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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毒(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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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乞丐少年忍不住扑哧一笑,拖长了语调训斥道:“什么小爷大爷的,睁开你的鼠目瞧清楚了,我跟这位玉树临风的兄台都是大——爷!”
  “是是是,都是大爷,都是大爷!”掌柜的在心里骂了一千遍,脸上的笑容却纠结出狡猾的纹路来,转头朝沈犹枫叹道:“只要给银子,都是大爷!”
  沈犹枫见这小乞丐明明做错了事儿却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姿态,心中既好气又好笑,遂放开他的手腕,冷冷道:“掌柜的,这个小乞丐点的饭菜全部打包送去给南桥街露宿的贫民,要多少银子我付便是。”随即掏出一锭银子,合着之前小乞丐放在桌上的那锭一并推给了掌柜的。
  “哎哟够了够了,谢您了大爷!”掌柜的收了银子,脸上的怨气顿时消失怠尽,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瞪着那少年道:“这些贱民今日可算遇到贵人了!”
  “少侠果然是豪爽大方之人!”那少年并不在意,抿嘴望着沈犹枫,笑道:“接下来你是要请我吃顿更好的么?”
  沈犹枫双手环抱,冷笑道:“你觉得呢?”
  “不是?”少年愕然,想了想,又笑:“恩……那就是要送我去见官咯?”
  “何出此言?”
  “嘻!你不说我是骗子么!”
  沈犹枫倒是被他的无赖给逗笑了,转身走出厢房:“呐,你随我来!”
  “真要送我去官府……”那少年自言自语着,后脚却跟着沈犹枫出了厢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无情画舸,穿过栈桥,在桥头的另一家酒肆前停了下来,沈犹枫径直走进店去,始终未发一言,那少年并不多问,也没有再跟着进去,更没有任何想逃走的举动,只是立在门前静静地看着沈犹枫的背影。
  片刻之后,沈犹枫阔步出来,走近少年身前拉过他的手,拿出两个馒头放在少年手心,仿若之前给他银子一般,剩下的两个馒头他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之后他施展轻功,将少年的纤腰轻轻一托,带着少年纵身一跃,两人如同一双燕子般飞上了酒肆的楼顶。

'6'第三章 皇 都

  酒肆的楼顶正对着不远处的无情画舸,遥遥望去,碧波荡漾的水面倒影着船上绚烂的灯火,月影清辉,晚风猎猎,吹拂着船头高高悬挂的两串鹅黄色的灯笼,灯笼上的两行题字依稀可见:南桥淡月笼纱,还宿河桥深处。
  “好轻功!”少年拍手笑道,“原来你是带我赏月来了!”
  “你本就生得单薄,带你上来轻而易举。”沈犹枫坐下来,掏出衣襟里那两个馒头,咬了一口道,“吃罢!”
  少年一怔,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馒头。
  “馒头虽然不及无情画舸的招牌菜好吃,不过足够填饱肚子了!”沈犹枫扬了扬手中的馒头,目光柔和下来。
  少年无言,紧挨着沈犹枫的肩膀坐了下来。
  “其实你早就看见我进了无情画舸,于是故意演了这出戏对么?”沈犹枫墨黑的眸子深邃起来,淡淡道:“你一路跟着我走到无情画舸,在我之前进了东厢房,然后借机大吵大闹引我上去,想赌一赌看我是否会管这闲事,好将酒菜分送给贫民,对么?”
  那少年并未答话,似笑非笑地咬了一口馒头。
  沈犹枫讽刺道:“此举虽然偏激了些,倒也不失一个下下策。”
  “你既然早就猜倒,还来配合我演戏,看来你是真不心疼银子!”少年眼角划过一丝诡谲的神采,叹道:“不过你只猜到了开始,没有猜到结局。”
  沈犹枫心中一凛,冷冷地望着那少年邪魅的神态,沉声道:“你在馒头里下了药?”
  “略施小计调个包而已。”少年那张满是泥垢油彩的脸上顿时弥漫起无害的笑意。
  沈犹枫恍然,刚才自己将两个馒头放在那少年手心中时,那少年已悄悄地在馒头中下了药,然后在沈犹枫搂着他的腰施展轻功的瞬间,鬼使神差地调了包,现下沈犹枫吃的馒头便是之前放在少年手心中的馒头。
  “没想到你顷刻之间,居然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行调包之计,这不是一个小乞丐能做到的……”沈犹枫脑中一阵晕眩,眼神刹那涣散开来。
  “过奖了!”少年邪笑道,“用毒是我的本事啊!”
  沈犹枫喘息道:“你……究竟是谁?”
  “我嘛……”少年狡猾地眨眨眼,“是只骗人的狐狸咯!”
  沈犹枫正欲再问,却感到眼前的影象越来越模糊,突觉头顶一黑,全身一软便倒在屋顶上不醒人事。
  “哼啊!你可真是徒有皮囊,枉称侠客!”少年撇着嘴拍了拍沈犹枫的脸,轻蔑地一笑:“这屋顶上月色不错,还能省一夜的住宿钱,没用的大侠,你就慢慢歇着吧!”
  少年嬉笑着把最后一片馒头扔进嘴里,正欲离去,却刹那瞥见了沈犹枫背上的玄铁宝剑。
  “喔——真是把好剑!”他麻利地取下宝剑,面含惊叹之色,伸出手掌抚摩着那墨黑的剑鞘,随后,他微一用力把剑刃抽出半寸,玄铁剑的剑刃借着月色反射出夺目的寒光,只出鞘半寸便令人感受到傲然无双的剑气,那少年不禁大喜道:“我的佛祖呀!果然是湛卢宝剑!”
  湛卢宝剑通体黑色,湛湛然而浑然无迹,此剑乃是欧冶子耗费毕生心血所铸,相传欧冶子铸成此剑时曾抚剑落泪,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铸出了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所谓仁者无敌,湛卢宝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
  那少年细看着湛卢宝剑,赞叹之余不禁眼珠一转,邪魅地瞅了眼毫无知觉的沈犹枫,叹道:“所谓宝剑配英雄,你这么容易就被迷倒,此剑若被别人掳了去岂不可惜?”少年边说边把湛卢剑环在自个儿怀里,乐道:“好在九儿甚是喜欢这把剑,此剑若在九儿手上,九儿定会善待它,也不至于被奸人夺去啊!”说完,他冲着双目微阖的沈犹枫做了个鬼脸,纵身一跃,身轻如燕地飞下了酒肆的屋顶,一刹那便消失在南桥街幽深的夜色中。
  *********
  同一个时辰,一辆饰有飞鹰图案的枣红色马车正沿着燕城东面的皇家通道奔驰,车夫全身灰衣,头戴斗笠看不清模样,马车直抵大宗皇宫,在宫侧的双阙门前急急地刹住,路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
  “吁——”未待马车停稳,那灰衣男子已嗖的飞身而下,高声道:“开城门!”
  “来者何人!”双阙门的守夜侍卫一声断喝。
  “速禀万公公!墨台盟主有密函相传!”灰衣男子凑近侍卫耳边轻声道,语气却异常凌厉。
  “是……是!”众侍卫闻言,慌忙打开城门,灰衣男子跃回马车扬鞭而去。
  禁宫深处的鹤香软玉阁烟雾缭绕,一个身着锦缎华服的中年宦臣侧卧在紫檀木雕花塌上,双手捧着一把镶金凤萧鼻烟壶正慢条斯理地吐着烟圈,他虽然只有四十余岁,却眉发花白,眼角斜吊,两道目光犀利如豆,看似平静的神情下掩盖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残忍狠辣。
  “启禀公公,墨台盟主的特使求见!”一个小太监垂着头进来通报。
  “恩……”万长亭眼角都未抬一下,漫不经心道:“出去告诉他,说咱家已经歇了,有事明日再奏。”
  “可是……”小太监迟疑起来。
  “恩——”万长亭眼珠一斜,不悦地扫了一眼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起来:“他……有密函……他说……”
  “没用的废物!”万长亭放下烟壶,不屑地闭上眼睛,懒懒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叩首退下,片刻后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走进鹤香软玉阁,并熟练地在屋里又点亮了两盏宫灯,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特使深夜造访,不会是盟主又想邀咱家手谈一局罢?”
  “今次怕是要辜负公公一番美意了,主上现已无心对弈,本使深夜叨扰公公实属情非得已。”
  那青年男子缓缓走出宫灯后的阴影,约二十岁的年纪,仍是斗笠遮面,灰衣裹身,他说完,抬手一送,一封密函如同暗器般飞向万长亭,万长亭浑然不动,只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轻轻一夹,那封密函便牢牢地落入指间。
  万长亭眯着眼打开密函,扫了一眼遂放到一旁,不经意道:“又是江湖之事?”
  那灰衣男子从容不迫,朗声道:“公公应当知道,如今世道动荡,整个武林亦危机四伏,急需成霸业者一统江湖,稳定各帮派以免再生事端,想我龙鼎联盟身为北方武林和中原武林之首,盟众甚多,组织严密,江湖各派皆以主上马首是瞻,龙鼎联盟打个喷嚏,整个江湖都要大病三日,更何况如今此事关系到我盟众多弟兄的身家性命。”
  “咱家之前不是跟盟主协议得非常清楚了么,我大宗皇朝对尔等江湖之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尔等不捅出什么大篓子,你我各取所需,何必较真?”
  “江湖上的风吹草动于公公而言并非全无影响,公公已与我盟交好多年,我盟的兴衰直接关系到公公所好,所谓同舟共济,公公如今权倾天下,其中我盟所出之力,想必公公不会忘记罢?”灰衣男子字字铿锵,竟无丝毫卑微苟且之色。
  “哈哈哈哈——”万长亭仰头大笑,道:“咱家老了,时常记不住事情,盟主倒是好记性啊!”
  “公公过谦了!”灰衣男子傲然一笑,“主上特地吩咐本使,倘若公公日理万机,不小心忘了些事情,本使千万要记得提醒公公记起来……”说着,灰衣男子的眼神骤然凛冽起来,“比如……有个故人,公公一定记得。”
  万长亭斜着眼角瞥了一眼灰衣男子,猛然收了笑。
  “公公还记得十七年前的清明,那把差点要了公公的性命,之后又随公公的故人葬身悬崖的湛卢宝剑么?”灰衣男子说着,朝万长亭又走近了些,衣袂间似带着股隐隐的冷杀之气。
  “当年之事,你如何知道?”万长亭眉心骤沉,厉声问道。
  “龙鼎联盟探子甚多,要查出一段往事并不难哪!”灰衣男子的语气仍然波澜不惊,“如今公公可要万般当心了,据我盟得到的消息,那把湛卢宝剑又再现江湖,不知道这究竟是武林之福呢还是朝廷之祸呢?”
  “混帐!”万长亭猛然一拍卧榻的扶手,直起身来怒道:“你是在威胁咱家么?”
  “公公说记性不好,本使就帮忙让公公记起来。”灰衣男子不为所动,反而戏谑地插起了双手。
  万长亭神色阴冷地盯着灰衣男子的眼睛,两道目光对视,似在相互揣度彼此的目的心思,又似是因为某件事情而心照不宣。终于,万长亭抬起下颚,眯着双眼捋了一下耳边的白发,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你是算计好了来做咱家的说客罢?”
  “呵,主上见了公公您都要以礼相待,本使岂敢造次呢!”
  “年轻人,有时候知道的东西多了未必是好事。”万长亭锐利的目光一斜,沉声道:“你们还知道咱家多少往事?”
  灰衣男子眉间一动,坦然地笑起来,道:“谁人不知,当朝延顺帝不过是个傀儡,十七年前,公公您铲除异己,一手操纵让这草包称了帝,世人只道公公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主上并不这么看。”
  万长亭怒色微减,他端起茶杯,翘着手指用碗盖撇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冷笑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灰衣男子微笑道:“想当初,以公公您的权势地位完全可以废了延顺帝自立朝纲,如今您权倾天下,要废帝更是易如反掌,但是公公您却始终没有这样做,主上认为,公公并非在意天下人的看法和历史的评说,而是因为……”他言到此处突然打住。
  “哼……”万长亭搁下茶盏,眼角的寒霜已然散了大半,霎时间,他竟抬头盯着灰衣男子,似笑非笑地问道:“因为何故?”

'7'第四章 说 客

  “因为一个诺字,公公为人臣子,自然要守住这个诺字,因此延顺帝才得以逍遥快活,享了十七年荣华富贵。”灰衣男子又走近了些许,直言道:“反倒是公公,您这十余年来度日如年,受尽指责,这其中的苦心自是无人能解,不过这日子是不是真的长了点呢?”
  “果然先帝早在十七年前便已参透今之局势,知墨台鹰者惟有先帝……”万长亭心中暗叹,威严的神色竟平添了无限黯然,他顿了顿,看向灰衣男子,说道:“想不到,知咱家者,竟是墨台鹰……”
  灰衣男子点头道:“主上交代本使,一定要将此言转告于公公,主上乃是善待知己之人,公公您若与龙鼎联盟再次联手,那么武林危机自会化解,我盟大业即日可成,于公公自己不仅是名利双收的事,主上更可协助公公寻回那故人的遗留物,解开公公您十七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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