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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鱼历险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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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雕刻起来,一会儿功夫,便雕成了一枚小小的洁白木哨,鳞须分明,作鲤鱼之形。在潮润的春风里,他含着木哨,吹出了凄凉的几声。

    五月初时,这棵鱼木树果然开了一大树花,招来许多蝴蝶翩翩飞舞。白知县也收到了苏州柳知州离任的消息。他简单收拾行囊,这三年,也没落下多少东西,闲碎杂物尽可卖掉。倒是听说他要走了,百姓来了一拨又一拨,送了许多红枣鸡子鲜蔬羊肉,不收下就长跪不起。这些东西多得实在带不走,衙署只得收起来登记了册子,再拿去悄悄散给穷人家。

    临行,白知县最后去看望了封小二。到了墓前,那里已经有一个人了,正是出狱不久的王四郎。阿文见着他,立刻上前一步拦在白知县前面,红着眼瞪着他。王四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给封小二上了手里的香,才板着脸起身,一步步走过来。

    阿文叫了起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他突然一跪到地,拔出腰间单刀,捧在身前:“你若恨我,现在就杀了我罢!”

    白知县要推开阿文肩膀,阿文不肯:“主人,他有刀!”

    白知县倏忽伸手,两指夹住那把刀,刀在他手里瞬息化为一泓清水,落在草丛中。

    王四郎、阿文都看呆了。

    白知县笑笑:“不要见怪,这是我白家祖传的‘化功*’。我不习惯跟人说话,旁边有兵刃。”

    王四郎呆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瓮声瓮气地说:“行刺之事,是我不对。如今你要走了,我护送你去。可你有这般身手……”

    阿文冷笑道:“我家主人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用不着你这种三流功夫保护!”

    白知县止住他:“如此,白某却之不恭,就劳烦王兄弟护送了。”

    阿文还要问为什么,白知县把他一扯,努嘴道:“嘘,多个挑担的岂不是好?”

    哦!阿文恍然大悟,捂住嘴再不问了。

    回去之后,白知县在兴化县署里走了一圈,给鱼木和范仲淹手植的梅花浇了一遍水,就拎起包裹,带上阿文、王四郎,和苏苗苗、喵神农一道悄悄乘船上路了。稻子青青,哗哗摇曳,初夏的熏风吹人欲醉。沿途垛田上的农人农妇看见他,连连挥手叫嚷:“白知县!”“白知县来了!”“白知县,你去哪?”“你去哪里呀!”

    阿文喊道:“父老乡亲们,再见!我家主人要去苏州啦——”

    在一片挽留声中,小船渐渐远去了。
第70章 燕三
    五月夏花丰茂,沿路姹紫嫣红。白知县时常折花来啖,阿文早已见怪不怪,王四郎倒是吃惊不小,却也不敢问什么。打尖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围坐一桌。王四郎怨怪阿文没规矩,阿文倒拉他来坐。王四郎嫌弃地打开阿文的手,提了单刀径自坐到边上的桌子去,叫了碗缕肉面来吃。

    茶博士见了这堆人,认定白知县是头儿,便凑过去笑道:“大官人吃些什么饭食?”白知县要了两样菜蔬,又让苏苗苗。这茶博士一一记了,把这白知县和阿文又打量两眼,忽然笑了:“大官人,莫怪某多嘴,似你与这小兄弟这般品貌,过这惠山脚下,可千万要小心哪。”

    王四郎喝道:“这光天化日的,难道还有强人?”

    白知县笑了:“博士说笑了,要小心也是女眷小心,须眉男子,难道还怕被强人掠去当压寨相公么?”

    茶博士啧啧两声:“大官人有所不知,我们这惠山地界,有个出名的人物,就是惠山女匪首牡丹花。这牡丹花原本家境殷实,不料二十多岁夫死无子,夫族争产逼嫁,她一个不忿,便将家产尽数变卖,招兵买马,招揽了一帮青壮刺头,就此占山为王了。如今她那山寨有六十多马匪,个个骑□□湛,连那十岁的娃娃都能百步穿杨。”

    “你就吹吧!”王四郎忍不住插言,“一个寡妇家的,还当起匪首来了?还让一帮男子为她效命?这谁信啊,不过是个女子!”他见苏苗苗竖起了眉毛,连忙低头不再说话。他是知道这个小娘子的,在兴化,百姓就差没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了。

    茶博士满面堆笑:“是不是虚言,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不过是与官人提个醒儿,这牡丹花当了匪首后,据说荤素不忌,行事荒唐,喜好清俊少年。过路客人若有端正些的,常被掳了上山去,十之七八是回不来的……”

    白知县让他快取饭菜来,别在这啰嗦。这茶博士还在不住地说:“都说这牡丹花欢喜白皙斯文的,大官人只怕正对了她胃口……”

    “快去呀!”阿文忍不住快骂人了。

    茶博士一溜烟去了。众人面面相觑,都呵呵笑了。

    吃过饭歇息一会,大伙儿便收拾东西上路。喵神农昂首阔步走在前头,百兽辟易,方圆一里都听不到虫鸟嚷嚷。林间寂静之极,只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和树叶在脚下碎裂的声音。

    忽然,白知县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没有啊。”阿文奇怪地四望。

    白知县拿起用红绳悬挂在脖子上的鱼哨,用力吹响。林中萧萧落叶,远处传来窸窣响动,好像是什么野兽疾奔而去。

    “没有什么。”他大声说着,靠近苏苗苗,用唇语说,“后退,出林。”

    苏苗苗把阿文一扯,拉他向林外走去:“阿文,快帮我追那只蝴蝶!”

    白知县凑近王四郎,低声道:“你护送他们走远,我没事。”

    王四郎没动,紧握单刀,往白知县身边又靠近了些。

    白知县微叹口气:“跟紧我。”说着,他大步向发出响动的地方走去。

    “等等,那里……”王四郎看到林间的绊马索,急忙出言提醒,却见白知县满不在乎地踢了它一脚。

    铃声大作!

    林子里一声梆子响,冲出一队黑巾蒙面的马匪来。两人转头一看,背后也冲出了两队马匪!王四郎头皮都炸了,一把拖过白知县,狂奔起来!

    两支马匪汇合一处,紧缀在他们后面。又有一队去前面包抄他们。转眼间,三伙人把他们围在核心,拈弓搭箭对准了他们:“别动!”

    王四郎憋屈得大喊一声,白知县喝道:“住嘴!听好汉的话。”

    为首的男子笑道:“算你识趣。”他驱马近前,一把捏住他下巴看了看,笑:“好家伙,今天是什么运气,奇货可居呀。”白知县轻轻打开他手,后退一步,神色淡然。王四郎气得磨牙,奈何已被四个喽啰抓得死紧,挣扎不得。

    男子大笑两声,吩咐:“捆上!给母亲献宝去!”

    王四郎被大头朝下一跤拖倒,用牛筋索捆了,蒙眼塞口,丢上马背去。白知县坦然伸出双手让喽啰捆绑,又乖顺地任由他们蒙眼塞口。他一脚踩上马镫,翻身上了横放着王四郎的马,向喽啰示意。喽啰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俘虏,总觉得眼前出现了肥羊自己沐浴褪毛剥皮跳下锅的幻觉。“敢耍花样,杀你哟!”

    到达山寨,白知县听到男子喊道:“母亲,看我孝敬你什么好东西!”

    一个甜美的女声说:“一川,你又调皮了么?”脚步声近了。看到白知县和王四郎,女匪首“呀”的一声,过来松了绑,取了二人脸上的黑巾和塞口布。白知县看她,不过三十上下年纪,皮肤白嫩,脸上擦着淡淡一点胭脂,挽了一头乌油油的好头发,紫色罗衫中央系着皮鞭,美貌飒爽,果然好一朵魏紫牡丹。她看看白知县的脸,又摸了摸王四郎身上的腱子肉,激得他呜哇乱叫。

    牡丹花满意极了:“呆会洗剥干净,都送到我房里去。”她伸出两只手,又在白知县脸上摩挲数下:“美人儿,若能把我服侍好了,我便让你做我压寨相公,保你日日快活得跟神仙一样,再也不想下山了。”隐隐觉得牡丹花周围那几个男人和男宠都眼神不善,目光像针扎一样落在他脸上,白知县苦笑一下,躲开了她的手。

    一川笑道:“管保母亲满意!”

    在房间里,喽啰们送来了一大桶热水,挑衅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自己乖乖洗好,还是让弟兄们来个水浸死猪?”

    到这一步,他们见得多了,闹三贞九烈的也不是没有。

    白知县劝王四郎道:“我们赶路都三天没有沐浴,正好洗个澡嘛。”说着,他自己进桶飞快地洗好了,换上土匪给女大王的男宠准备的白纱衫。

    喽啰把王四郎一瞪,他再不敢怠慢,也进桶子洗了。

    就在这时,一人冲进来叫道:“了不得!聚义厅走水了!”

    喽啰们一阵慌乱:“聚义厅怎么走水了!”在门口一看,聚义厅果然火光冲天。王四郎趁乱披衣出来,拉着白知县要跑,喽啰早一眼看见,手提齐眉棍扫来,把王四郎绊了个趔趄。喽啰们一拥而上,把他两个按倒,揪起捆在两根屋柱上,牢牢捆了四五匝,这才奔去救火。

    王四郎愁眉:“知县,我们怎么办?”

    白知县道:“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去看看,等我回来。”

    说完人就不见了。

    王四郎睁大眼睛,只见窗户抬了一下,嗖地出去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吓得他寒毛都竖起来了。

    白知县变成个小人儿,钻出屋子,爬上屋顶,向聚义厅方向跑去。那里果然着了大火,一大堆人拿着锅碗瓢盆,舀山溪水来回救火。一个身影燕子般窜起,在墙上一闪即没。白知县追着影子过去,发现那是个黑巾蒙面的青衣人,看背影是个强壮后生,几下就打倒了土牢外的守卫,游鱼般钻了进去。不一会,土牢里便奔出了几个破衣烂衫的人。那青衣后生又背出了几个女子,手里牵了个小孩,喊那个大孩子跟上,带着他们往起火点相反的方向跑。那个大孩子绊了一跤,一下子没跟上,正要叫嚷,一只温软的手捂住了他的嘴。白知县一下将他扶起,揉揉他摔痛的膝盖。大孩子张了张嘴:“叔叔……”白知县微笑着,拍了下他的屁股:“快走。”大孩子回过神来,一溜烟往前冲去。

    “虎头,虎头!”那青衣后生又回来了。

    白知县急忙躲到墙后,见他拧了把大孩子的耳朵,将他往前一推,便又跳进了一座寨中的小院。白知县等待片刻,那后生与人厮杀着,又跳了出来,背上背了只沉甸甸的包裹。

    里面的人喊将起来:“抓强盗!抓强盗!强盗抢钱了!”

    白知县捂嘴直笑:自己就是强盗,还喊捉强盗呢!

    墙下又溜出一个褴褛少年,那青衣后生把包裹丢给他:“你先走,我去会会牡丹花!”说着,他身如壁虎一般,哧溜一下溜上墙去,一翻身又进了院子。白知县紧跟着他。

    那牡丹花已经追来,叉腰骂道:“千刀攮的贼厮汉!有种就下来,和老娘大战三百回合!”

    青衣后生一笑,也不废话,凌空一剑刺下!

    白知县游历江河,所见高手也不少了,却从没见过这样亮烈肆虐的剑光。

    像能烧尽一切的野火。

    这一剑之势无可抵挡,牡丹花蹬蹬蹬倒退十余步,一下跌倒。一川见势不妙,斜刺里一刀斩去。青衣后生空中疾转,剑背在刀背上一磕,一川虎口裂开,痛叫一声摔倒在地。几个小头目围了上来,青衣后生在黑巾后朗朗一笑,手里的剑突然掀起了一股旋风。

    真的是一股旋风。剑尖走得快,剑弧划得俊,快成了一个疾闪疾灭的光团,锋刃不时飙出,出手即见血。

    一群人哀嚎着,或捂着手,或捂着膝,倒在尘土之中。

    牡丹花头发都散了,骂道:“要杀要剐,任你处置!你不要为难我的弟兄!”

    后生笑道:“我为难他们做什么!秦九娘,你这个土匪头子还没做到头么?”

    牡丹花见他一口道破真名,白了一张脸道:“你要怎样?”

    后生道:“你原是个苦人,才一怒之下,落草为寇,再没人能欺了你去。可苦人何苦为难苦人?被你劫了的百姓,难道就是该当的?提起牡丹花来,山下哪个不害怕?”

    牡丹花呵呵一笑:“我自己选的路,只能走到底,再没回头路了!”

    后生撩衣,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剑上的血:“你干儿子陆一川劫了乔家村的小柳妹,她家已经报了官。官府一刻钟后就要上来了。你是弃了山寨走人呢,还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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