,瞪视着白秀才。他抬头望向身红色的西方广目天王:“广目天王,你为群龙领袖,大鹏金翅鸟化身,以清净天眼观察世界,可有看见我的鱼儿,和那劫持她的妖魔?”
广目天王一手捉龙,瞠目不答。
白秀才一笑而过,径往那大雄宝殿去。炉香赞已毕,群僧齐颂《心经》,信徒随众礼拜。白秀才踏入殿门,四下张望,可那居士善信中并没有混入一个白衣女子。可那居士善信中却有一人看到了他。
“阿柔。”拜垫上跪坐的男子扶住身边女子的肩,低声道,“不舒服吗?可要一边歇去?车里带了丸药。”
“是他,是他……”女子的肩背微微颤抖。她抬起头来,杏眼湿润,正是那个曾被白秀才和谢子文救下的聂十四娘:“鱼郎,你看前方那白衣书生,就是奴的救命恩人……”
当朝盐铁副使鱼周询,闻言审视着白秀才:“便是此人?”
聂十四娘颔首。
《心经》毕,方丈正要坐上狮子座,开示佛法,一回头却吃了一惊。不知几时,那里已坐了一个白衣僧侣,剑眉星目,只是平平常常地坐在那里,却气势逼人,周身似湛湛有光。“今日,却要讲《佛为海龙王说法印经》。”
白秀才奇怪地望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僧侣。
大殿静默,香烟缭绕升起,拂过释迦摩尼佛无喜无悲的面容。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海龙王宫,与大苾刍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并与众多菩萨摩诃萨俱。尔时,娑竭罗龙王,即从座起,前礼佛足,白言:世尊!颇有受持少法、得福多不?佛告海龙王:有四殊胜法……”
监院低声问方丈:“方丈师兄,这位法师是?”
方丈微摇首:“噤声!且听。”
“若有受持、读诵,解了其义,用功虽少,获福甚多,即与读诵八万四千法藏,功德无异。云何为四?”白衣僧人冷冷含笑,声音像空洞潮水般漫过殿堂,“所谓念诵‘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白秀才低声重复一遍,突然冲到狮子座前,一把抓住那白衣僧胳膊,“你是何人?!”
白衣僧大笑起来,佛前的长明灯闪灼不定。
方丈一步上前,抓住白秀才的手:“檀越!不可造次!”
白秀才道:“方丈,你可认得此人?!”
白衣僧笑着,忽然看向方丈:“方丈,我是何人?”他瞳中泛着虹彩,迷离恍惚,竟似勾魂摄魄。
方丈盯着他的瞳眸,不知不觉说道:“这是敝寺请来的高僧。”他与白衣僧合十作礼:“师兄受惊了。”
白衣僧微微冷笑。
白秀才悻悻然放开了他的手,合十道:“得罪。”白衣僧从座上起,单掌还礼,转入殿后。
聂十四娘起身呼道:“恩公!”
白秀才回头看她一眼,思忆片刻:“聂十四娘?”
聂十四娘忙点头道:“恩公,请借一步说话。”鱼周询也站了起来,拱手为礼:“多谢你救了十四娘。”
白秀才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看看鱼周询,又看看聂十四娘:“你们……”
聂十四娘垂下眼眸。
鱼周询答道:“十四娘跟了我。”
白秀才正要说恭喜,却听聂十四娘轻声道:“奴如今,做了鱼副使的外室。”
白秀才惊讶地看着她,那句恭喜,便一时说不出来了。
鱼周询微笑道:“恩公,殿外说话。”
三人来到大雄宝殿外一棵苍松下,重新见礼。
鱼周询为官已久,微有倨傲之色:“请教恩公大名?”
“鱼副使,”白秀才道,“在下新科进士白铁珊,将出任兴化知县。”
“好,我知道了。”鱼周询点头。
白秀才不知该说些什么,勉强道:“十四娘有了归宿,这,很好。”
鱼周询淡淡道:“我会善待她。”
聂十四娘容颜明媚如初,对着当日的恩人,却满面惭色。这个人给了她新生,并不是希望她为人外室的。
“我如今过得很好。”聂十四娘低头道,“多谢恩人当日救我。”如果当日得不到援手,那连今日的苟活都不可得了。
白秀才点头:“如此,甚好。鱼副使,下官有急事,要在寺中寻人,先告辞了。”
见他抽身离去,鱼周询微微一怔,道:“这人,倒不来巴结我?”
聂十四娘轻道:“恩公光明磊落,不是那等样人。”
***
白秀才见那白衣僧和方丈都已不在大雄宝殿,现在是监院在说华严经,便问一旁的小沙弥:“方丈呢?”小沙弥道:“方丈刚才微有晕眩,下去请大夫看了。”
白秀才一下子紧张起来:“那白衣僧人,是何处请来的高僧?”
小沙弥摇头道:“不知,方丈没提过呀。”
“那方丈现在在哪?!”白秀才一把抓住小沙弥的手,“快带我去!”
小沙弥带着白秀才来到方丈室:“师祖,有客求见。”
白秀才不管不顾冲到方丈面前:“方丈,今天的白衣高僧,是何处请来?”
方丈扶着晕眩的头,勉强睁眼看了看他:“老衲,今日,未曾延请什么高僧啊……”
白秀才攥紧的手颤抖起来,砰地一声砸在柱子上:“你……我们都上当了!那是妖魔化身!”
方丈“啊”了一声:“檀越,这话可不敢乱说!他说了经文就走了,并未做别的。说不定是哪位菩萨化身前来,指点经义呢!”
白秀才早已疾冲离去。
韦驮殿、藏经阁、地藏殿、观音殿、罗汉堂、香积厨、经堂、戒堂、僧房……他都一一寻遍,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白衣僧人的踪影,更没有什么白衣女子。他步履沉沉来到小桥上。荷花开得越发多了,由早晨的三朵四朵,变成了现在八朵、九朵、十朵……卷起的新荷舒展开来,碧色相接,把水面遮得一丝不见。
白秀才焦急站在桥上张望,鲤鱼郁郁不乐地在荷叶下吐着泡泡,竟是两不相见。
白麓荒神像一片巨大的云影出现在水底,飘过来,又溜过去。
鲤鱼低头瞪他,生气地冲他甩着尾巴,波动却不能传到水球之外。
白秀才离开了。
白麓荒神微笑起来,凑近了鲤鱼。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秀才!”鲤鱼叫道,“我要见他!”
“你忘了你是我养的鱼了?”白麓荒神说,“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的本事是我教的,如今的你是我一手造就。连那三件事你都未能做到,就想离开我?”
鲤鱼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只想养个宠物,从来就没想过放我走?!”她想起了老青头、秋声子和阿紫的警告。这个神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白麓荒神露出一个极大的笑容:“小昀羲,你总算变聪明了!”
鲤鱼尖叫起来:“因为我永远都没办法劈开瘦西湖的水!”
白麓荒神大笑着,化作一道白虹,裹挟着它向寺外飞去。
***
白秀才又返回僧房搜寻,忽然听到了微微的呻吟之声,便拉住一个僧人询问:“法师,我怎么听到这附近有人在喊痛?”
僧人道:“檀越,有个小孩子让泼皮打断了腿,无处可去,安置在菜园小屋里呢。”他一指院墙:“这堵墙过去,就是菜园了。”
白秀才不顾那僧人惊叫,轻轻一跃,就飞过高墙,落下地来。
随即,他便惊喜地大喊出声:“鱼儿!”
一个头梳双髻的少女披着柿子红的鹤氅,手里抱着一只虎纹白猫,正向菜园小屋走去。
他飞奔过去,拦住那少女:“鱼儿,你怎么不理我?!你……”
少女讶然停步:“你……”
她瓜子脸儿,身量高挑,鼻头边微微一点雀斑,活生生一朵走路的花,但并不是他在沙场上见过的鲤鱼。头上、颈上、腰上,她都佩挂着亮闪闪的苗人银饰,衬着那身绣着祥云灵芝的蓝色汉人衣裙,虽有些不伦不类,却实在是明丽耀眼。
“我叫苏苗苗,不叫鱼儿。”少女轻轻推开他拦路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虎纹白猫,好奇地打量他,“你是谁?”
白秀才难掩失望:“我认错人了,惊扰了小娘子。”到底是什么妖怪,居然带着鲤鱼躲进了寺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苗苗欢叫一声,一拍他的肩膀,一下子把他拍矮了一截:“白铁珊!原来你就是要当我师侄的人哪!快,快叫我一声师叔听听,我长这么大,还没当过师叔呢!”
“师叔?”白秀才捂着被拍疼的肩膀,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