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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宁弦,“我们换个地方待就是了。”
说话间只觉人影在窗外一闪,凤转头问:“还有人和你一起来吗?”
“杀两个人而已,我还需要带人来吗?别太瞧不起人——”话音未落,凤人已经飞出窗外追了出去。
待他出了客栈,远远只看到人影远去,回头间,面上一个木质面具在月光下显出森然,一闪便隐没在街道巷陌之中。
天亮之后他们便找小二雇来了马车,将龙五花大绑塞进车里,送往幽冥教。
消息一经走漏,他们想不名动江湖都难。能够让极乐天的杀手无功而返的人不多,何况去的还是四灵众之一。
宁弦和凤当天便准备结帐,离开这家客栈,免得龙回去大肆宣扬一番,被教里那些家伙知道他们的行踪又跑来闹腾。
“我去把新拿的赏银放到钱庄去,带着那么多银子上路也不方便。”
“早去早回,我结了帐在店里等你。”
宁弦披上外衣出门,凤走到门前,将门上的面具捏个粉碎——这次之后,这个面具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这扇门上。
他正要离开房间,突然屋内有了生人的气息,凤停住脚,缓缓转身。只见屋内的桌前坐着一个戴木面具的人,灰色文衫,身子细瘦,如此眼熟。
“原来你还活着——”凤二话不说就要出手,然而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如果你还在乎迦陵的性命,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凤蓦地收手,狠狠盯住他。
“现在数名高手就埋伏在迦陵身边,马上就会一起出手杀了她。我直到迦陵的身手不错,不过也没凤大人这么好,恐怕那么多高手只有她一个人应付,根本撑不了片刻。当然,也不可能撑到你杀了我,再赶去救她——”
“你想要如何?”
“你束手就擒,我发信号,让他们停手。”
“你一直想让宁弦死在我面前,我怎么能信你会放了她!”
沙哑的声音笑起来,“没错,我是想杀了她让你痛苦,不过事有轻重,如果杀了她,恐怕我也会立刻死得很惨。只有她活着,你才能心有顾忌,不得不被我威胁。如此比较起来,当然还是杀你比较重要,不是吗——你最好快点决定,否则我的人马上就会动手了。”
“发信号让他们停手!”凤冷冷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面具后面发出狂妄而沙哑的笑声,是被浓烟伤了嗓子后的暗哑,“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那么就请自封穴道吧,凤大人!”
宁弦从钱庄走出来,寒风吹过,她紧了紧外衣,暗影中人影缓缓撤去,在她毫无知觉时,匆匆来去,很快便消失了个干净。
回到客栈,却已经不见了凤。她四处找过,依然不见凤的人影。
“小二,你可有看到我的同伴?”
“姑娘您回来了,那位爷似乎跟几位朋友一起离开了,留了话给您,让您尽快回去,别找他。”
——回去?回幽冥天?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刺突然?宁弦忽然觉出事情不对,忙问:“小二,他是跟什么样的人走的?”
“哎呦,这可没看清。那几个人古古怪怪的,小的也没见他们是几时进来的,只匆匆忙忙陪那位爷下楼,留下话就走了。”
“他结账了没有?”
“哎?二位这就要走了?那位爷什么都没说啊。”
凤走得这么匆忙,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却要她回幽冥天?
凤不会丢下她突然离开的,除非情况非他所能控制——他要她回去,是怕她去找他,还是——如果出现什么他无法保护她的情况,无疑幽冥天是最安全的所在。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没办法就这样按照凤说的不去找他,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来的,是什么人?
她看着门前那还没来得及打扫的面具碎片,心中一阵不安席卷而来。
她没有立刻回到幽冥天,而是继续留在客栈,开始向这个城周围不断扩大范围去寻找凤,但是,凤在没有出现。
同年冬,雪落时,宁弦回到幽冥天。
幽冥天全教上下动用了大批人马在江湖上寻找四灵众之一的凤,始终不曾有过消息。
凤,就这样突然之间毫无预警的,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出版结局第五十四章左慈再现
左慈抚摸着自己的脸,但是他能够摸到的不是人的肌肤,只有坚硬的木质。他开口说话,发出的,却是连自己都陌生的低沉嘶哑的声音。
冲天楼的大公子还活着,但是这仅仅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对外,却从不曾提起。不,烟雨阁之乱,是玄狼门和幽冥教的恩怨,完全是玄狼门所为,冲天楼的大公子根本不曾出现在烟雨阁,也就不该有过任何与死亡有关的传言。
除了寥寥的几个人之外,冲天楼中的人只道大公子外出未归,而楼中多了一个神秘的“客人”。即使有下人偶尔见到那个鬼一样的面具人,又有谁会把他和那个总是斯文微笑的大公子联系在一起?
左慈没有回冲天楼,只带着大批钱财一个人从冲天楼消失。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报仇,他要凤,死无葬身之地。
他走出房间,厚暖的毛裘抵御着冬天的寒冷,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他看着院子里被捆在木架上的人,面具之下浮出一个狂妄的笑容。如今,他再不需要那张笑眯眯的斯文面具,因为他一生也摆脱不了这张冰冷坚硬的面具。无论面具之下是什么样的表情,都不会有人看到。
“凤大人果然令人敬佩,这么多天,连吭也不曾吭过一声。只为了一个女子,英雄折腰,还真让我想要感动一把。若你每次在杀人前能想一下你所杀的,也许也是别人如此宝贝着的,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白雪皑皑,院子里的积雪只没到鞋面,平整干净得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凤的身上落着薄薄一层雪,被体温融化的雪水渗入伤口,混着一丝淡淡的红,从那因为寒冷而停止了流血的伤口处流下,在脚下的白雪上洇开一片浅浅的红色。
左慈踩着积雪走下去,平整的雪在脚下发出挤压的声音。脚印一路来到凤面前,左慈伸手弹掉凤肩上微红的雪,细长的手指狠狠抓进凤肩头的伤口——凤只微微蹙眉,连眼也未曾抬一下。左慈看着自己手指上沾着的细小红色冰茬,冷笑一下,“看来天气是太冷了些,凤大人的感觉也变得迟钝了——来人,准备热水,要慢慢的,给我往伤口上浇!”
凤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身上的伤口因为下雪已经冻住,冰冷麻木得几乎感觉不到太多疼痛。滚热的热水浇上来,宛若针刺一般扎进皮肉深处……
现在的情景,在他自愿被俘的那一天就已经料到。这些都不算什么,在极乐天,他见过许多更变态的手法,而左慈虽然阴险狡诈,但也不过为报仇泄愤,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死。
但是对于左慈来说,最恨的,就是凤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好像那些伤都不在他身上,好像这个人生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痛。
热水一桶一桶的浇下去,冻住的伤口化开,然后变冷,再结冰。但是热水的刺激恢复了痛觉,对于伤口处已经冻得坏死的皮肉,更是没有好处。他心中暗笑,人若命不久,何必在乎皮肉。只是不知道,宁弦是不是在四处找他——如他这般突然消失不见,宁弦需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够忘记他这个人?对于伤心,对于离别,他一向是不太懂得的。也许,还要很久,宁弦才会彻底忘记两个人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在那之前,会有人陪着她吗……她人在教里,有其他的人在,应该是没关系的……
忘了他吧,若他不能再回去,忘记他,对宁弦来说才是最好的。
纵然他的皮肤苍白,嘴唇青紫,但是神情却不曾变动过丝毫,连拿着热水不断往他身上浇的人都忍不住手抖。
左慈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所在,他只身一人从冲天楼出来,身边所有的人都是雇来的。现在这种事,那些高价雇来的高手自然是不屑做,因此在做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混混,哪里见过这种手段。在左慈吩咐了只要伤口完全冻住就再浇开,回房之后便忍不住窃窃道:“真是造孽……那个人出手那么阔绰,原想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只是我家婆娘就快生了,想赚两个钱养儿子才接下这个活,哪知道要造这个孽……”
“六哥,还是别说了,叫那主听见,实在是怪吓人的。”
虽然他们这几日从左慈片段的话语中也听出了个大概,但是在他们的观念里,要报仇,上去捅一刀子解决了就算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大冬天的躲到这偏僻山上的宅子里,还不许任何人跟外面联系。
看着眼前这人的脸色,怕是也离死不远了,老六暗暗念叨,“老弟你可别怪我们,都是拿钱办事,你这么活着也是遭罪,不如早些去了,你轻松了,让我们也早完差事好回家去,我家婆娘还等着我回去……”
凤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吓得那人忙退了几步。虽说只是个被折磨得半死的人,但是这几天的折磨下来居然还没有死,这件事本身也都怪吓人的。他还在想着说点什么话补救,却听那人开口,似乎是问他,又似乎自言自语道:“有人在等你吗?”
“是、是啊……我家婆娘就快生了,等着我回去……”
“我也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只是,却不知道要那个傻丫头等多久……不管等多久,都不会有结果,
一说起话来,让老六觉得这个人虽然也很可怕,不过到底是个人,不禁脱口而出:“家里有人在等,还是早点回去得好……”说着,连他自己也发觉不妥,急忙收声。这个人,这种情况,恐怕他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那个,老弟……你要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老哥能帮你的……”
凤摇了摇头,老六暗中松下一口气,虽说一时不经大脑说出这句话,还真怕他有什么事情交代。这办起来恐怕麻烦,不办又怕他死后缠上他怎么办。这些个事儿,少招惹为妙。他只想赶紧完事,拿了钱回家看孩子出生,不过看这架势……怕是赶不上看孩子出生时的第一眼了。
他偷偷去瞄绑在木架上的年轻人,先不说这么多天的刑囚,一般人怕是早死了,就说他身上那么多伤,昨夜却在雪地里冻了一夜竟然也没冻死,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依稀间似乎也记得他被绑来的第一天时的样子,足让人感叹是个美男子,可是这么多天过去,看到的也只是个血人,哪里还记得他本来的样貌。看了这些,这里被雇来的人,有哪一个敢违背那个恐怖的面具主子?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要继续多久?
只有凤知道,也许不会很久了。
左慈的确够耐心,为了报仇,他可以隐藏这么久,一次次挑起事端却隐忍不发。但是现在他就在他手上,他不会再等很久。凤现在不在乎左慈什么时候动手,他最担心的只有宁弦,他怕宁弦找他,他怕宁弦找不到他。
他不怕宁弦放弃,只怕她会一直一直找下去。
“时候也差不多了吧……”
接连又下了几天的雪,山里的积雪尤其厚实,左慈满意的看着几乎要整个变成白色的山,沙哑难听的声音里,却显出一丝开怀。
他真的已经等了太久。放着冲天楼大公子的职责不管,一心寻找报仇的机会。
他走出房间,远远对凤笑道:“凤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特地把你关在这种偏僻的山里?”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想来也是的,从几天前起他就吩咐不给凤任何东西吃了,如果到这个时候他还能够保有意识,那就真的是怪物了。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他看着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的凤,笑道:“你知道这山里最多的是什么?——狼。因为数量太多,山里的食物常常不够吃,还会跑到村里去袭击小孩。你说大雪封山这么多天,它们应该很饿了吧?”
在一旁盯着凤,裹着厚棉衣的老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去,把他给我浇醒。清醒一点,才好看着自己是怎么被狼群一块块撕开——”
老六只能起身照做,冰冷的水还带着冰碴,尽管身体已经冻得僵硬,还是抵不住这突然的凉意,稍稍清醒了些。
“把他绑起来,带两个人跟着我,把他抬到后山去——看着点,别让他挨不到半路就死了。”
老六应着,忙去找人,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凤从木架上解下来,重新捆好。有人偷偷在老六手里塞了张字条,便匆匆远离,没有跟着一起去。
趁着左慈不曾注意,老六打开字条看了,一旁跟他同镇被雇来的年轻人低声问:“什么?”
“我婆娘生了!儿子!”老六忍不住兴奋,却还要压低声音,一旁年轻人惊倒:“那位